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易

凌晨，月亮早已悄悄躲了起来，只有寥寥数个星星依旧在空中闪烁着，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缕亮光似一把利剑，破开了宁静的晨曦，略带着一丝凉意的晨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馨香，纯净得让人心旷神怡。

如此美轮美奂的凌晨景观，莉莉安却是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她垂头丧气地在前方带着路，大脑像一套高配计算机一样飞速地运转着，企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来使雷琪尔尽可能更轻易地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麻烦。

莉安德则安静地跟在莉莉安的身后，面无表情，让人根本无法读出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毫无交流，却各自心怀鬼胎。

莉安德和雷琪尔的家相隔并不远，仅不足百米——毕竟这是一片堪称是富丽堂皇的别墅区，能够有钱在这里住下的，都是有着一些特殊身份的人，而且，被欲望所控制的莉莉安，自然是尽可能地寻找离自己比较近的猎物，不会跑太远。

因此，这段沉默的旅程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驾轻就熟地打开了大门，莉莉安踏入了玄关，却看到了在客厅里面，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的雷琪尔。

“莉莉安！？”

看到莉莉安回到了家中，惊讶浮上了雷琪尔的脸颊，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朝莉莉安快步走来。

“主人……早上好啊。”

心里有鬼的莉莉安露出了一个窘迫的笑容，她尝试使用一个十分平常的问候语来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平淡。

不待莉莉安反应过来，雷琪尔双手抓住了莉莉安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这个……说来话长……”莉莉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在看到雷琪尔那一圈厚厚的黑眼圈后，几乎是在一瞬间，愧疚便充满了她的内心，想好的说辞也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即使不说，她也能看得出来，自己突然间从家里消失，回到家中的雷琪尔找不到她，自然是极其担心她的安危，而从凌晨两点被自己吵醒之后，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这期间她肯定是焦急万分，无法安然休息的。

想到自己不但害得雷琪尔为自己白白担心，还闯下了如此一个大祸，最后还要让雷琪尔为自己做的这点破事擦屁股，巨大的羞愧让莉莉安惭愧地低下了头。

“唉，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雷琪尔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之间尽是疲倦，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先进来再说吧，我……”

说到一半，雷琪尔却愣住了，她这时才注意到那个从一开始就默默地站在门外的黑裙少女。

“莉安德？”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雷琪尔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她抬头瞟了冷若冰霜的莉安德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满脸尬笑，显然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的莉莉安，本来布满笑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心思细腻如她，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她前几天刚经历过这种事情。

雷琪尔在心里再次记了一笔账——小女仆的罪行+1，回头要好好惩罚一下。

不过好在是，莉安德既然选择带着犯罪嫌疑人——不，证据确凿应该叫罪犯——来兴师问罪，那么就说明还有交涉的余地，不然莉安德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雷琪尔露出了一个亲切而又和蔼的微笑，对着门外的莉安德说道：“莉安德姐，好久不见了，在门口站着多不合适啊，快进来吧。”

“嗯，好久不见。”简单地应对着雷琪尔的寒暄，莉安德走进了玄关，不忘顺手将门关上。

“莉安德……姐？”听到了奇怪的内容的莉莉安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这个让她始料未及的称呼使得她差点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雷琪尔现在是16岁，这毫无疑问，而娇小的莉安德从外表来看，不过金钗之年，按理说理应是雷琪尔年龄更大，但她却在雷琪尔的口中听到了“莉安德姐”这样一个称呼。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贵圈真乱，告辞。

百思不得其解的莉莉安果断地选择了放弃思考，跟在雷琪尔的身后，向客厅走去。

两人坐在了茶几两端的沙发上，相对而坐，而莉莉安则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不得不怏怏不乐地选择站在了雷琪尔的身后。

雷琪尔快速地在脑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片刻之后，她决定首先通过一定程度的装傻，来试探一下莉安德对这件事的态度。

“莉安德姐，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吧。”雷琪尔靠在了沙发上，感慨地说道，“放暑假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呢，这样想想，整个暑假过的还真快啊。”

“嗯。”莉安德答道，简短的回答似乎是能不多一个字就不多一个字。

“不知道莉安德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如果是为了叙旧的话，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说着，雷琪尔抬头看向了窗外，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窗外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轮缓缓而升的朝阳。

“呵。”莉安德发出了一个嘲笑似的音节，她淡淡地笑了笑，倚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右手撑着自己的下把，轻声说道：“和我就不用装傻了吧？”

“那好吧，既然莉安德姐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装了。”雷琪尔无奈地笑了笑，谁叫莉安德实在是太了解她了，这点伪装，在她的面前形同虚设，“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关于我的女仆对你做出的事情，是我教育不当，我在此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雷琪尔向莉安德低下了头颅，真诚地说道，“我会尽力弥补你的损失，但是她的身份，我希望莉安德姐替我保密。”

“理由呢？”莉安德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她是我的女仆，是我的所有物，我不希望她难得的平静生活被打扰。”雷琪尔缓缓地说着足以让莉莉安顷刻之间便面红耳赤的话，“这个理由足够吗？”

略微有些强硬的回答，莉安德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她睁开了深邃的墨瞳，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莉莉安一眼，道：“但她是血族，她每天都需要吸食人类的血液。她活着，就是一种罪过。”

“可是……”未等雷琪尔说话，莉莉安便急忙插嘴道，但仅仅说了一个开头，她便沉默了。

活着就是一种罪过，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她下意识地想要极力地去反驳，但细想之下，她却悲哀地发现……莉安德似乎说的一点都没错。

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吸血鬼，确实是一种完全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生物。

“不，她没有错，生为吸血鬼并不是她的错。”雷琪尔摇了摇头，坚定地否决着莉安德的说法，“这也只是她求生的本能而已，我认为她既然活着，就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想和你争论她存在的对与错，如果你只有这些想说的，那交谈可以到此结束了。”莉安德站了起来，语气中包含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看在你面子上，我不计较她吸我血的事情，但她身为血族这件事，我没有理由为你保密。”

说着，便欲转身离开，三人间的气氛似乎陷入了冰点。

“……”看到谈判似乎破裂，莉莉安不禁有些茫然无措，不安和恐惧也逐渐地在心底滋生，如果真的让莉安德就这么离开了，那就真的是万事皆休了，她的异世界生活才刚开始没几天，怎么会甘心就此结束。

但值此危机关头，她却除了慌乱和害怕外，什么都做不了，这让莉莉安头一次对自己的如今变得懦弱的性格产生了怨恨和憎恶，她恨，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目光投向了雷琪尔，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寄希望于雷琪尔能有什么回天转日的操作了。

但反观雷琪尔，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慌张，反而是带着一点势在必得的意味，她十指交叉，垫在了下巴下面，轻笑着，一字一句地道：“话不要说那么死嘛，莉安德姐~，我有一个交易想和你做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哦？”听到雷琪尔所言，似是来了一点兴趣，她又坐回了沙发之上，轻靠扶手，右手握拳撑住了自己的脸颊，悠然道：“说。”

没有立刻回答，雷琪尔转过头，对一直诚惶诚恐地站在身后的莉莉安说道：“莉莉安，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做早饭吧，做的丰盛一点，我们今天有贵客。”

“哦……好。”短暂的愣神之后，莉莉安点头答道。

很显然，这是雷琪尔打算支开她，不想让她听到两个人谈话的内容。

心领神会之下，莉莉安不再多言，她转身向厨房走去，毕竟，她留在这里，帮不上任何的忙，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打开了由火属性魔力驱动的灶台，待加入了红糖的水接近煮沸，向平底锅里打了两个鸡蛋，看着锅中的透明液体逐渐凝固，莉莉安发出了一声哀怨的长叹，心中也泛起了无尽的惆怅。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对这具吸血鬼的身体，莉莉安再次产生了强烈的怨念。

她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个身体，这个给她带来了无数麻烦的身体。

穿越过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她就已经因为狂躁的渴血欲望而失去了两次理智，甚至这一次，她因为过于剧烈的嗜血欲望而达到了失去意识的程度。

第一次，她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很善解人意、也很关心她的少女，当然，对莉莉安来说，这个所谓“善解人意”的少女在性格上多少有点小问题。

而这第二次，也可以说是十分幸运的了，至少莉安德是雷琪尔所熟识之人，还可以有交涉的余地，只不过现在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那么……万一还有下次，她还可以这么幸运吗？

不由自主的，莉莉安开始为自己将来命途多舛的人生担忧了起来，她现在甚至连自己的食物来源这种大问题都没有解决。

如果可能的话，她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好是丢到人堆里面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不需要什么出众的外貌，也不需要什么强大的魔法天赋，她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地渡过朴实无华的一生，这就足够了。

这就是她的人生观，不求轰轰烈烈，只求安安稳稳，虽然看起来可能有些消极，但是却十分实在。

可惜，现实，永远都不会如她所愿。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吸血鬼，她的人生，注定无法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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