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机。”门外，传来蓝曦臣的声音。

蓝忘机走出来，未等蓝曦臣开口，就反身关上静室的门，深吸一口气：“兄长，走吧！”

“叔父叫我们过去。”

“我知。”

“忘机，不可莽撞。慢慢跟叔父讲。”

“我知。”

“忘机，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知。”

兄弟俩静静往寒室走过去。蓝氏双壁，圴是长身玉立，一袭天青，一袭湖蓝，当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寒室的门开着。蓝启仁端坐在案前。兄弟俩一进门，并肩唤了声“叔父”，蓝忘机就径直跪下了。

蓝启仁眉头紧锁：“忘机，你为何而跪？”

“求叔父成全。”

“成全你什么？你真要和那个……顽劣的……魏婴结为道侣？”蓝启仁简直不想提到那个名字。

“求叔父成全。”

“你不是说了吗？你是蓝氏家主！你还要我成全什么？我管不了你了！”

“叔父是忘机的长辈，对忘机而言，与叔父无异。”

“你那个道侣法，不是说了吗。不用父母之命，报仙督认可就行！你是仙督，你说了算！”

“求叔父成全。”

“忘机，你是铁了心？”

“是。”

“我若不同意呢？”

“忘机会一直求叔父成全。”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这是什么孽缘？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和他……”蓝启仁看着蓝忘机跪得笔直的身形，和十六年前罚戒鞭一模一样。

“回叔父，我是姑苏蓝氏之子，他是云梦江氏首徒。”蓝忘机平视前方，好像当年在兰室的课堂上回答蓝启仁的提问。

“他天资聪慧，精通六艺，虽幼时在课堂上顽劣，但学艺精湛，见解独到，忘机不及。

他剑术超群，忘机曾与之比剑，虽打成平手，但他由始至终剑未出鞘，忘机不及。

他为报江氏养育之恩，忍常人之不能忍，剖丹赠予江氏之子，忘机不及。

他痛失金丹，落难乱葬岗，却凭一己之力，绝地重生，开一派之先河，为江氏报仇，在射日之争立下头功，忘机不及。

他被迫弃剑道修诡道，屡遭奸人陷害，被仙门百家所误解，重生以来却以德报怨，屡救百家子弟，夷陵一战，叔父亲眼所见，他以一己之身招阴，保全仙门百家，忘机不及。

敢问叔父，这样的魏婴，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蓝氏？”

蓝忘机望向蓝启仁，眼睛里闪着一种蓝启仁从没见过的光彩。

“你……”。蓝启仁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倒不是他配不上你，难不成你还配不上他？”

蓝曦臣几乎要忍不住笑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自小就话少的弟弟，竟然是这么能说！本来今天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要跟忘机一起过这个大难关，可现在叔父的语气，怎的说着说着就变味？

“忘机，你从小就是仙家子弟的楷模，在遇见这个魏婴之前，从未有过半点行差踏错。十六年前，你为他众叛亲离，挨了三十三鞭！现在你又要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结同性道侣！这个魏婴，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蓝启仁痛心疾首。

“叔父，魏婴没有给我灌什么迷魂汤！从始至终，都是忘机，对他一见倾心。是忘机心悦于他，认定了他。他到现在，只是视忘机为知己，还不知忘机对他的心意。此事叔父要怪，半点也怪不到他头上。”蓝忘机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竟有几分黯然。

“什么？你鞭子挨了，仙史也修了，道侣法也立了，魏婴那个浑小子，还不知道你的心意？你还说他天资聪颖？”蓝启仁这下简直要气急败坏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骄傲，如仙如玉一样的蓝氏骄子，十几年了被江家那个姓魏的小子迷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小子竟然还不知道？

蓝曦臣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又怕忘机羞恼，只得打圆场：“魏公子天性单纯，还是少年心性。但他与忘机，还是惺惺相惜的。现在他游历在外，恐还不知修仙史和道侣法之事。待他知道了，定会明白忘机的心意。”

“哼！”蓝启仁顺了口气，又把矛头对准了蓝曦臣：“忘机胡闹，你这个做兄长的，不仅不劝，还一味助纣为虐，是何道理？退一步说，姓魏的小子再好，他也男子，怎可入我蓝家？我蓝家岂不是要后继无人？胡闹！胡闹！”

“叔父，魏公子身死的十六年，忘机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看到了。忘机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是不会回头的。蓝氏若不接受魏公子，忘机会接受其他人吗？他会娶妻生子吗？”蓝曦臣一边给叔父斟了一杯茶，一边给蓝忘机递了一个颜色。

蓝忘机俯身一拜，“忘机求叔父成全。”

“你们一个一个，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蓝启仁转过身去。

蓝忘机抬头望向自己的兄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蓝曦臣向他轻轻点点头，蓝忘机又俯身一拜，然后起身，正要和兄长一起离开，蓝启仁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两个侄儿：“站住！忘机你说姓魏的小子，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那你现在来求我成全你什么？”

“我……我想先求得叔父同意，再去同他讲。我怕先说与他，到时候叔父会为难他。”蓝忘机老老实实回答。

“你……我……”蓝启仁指着自己的蓝氏骄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倒是体贴！你倒是不怕先说与我，到时候他若没这个意思，你白白来求我成全！”

“魏婴若不愿意，我……”蓝忘机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就听见蓝启仁吼道：“他敢？我蓝氏哪里配不上他？你哪里配不上他？他还不愿意？他……这样的亲事，他还不愿意？岂有此理？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下，蓝忘机和蓝曦臣都愣住了。兄弟两个小心翼翼退出来，蓝曦臣问蓝忘机：“叔父，他说了滚出去？”

蓝忘机回答：“是。”蓝忘机想起当初魏婴给他看春宫图，他冲魏婴吼了声“滚”。魏婴的表情和此时兄长的表情是一样的。

沉默了一会儿，蓝忘机问蓝曦臣：“兄长，叔父这是同意了？”

蓝曦臣答：“是同意了。而且，若是魏公子不答应这门婚事，叔父怕是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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