“这个很不妙……”
确实,情况已经严重到了不允许开玩笑的地步。
从刚才的审问证人的环节开始,上去的证人都是在用不同的语调说着同样的话。
虽然说台词会有偏差,可是证言的内容却十分一致。
那简直就像排练好的演员一样,这片法庭就是他们的舞台,而我们扮演的则是负责引人发笑的角色。
“这样下去赢不了,绝对赢不了。”
我这么说道。
仪无声的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没有作什么表示。
“喂,仪,该怎么办?”
我有些焦虑不安的问身旁的女孩。
“不知道,我说过的吧,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至于我应该做什么都听你指挥。”
女孩耸了耸肩,回答了我。
“尽量留下来你觉得不会后悔的选择就行了,这个要求不高吧。”
仪斜着看了我一眼。
“这件事情我是没有办法插手的,纯粹是你自己的问题,这是家族里面允许我出现在这里的条件之一。”
这句话也是之后我才知道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当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庆幸的,庆幸这个时候的仪没有插手——因为那样的话——
要是连仪都无法到场的话这件事情只会更加糟,仅凭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撑得住这么大的场面。
很久之后我偶尔也会想起这件事情。
并且怀念这个时候带着不安的焦虑。
这时的自己还不能理解那份温柔——当然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每次想起——
眼眶中总会含有罕见的泪水。
因为我答应过她不会再哭泣。
不过就算是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坐在观众席上的我已经看的不耐烦了,更何况这里可是特定的观看台,距离坐在原告席上的两个人不过十米左右,只要听力足够好甚至可以听得到在那里的两个人秘密中说的什么。
就只做这种表面上的掩饰可不行,至少也要隐藏的更深一些。
至少要提防一下像我这样不正常的人类啊。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吧。
尽管罪恶的计划被我尽收耳底,可是我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
因为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这不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常理。
呵呵。
我发出冷笑。
那么请接着表演下去吧,这么好看(搞笑)的滑稽剧可能再也没有第二幕可以观看了——
就决定好了在那一刻终结这一切,写出属于我们最好的结局——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个男人的独演时间了。
好了,见证了这么多的你,又会想怎么办?
那种决心,那种觉悟就拿出来让我好好的看看吧。
他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他在一般情况下差不多。
“这种表情不就输了一半了?”
我暗自在心中感叹。
至少要让别人有代入感啊,要让别人完全相信这种话这可是唯一的途径了。
哪怕我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好,如果没有人赞同还不是白搭。
他走上了台去,而我则头疼般的扶住了额头。
这样的人真的是令人头疼。
——
这样的表情之前也有在哪里见到过,只不过是我忘记了而已。
在内心里暗暗地骂自己几句后,我放弃了这种不成熟的想法。
将死了,这盘棋的胜负没有任何悬念。
我伸了个懒腰,瘫在了有靠背的椅子上。
“咦?哎?不对啊——”
我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感叹。
在我的眼里——
可从未预见过这样的未来。
前面我曾经说过了的,我眼里的未来是绝对的——
不可能因为任何人发生任何改变。
坐在观众席上的我冷笑着,轻轻的把黑色的大衣服裹紧了一点。
那个男人就是一切的起因——
仿佛能够变更一切的奇迹一般,他把我所预测到的所有可能性一并打碎,然后创造出来新的可能性。
不,不对,奇迹并不存在。
我否认所有的奇迹,正因为如此,我才绝对不会依赖于所谓的奇迹——可是这样就会矛盾了。
也正因为如此,从这里开始,我的眼中所看到的未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正确,也就是说不再会向我所预测到的方向发展,事情完全与我的预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事情变成了这样要说我从未预测到的话也不对,毕竟那也是“我”做的事情。
可恶的家伙,明明知道他会毁掉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是我还是无法对他抱持恨意。
因为那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一致的未来,而是带有了分歧的未来,但那毕竟也是未来的一种,是属于“我”的一种可能性。
“我接下来要说的和前面几位证人说的都不一样,请问法官先生,我可以说吗?”
喂喂,故弄玄虚也得有个限度,对于法官就不用做这些铺垫了,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我教给他的……
啊哇哇哇,自己也是一时脑子不清醒才会教给他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在法庭上自然要求公正,请说。”
法官依旧一脸严肃。
没有笑,呼,这样我能松一口气了。
要是因为这个方法反而收到反效果的话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这是至关重要涩一点,就效果来说看起来作用还是有的——
我瞟了一眼原告台上的两人。
呵——果然不出我的预料之外,在未知的敌人降临之际就是这样——
这时原告和他的律师讶异的看向了他。
这种预料之外的人了一出现就会打乱他们一开始的布置。
可惜还是没用。
——“这位证人,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你说话的后果,如果做假证的话我们可以以包庇的罪名向你发起诉讼,到时候你和他是一样的性质,所以请不要做假证好吗。”
对手反应速度真的好快,不根本不给我们留一点点机会。
说的话也是站在公众的所谓良知那一方面,这样一来就切断了我们的群众基础。
一上来就是致命的一招……
他要怎么招架?
“好,但是可以请你把我的话听完再发表这些言论行吗?”
——很强硬的顶回去了!
与之相对的,被告早已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稍微的舒展了一下。
“啊,这一点是我不对好了,请说吧。”
原告拉了一下律师的袖子,律师马上就会意的点了点头。
以退为进,真是聪明的做法。
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做律师,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能够让白的在别人眼里变成黑的。
这也算是属于他们的一种特殊能力。
不是先天形成的,而是专门靠着后天来练就的能力,一张嘴就足够让所有人听信他们的所谓公理——
而且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这样的人只要用常理来武装自己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没有人类敢于在常理之内对他动手,因为他懂得比常人更多的常理。
可这只对活在常理中的人们有效果……我们?我们早就不活在这所谓的常理里面了,或者说,过度依赖常理才会死的更惨一些。
他,是明白这一点才去与我们眼里的邪恶对抗的。
我们坚持的是不是真理?
不是。
什么是真理?
大多数人承认的是真理。
那么何为谬误?
大多数人否定的就是谬误。
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不留下遗憾,至于结果我们只能顺其自然。
台上的绫真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他那特有的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语调开始念起了我的演讲稿。
讲道理,这种语气很让我头疼。
“首先,我们要纠正一下原告的几个问题,第一个,你是胳膊粉碎性骨折吧,那么为什么要坐着轮椅来?”
这是我临场发挥现给他加上的两句话。
直戳要害的一击,也是开场后直接给对手的一个小小震慑。
“所以原告律师,请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了。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说我的被告腿部……”
“你刚才是想说他的腿部有伤对吧,但是经过这份报告单的检验来看,是不是有点问题呢,明明腿部一点伤痕都没有,为什么会坐着轮椅来到这里?”
“这一点就算是向你解释了也没什么,而且这一点根本就与我们的案件没有关系对吧。”
我的脸转向了法官。
“所以说,您怎么看?”
他比我还能装……明明比谁都不情愿,却还是可以用出敬称来。
法官则严肃的对律师说“原告律师,请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点是你的义务。”
“如果你不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会视为你们二人在合伙骗取他人的同情来达到扰乱法庭的目的。”
“啧!”律师很明显的强行压住了他的不满,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早就做好的化验单。
“我的被害人脚部严重擦伤,再加上右手的严重损坏,拄着拐来很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我们选择了轮椅这种工具。”
这很明显是在造假,可现在又不能让他把包了石膏的两只脚拆开来看看有没有伤。
主动权还在他们手里,我们想一开始就主动握住主动权的想法根本不成熟。
有点失算,早知道这张牌留到第二回合再打好了,谁能想到对手还准备好了那种东西。
这么造假能拐来多少钱?
又是请证人又是请律师的,我想花费已经不下十万了,这么一算他们根本不合算。
“现在的赔款可以用银行贷款,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男人的声音诡秘的在我的耳边响起。
毫无征兆!
我的直觉一向不会允许别人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自己,可是这次为什么如此轻易?
“谁?”在下一秒我的身体才起反应。
黑色的身影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我只是来告诉你的,这场官司为什么肯花血本呢?因为有银行贷款可以一次性的还清所有欠款,第二,这个司机的驾照是过期了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得赔付三十万左右,即使错并不在他。”
“你是谁?”我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感。
“我在现场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还有,我认识你吗?”
“你还是一样的任性,这一点不会变。
也许没有变的也就只有这一点。”
他发出了无意义的感叹。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你我是陌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能够看见,并且想要给也能看见的你一个忠告。”
“常理在这个法庭上是不管用的,要想真正达到你的拯救,那还是把那些东西一并抛弃掉为好。”
说完,脚步声便逐步远去。
周围的人似乎在做梦一般,对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男人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睡过去了吗?
在那一刻我也会有这样精神错乱一般的想法。
在即将听不到脚步声的前一刻,我转过了头。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敢转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
——只要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一眼,我就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一般。
黑色的背影,熟悉的脚步——
连步伐迈出的距离都重合在一起。
可是我就是想不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
看到这个背影,我却莫名的想落泪……
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理由。
所以……即使有想落泪的冲动,我却找不到落泪的理由。
没用,完全没用。
无论是怎样的问题,都会被早有准备的他们彻底化解。
他们早就补齐了漏洞,除非我能找出最关键最致命的一处,否则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平手的地步。
可在这几乎令人绝望的准备差距下这件事情根本不现实。
原告的律师带着几近胜利的笑容俯视着我。
那笑容简直就是在说
“那我们快点结束吧。”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这种败北般的不甘心的感觉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被告的头低的更低了些。
“与其从一开始就给他希望之后再让他绝望相比起来,还不如让他从一开始就绝望为好。”
这样的话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仪……你说的很对。
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去做。
可是我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拯救。
我仅仅是想了解“我”自己而已。
可就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会有如此浓烈的愧疚感。
他在受着折磨,那么我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本来空无一物的心灵中多了些什么。
我能感受到的,种子在成长。
恶浇灌出来的终究只有恶。
“这位证人,你很努力我能看得出来,只是你做的证明还是太过于浅薄了,而且里面还含有很多猜想一样的成分,所以我希望你在为这些猜测做好准备之前请不要随意的把它们拿出来当做论据。”
“还有,事实是无法否认的。”
他的声调忽然高亢了起来。
在这一刻我有些许不详的预感。
这番演讲简直就像是在对着舞台下的观众们说的一样——
“事实就是,坐在被告席上的这个男人,他无证驾驶撞了坐在我们原告席上的这个人,是的,我们的原告很无辜,如果这样的人被撞了还没有人替他出头的话,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救性可言?所以在座的各位,今天请动用你们的良知,好好的分清楚哪一边是对的哪一边是错的,社会不能缺少你们这样的公知!”
“只要你们还有良知的话,那就请努力的分清楚眼前的是非!”
这一番话的魔力就在于可以百分之一万的激发出底下观众们的所谓良知。
本来还很严肃的法庭已经混乱不堪。
人群愤怒的骂声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原告方则以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煽动
“大家要相信,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就摆在眼前,是绝对无法更改的,想花言巧语的人是无法经过事实的考验!”
于是人群攻击的对象转向了我。
闪光灯穿梭着。
人们的议论会伴随着网络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再狠毒也不过如此。
“你们赢了。我们……还没有输。”
在无数的谩骂里,被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试图反射掉所有的谩骂。
那也只是徒劳无功。
输了……
在给予别人希望之后,我把他带入了更深的绝望。
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有点晚,可是,我还是得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之类的是不是还为时过早了?”
女孩走到了我的身边,用手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怎么忘了?
哪怕全世界都站在我的对立面……只要这个女孩承诺了,她就会站在我这一面。
“还没有结束不是吗?你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吧。”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么为什么不下定决心用?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说话。
人群在仪的扫视下静默了。
仪的目光太过于威严,只要让她扫上一眼就会有无法动弹了的错觉。
“我在这里担保,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仪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没有一句话是在瞎扯。”
但人群没有喧闹起来。
法官在用铁锤敲打了几下面前的铁块之后说:
“各位,请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做好,我们即将给出关于他的判决,这是一场很精彩的辩论,双方都很尽力了。”
人群像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
多么,多么好笑的玩笑!
居然还真的有人会不自量力的去用常理救他,这一点肯定不可能实现!
啊?在问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大概就只有一群活在梦中的公知在讨伐一个清醒的普通人吧。
果然,这个世界早就无可救药了。
之前也好现在也罢。
留给像他和他那种人的也就只有绝望和伤心。
只有神明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可惜,神明也并不存在。
所以说像是那些蛆虫一般的公知们,他们用着像排泄物一般的真理来粉饰厕所一般环境下的现实——
这种人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他们失败了(果然我还是对他抱有不到0.01的幻想。),那么就轮到我出场了。
我把藏在腰间的军用匕首拔了出来。
而这时,像是宣示着死亡一般。
“本院认为——”
最后的一次宣读判决书——
昭示着这出滑稽剧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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