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针锋相对

新历416年10月27日。凌晨3:00。

烈煌帝国，东部军区，“赤狐”皇家军事基地。

寂静的夜晚，一发照明弹升入天空。

寝室楼每一层的走廊同时响起爆炸声。从走廊开端，到另一头的末尾，爆炸声“噼里啪啦”地响过来，又响回去，转了一圈又炸了回来。配合着这一响动，每个寝室都开始冒出刺鼻的烟雾。

“咳咳！快，咳，跑……”一扇扇寝室的门被人撞开，“狐”组队员们来不及穿衣服，手拿上外套，光着身子，跑上走廊。

最先冲出去的人最先后悔。

“退退退退回去！别挤，别往前挤！”

走廊上是厚厚一层鞭炮，被人点着了，正在噼里啪啦地炸着，形成好几条火龙，在走廊中乱窜。

寝室内已经被浓厚的烟雾笼罩，后退是不可能的了。所有人硬着头皮往走廊里凑。

只是他们还是高估了做这一布置的人的底线。

“噼啪噼啪……嗖——BOOOOM！！！！！！”

烟花绽放，若是在夜空中一定会很美，但在封闭的走廊里，这就是一出璀璨的悲剧。

更别提走廊里这群人大多衣服还没穿好，光着膀子，迎接这场“天女散花”。

“他们大爷的！！！！！！”

“狐”组的队员们心怀痛苦、悲伤与愤怒，冲出寝室楼。刚一跑出门口，身上的硝烟味儿还没散去，迎面而来又是一场白色的“暴风雪”。

“来来来，救火的来了！都来灭灭火，降降温！”猎狐者的几个人一人抱着个灭火器，看谁出来了，就对准那人身上喷。低温的水基型灭火器喷到人身上，那种感觉真得像是把人扒光了扔到雪堆里去埋起来一样。

“好了，都停手，差不多了。再喷下去就把人都冻伤了。”冷漠的声音从喇叭里响起，“现在给你们浇点正常的水，冷静一下。”

水柱自上而下浇到人群中，像是一场暴雨，把每个人从头到脚浇得湿透。在这最后的无差别攻击下，刚才玩得起兴、离得较近的刘弈、莫凡赵义云也是“身负重伤”。

“啧，啧，啧，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真是愧对‘狐’的称号啊。”喇叭声再度响起。夜琉璃站在一辆储水车顶上，一手拿着水管，一手拿着扩音喇叭，“这才过了几年？整个狐狸窝里连一只老狐狸都没有了吗？还是当初的训练都被你们就着饭吃了？嘛，狐营的伙食确实不错，但如果这就是你们今晚如此狼狈的理由，我不介意让你们的伙食耿‘丰盛’些。”

“你这纯粹是在把我们当猴子耍！”人群中有人嚷道。

“哦，当猴子耍？”夜琉璃语气中表现出一丝兴趣。她弯下腰，俯身看着脚下一众“落汤裸男”。

“我可没有把你们当猴子耍哦~你们不是狐狸吗，怎么可能被别人当猴子耍。”

夜琉璃跳下车，慢悠悠地走到人群前方，单独露出的右眼漠视众人。那复杂的眼神看得躁动的人群逐渐鸦雀无声。

下一秒，夜琉璃深吸一口气，把喇叭送到嘴前。

“回答我！东部军区最狡诈的狐营！为！什！么！会！被！别！人！当！成！猴！子！耍！”

夜琉璃用力将喇叭砸在地上。“吱——”一声刺耳的杂音，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但没人敢再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就连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猎狐者成员们都不再嬉笑，保持严肃。

“刚刚进行的就是模拟在战争状态下敌方对我方展开的夜间突袭。”夜琉璃说，没有话筒，但声音依旧清晰，“灌进你们寝室的烟雾，用的是寝室楼建设初期就埋在墙体中的管道。换句话说，在睡梦中被极端情况惊醒后的反应，应该是你们的必修内容。但看看你们刚才的反应……混乱、惊慌，没惊慌的人也把这当成乐子一起起哄。这就是帝国的军队对待训练的样子吗？”

“走廊中的鞭炮模拟的是敌方在走廊中向我方扫射的情况，烟花是对密集队伍的炸弹袭击。你们，完全不合格。若是正式战争，你们在走出寝室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哪怕从楼口逃出，迎接你们的也不会是只有点冷的水雾，而是敌方的子弹，甚至是火焰喷射器！”

“队伍中的老狐狸们呢！真的就一只不剩了吗！回答我！这场本应是代号‘N011’的常规训练，应该怎么做！回答我！”

“报告，应该从窗户索降撤离。”终于有人能说出话。

“呵，这不还是有老狐狸的嘛。”夜琉璃循着声音看过去，“那么，为什么，不照做！别告诉我是因为没有绳索，这种标准配置的物资，你们，不随时准备好吗！这才过去了三年，曾经荣耀的狐营……”

“就连一根绳子都不剩了吗！”

夜琉璃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沉默的人群。顾翰等人也笑不起来，只能跟上夜琉璃，跟在她后面。

刚刚夜琉璃说的那一番话，又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几个人跟在夜琉璃身后，静静地走着，生怕夜琉璃转过头来，把火气对准他们。

走着走着，几个人就来到了基地指挥部的位置。让顾翰等人心头一紧的是，这里居然也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这里可是荣亲王住的地方啊！！！副队长大人你这是趁乱把这里也给炸了？？？！！！

指挥部前的空地上，一队人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盯着走过来的夜琉璃。

“呀，不愧是荣亲王殿下的亲兵呢，反应就是比那群杂毛狐狸快。”夜琉璃说着，鼓了鼓掌，“那群杂毛狐狸真的是应该好好拖回去回炉重造一下了……”

“别太过分了，夜琉璃。”对面，夜明璃狠狠地盯着夜琉璃，“你可知道，袭击帝国皇室，该当何罪？”

旁边，荣亲王君封淩也是沉默地站立着，脸色很不好看。

“呐，明璃姐，我可没有袭击荣亲王殿下哦。鞭炮和礼花摆满了指挥部到处，唯独在亲王殿下的房间里没有放哦，只要殿下不出来，当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夜琉璃走上前，在离夜明璃只有半米的地方停下，仰起头，右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夜明璃全身上下，“这只算是为了检验殿下亲兵的实力嘛，在我安放道具的时候你们就没发现，要是等到受袭击了还不能护殿下周全，那你们和那群杂毛狐狸还有什么区……”

“放肆！”旁边一个亲王亲兵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冲着夜琉璃侧脸就是一拳。

“停下！”君封淩赶忙阻止，但亲兵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只听见击中重物的声音，众人再看时，夜琉璃已经倒在地上，军帽飞到一旁。

夜琉璃没有用手格挡，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下重击。

“琉璃！”

“副队长！”

顾翰一行人赶忙上去。顾翰弯下身去搀扶夜琉璃，其他人默契地组成人墙，挡在亲兵和夜琉璃中间。

那个亲兵站在原地懵掉了。他没想到那个女孩真的连躲都不躲一下。

“……我没事，帮我捡一下帽子。”夜琉璃捂住左眼，将眼罩拉回到合适的位置，扶着顾翰的肩膀站起，擦了擦嘴角，看向人墙那边的亲兵队伍。

“这就是荣亲王亲兵的度量吗？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夜琉璃一阵冷笑，“帝国里针对荣亲王的偏激发言者多了去了，你们就全都找上门去打上一遍？哦，对，打上一遍的话估计会给人家留下更差的印象，倒不如一劳永逸……”

“顾翰中尉，麻烦你管管你的队员。”夜明璃突然道。

这是在拿军衔施压啊。顾翰也有些生气，但这次夜琉璃做得确实有些过火了。为了不让双方产生更大的冲突，顾翰的最佳选择就是先把夜琉璃带离这里。

“琉璃，少说两句吧。”顾翰将帽子盖在夜琉璃头上，“刘弈莫凡，你们两个，带副队长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是！”两人来到夜琉璃身边，正愁怎么开口呢，没想到夜琉璃倒是很配合地向两人走过来。

“走吧，无论如何，是时候该去趟医务室了。”夜琉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又转过头，再次看向夜明璃，“明璃姐的身手一如既往的好呢，连身上的硝烟味道都那么淡。就和……”

夜琉璃没有说完，随着刘弈莫凡两人离开。

顾翰倒是没听明白夜琉璃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发现夜明璃突然就攥紧了拳头，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你们也都回去吧。让‘狐’组那群人也都散了。”顾翰对剩下的猎狐者成员吩咐道，又转向夜明璃和君封淩，“亲王殿下，夜少校，能借一步说话吗？”

君封淩同意了顾翰的请求。

三个人回到指挥部内，走过铺满一层碎纸屑的走廊，来到君封淩的办公室。君封淩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夜明璃则站到他身侧。这种情况下，顾翰倒是没办法坐下，只能站到办公桌这边。

“有什么事，顾中尉？”君封淩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交叉两只手的手指，问。

真做作。发生了这么多事，顾翰也对这位荣亲王没了好感，但也没像夜琉璃那样露骨地表现出来，只是将这一切藏在心底。

“我请求，让‘猎狐者’小队外出执行任务。”顾翰道。

“为什么？”

“经过今晚对‘狐’组队员的训练，我们意识到了‘猎狐者’的实力其实也有待提高。猎狐者从组建以来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地执行过任务，这不利于队员们的成长。”顾翰分析道，这里提到的当然是他率领的这支猎狐者队伍，“而且，最近，夜琉璃准尉的情绪也十分不稳定。我认为，这是她长时间未归队使其精神上与队伍有了隔阂。我觉得，一次迫切的任务能让她的情绪归于稳定。”

“嗯，有道理。”君封淩沉思片刻，说，“你们是隶属于宁亲王的队伍，我也不方便命令你们去执行什么任务。这样吧……”

君封淩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个公文袋，交到顾翰手里。顾翰接过。公文袋上没有太多说明，只是在封口的位置盖着帝国皇室禁军印章、“绝密”等突出其重要性的印记。

“一个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任务，但也比较麻烦。我本打算是交给‘高地狐’或者‘黑狐’去做的，但是，”君封淩站起身，“从今晚看来，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就交给你们猎狐者吧。”

……

房间里只剩下君封淩和夜明璃两个人。

“把那个任务交给他们，真的合适吗。”夜明璃用着陈述事实的语气问道。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君封淩说着，走到窗户边。窗外，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一红一蓝两轮圆月照耀着大地。

“月明星稀。但，只怕，我们当不成那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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