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堤格尔家的清晨

天色未明之际，蒂塔就醒了。

她用前一天就准备好的水洗脸，将栗色的长发绑成双马尾。接着拉开宅邸内的百叶窗，熟练地将厨房和餐厅打扫干净。然后才穿上侍女服，开始准备早餐：“差不多该叫少爷和大家起床了。”

当早晨的太阳从厨房窗户照进来时，蒂塔已穿上干净整洁的雪白围裙，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只要一想起侍奉的主人容貌，她就会很自然地露出微笑：“——早安，堤格尔少爷。”

很好，没问题。

然后提起裙摆，安静地沿着阶梯往上走。她所侍奉的主人，其寝室位于宅邸的二楼深处。若一天中没什么要事，便会一觉睡到中午，因此蒂塔内心总是怀抱着某种使命感：“如果我不叫堤格尔少爷起床的话，还有谁会叫他呢？”

蒂塔的主人名为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

虽然这位主人并不讨厌这个听起来有点夸张的名字，但由于念起来有些拗口，他总是要求其他人称他“堤格尔”。由于在蒂塔和堤格尔的孩提时期第一次见面开始，堤格尔就对蒂塔提醒过这一点。所以，除了相当正式的场合之外，蒂塔总是称呼他为“堤格尔少爷”。

“昨天少爷一直到深夜都还没睡，今天就算睡到中午也没什么关系……但他已经吩咐过我，今天一定要叫他起床呢。”她嘴上碎念着，来到堤格尔的房门前，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敲了敲门。确认没有任何回应后才安静地打开门。

然而睡在床上的堤格尔，正被某人以“母豹式”姿态爬上骑乘位，没叼门票而是拿着刀子把刀尖塞到了主人嘴里。

“堤格尔少爷……！”蒂塔当即脸色发青地猛然往前冲去，以紧抱住堤格尔之势趴在他身上。这时，她才抬头看向手上拿着长剑的人物。那是一名身穿蓝衣，留着一头及腰的白银长发，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少女。而那名少女正以讶异的表情低头看着蒂塔。

“你、你到底……想、想干什么……！”

蒂塔的声音由于过度惊讶和愤怒而不停地颤抖。银发少女则赶忙将长剑收进腰间的剑鞘中：“呃，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从那里。”银发少女直指着敞开的窗户，接着她抱着手臂，开始对蒂塔解释：“我听别人说，他不管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最后是把剑塞进他嘴里才叫醒他的。所以我才想试一下，到底剑靠他多近，他才会有反应……呃，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只是稍微开个小玩笑罢了。”她说到最后有点口齿不清，因为蒂塔正奶凶奶凶地瞪着她，黄棕色的眼睛还盈满泪水。这让银发少女难为情地抓了抓脸颊，“我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对他也没有恨意。”

“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也很可能让他受伤啊！”她说的没错。少女百口莫辩，陷入沉默。

这时，在蒂塔身下的堤格一细突然动了起来。

“……蒂塔？”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蒂塔耳边响起，令她慌张地从堤格尔身旁离开。

堤格尔一面抓着起床时乱翘的红色头发，一面坐直身体。他向正盯着自己的两位少女瞄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窗外。眼前的天空淡蓝得如同湖泊般。清爽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抚过三人的头发。

“你们在吵什么？现在不是凌晨时分吗？”

“天已经亮很久了。”蒂塔虽然满脸通红，依旧正经八百地说道。堤格尔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只露出无奈的表情伸伸懒腰。接着他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银发少女：“怎么了，艾莲？”

“呃，这个嘛……”

蒂塔代替支支吾吾的艾莲将事情经过解释给他听。堤格尔听完后点了点头，随即露出悠哉的笑容地对艾莲说道：“蒂塔进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

“是啊，真倒楣。”艾莲很残念地说道。自己差点就要脱了，结果关键时刻妹抖进来捉奸了……

“堤格尔少爷！”蒂塔大声叫道。这让堤格尔和艾莲同时反射性地缩起身子，看起来就像两名被母亲训斥的孩子。

之后的早饭时间，场面一度很尴尬。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桌子上放着黑麦面包、牛奶、葡萄酒、烟熏鱼汤、薄切鸡肉和煮蛋。

当艾莲一脸理所当然地坐下来时，蒂塔其实很想跟她说“我没有准备你的份。”不过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虽然她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艾莲是堤格尔的客人。身为一个侍女，自己不能让主人丢了面子——我还以为终于可以跟堤格尔少爷单独吃饭了55555……

上一次两人一起用餐，已经是堤格尔前往迪南特战场前一天的事情了。

“原来你都是和侍女一起吃饭的啊？”艾莲手上拿着面包，有些意外地问道。

“因为这里只住了我和蒂塔两个人啊。特地分开来吃总觉得很麻烦，一起吃的话，想聊天也比较方便。而且我已经把这宅邸的大小事都交给蒂塔处理了。”

“感觉很辛苦呢。”

“我已经习惯了。”蒂塔简短地答道，并对佩服地看着她的艾莲行了一礼。

“话说回来，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情吗？”堤格尔一面喝着汤一面问道。艾莲啜饮了一口葡萄酒，开口说：“我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想听听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也想知道呢！”另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也走进了房间问道。虽然同样是穿着女仆装，但她却未必就是女仆。正相反，她从某种意义上恰恰是堤格尔的主人——布琉努王国的少主，蕾琪公主。这套女仆装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因为这是天使为了救她而在迪南特平原的战场上赐予她的。

“接下来啊……”在行礼之后，堤格尔停下拿着汤匙的手，视线也转而固定在眼前的桌面上……他是布琉努王国的贵族。自从两年前父亲亡故后，继承了伯爵爵位和领地亚尔萨斯。

在迪南特的战场上，他被吉斯塔特王国的战姬艾蕾欧诺拉·维尔塔利亚——艾莲所俘虏，但得知布琉努的上流贵族泰纳帝公爵想侵略亚尔萨斯后，他便借助艾莲的力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三天前，他在伙伴的帮助下，降服了泰纳帝的军队，让他们就此成为手下。那天晚上，民众和士兵们都沉醉在庆祝胜利的宴会中。

隔天——也就是前天到昨天为止的时间，他们都忙着进行善后工作。由于是零伤亡，所以善后的工作也就只是巡视前面可能受损的村子而已，大致上没什么问题。硬要说的话，就是林紫音那家伙还天真的以为泰纳帝公爵可以劝降，所以跑去帝都了。不过，他的安全，堤格尔倒是不必担心。那家伙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根本就是个开了挂的存在！能伤他的人，估计也只有那皇家骑士团长罗兰阁下了吧？

而今天开始，就必须为了将来而思考该如何行动。

泰纳帝公爵应该还会再来吧，因为攻击亚尔萨斯的泰纳帝军队总指挥官是萨安·泰纳帝毕竟还是在这边当着人质。这个人不仅是公爵的嫡子，也是可能成为下任公爵的青年。泰纳帝公爵家自古以来就是名门望族，拥有国王也无法忽视的庞大权力，能够调配的兵力多达一万名以上。他们可不认为林紫音怒的劝降就一定会成功，或者说失败的概率应该更大一些，所以必须做两手准备。

而对方的亲戚中也有许多贵族，若再加上他们的兵力，据传甚至可以超过三万。

然而，亚尔萨斯能调用的兵力却顶多只有百人左右。虽然紧急动员时，勉强可以凑足约三百人，然而，重要的劳动来源——年轻男丁一旦出征，各城镇的机能恐怕会因此瘫痪。两边过于庞大的差距，让堤格尔因紧张和恐惧而绷起了神经。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去拜访林紫音的姐姐那边。但那个小团队貌似对这三万大军并没有怎么在意。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又该做些什么才对呢？

而让他内心惶恐不安的，不仅仅是泰纳帝这件事。

“你看起来好像很迷惘嘛。”一道偷税……呃不，是愉快的嗓音传进堤格尔的耳中。他一抬头，便发现艾莲带着笑意看着他。

堤格尔正打算开口，却看到她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他。“下次见面前再决定该怎么做吧。我会先带走大部分的兵力，不过莉姆会留在这里担任临时地方官。”

“地方官？”

“这块地已经归我所有。你的职责就是辅佐莉姆。”艾莲掀起披风，威风凛凛地向外走去。堤格尔朝她的背影大声问道，“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让我决定将来的计划吗？我要你绞尽脑汁，想办法不让我或莉姆放弃这块土地。”

听着艾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堤格尔用力靠向身后的椅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嘛……没关系吧？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安抚林紫音的姐姐和他的团队。”蕾琪公主当下正色道，“我曾经去过天空之上，那个被称为宇宙的地方。天使大人……他现在的手下并不是他所有的部队，而是一支先头部队。他的主力部队还在星空之中。那里有着超过十万以上的兵力，且全都是金属制作的……人偶？如果能说服天使大人的姐姐，泰纳帝公爵的三万兵力，根本就不够看。但问题是，我们除了天使大人和他的姐姐，和其他人根本就是语言不通。”

好吧，问题终究是简化了——相比于面对泰纳帝公爵的三万大军，说服林紫音的姐姐出兵貌似更容易些。

但问题是，以堤格尔的口才，实在是不足以担此重任啊！

不过，莉姆看起来倒是有个不错的背锅侠。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副村长，莉姆才是正职嘛！这种事，就先报给莉姆正村长让她去头痛好了。实在不行，等皮球被踢回来之后再说吧！

用完早餐后，堤格尔来到了二楼。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某个小房间。这是个小得连中等身材的堤格尔也无法平躺下来的狭窄房间。里头有把漆黑的弓，放在一个装饰豪华的台子上。弓的握把和弓弦，都像是以最深沉的黑暗做为材料打造般，呈现浓浓的漆黑。这把弓并没有经过染色，而是使用的材料本身就是黑色的。但究竟使用了什么材料，连堤格尔也不太清楚。据说那是冯伦家身为猎人的祖先所使用过的武器，也是冯伦家的传家之宝。

当下立正站好，调整自己的呼吸，握起拳头在胸前水平一举。

从小堤格尔只要一起床，就会前来向历代祖先行礼。但在击退泰纳帝军队后，他便改为吃完早后后才进行，因为他需要体力、气力和勇气来面对这把弓。

“我感觉得出……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弓。没有完全的准备，就不要去面对它。”这话是林紫音说的。对于那个天使的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至于在此之前……林紫音留在桌子下方的那张强得变态的复合弓倒也算是选择……尽管不是最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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