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埃塞尔老师家

纳小星走在去往埃塞尔老 师家的路上。

埃塞尔老 师家在东威市的市中心。

最快到达那里，需要途经一段彻底沦陷的a市路程。

a市本来是一座即将建成的新城市，在这里发生了第一起僵尸咬人事 件。

如茫茫草原中的一星火苗，在随后短短的一两个月内，僵尸病毒飞速扩散至全球。

这里最先沦为了一座空城，人们便把它称为a市。

a是二十六个字母之首，永远在人们心里敲响第一座城市被僵尸攻陷的警钟。

纳小星已经知道自己是僵尸病毒携带者，心里那种火急火燎的任务感和使命感已然消匿无踪。

选了一条稍微绕的路线，躲过了几次巡逻队。

昏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

纳小星走在雨中，落地成根的雨水成为了她的伙伴。

僵尸产物是人类飞速发展一手种出来的恶 果。

为了将人类从濒临灭绝的边缘重新带入正轨，这个时代重新赋予了人们英雄主 义的烙印。

纳小星在这个充满光辉的伟大烙印感 召下，投入了英雄主 义的怀抱。

无视埃塞尔老 师和妹妹纳娅苦口婆心的反 对和劝说，她毅然决然地向军 队展开双臂。

太过在乎名分，太过在乎名声，太过在乎英雄主 义那虚无缥缈的光环。

让冲动替代冷静，热血替代疲惫，一手种下的苦果终于成熟了。

纳小星有过后悔，现在依然后悔，但是恼怒在渐渐消散。

俞敏丽是个学习差劲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操社 会，跟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不修边幅。

老 师看她头会大，家长看她如隐 形，学 生看她靠边走。

只有纳小星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些超社 会的大条外表下，俞敏丽其实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女孩。

只要愿意去了解她，走进她的内心，把她当哥们看待，她会为你两肋插刀的。

虽然最后俞敏丽告知要亲手了结纳小星，之后不再计较得失，不再跟她清帐。

可是她不能就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她作出的承诺会说到做到。

纳小星一路心事重重，走了大半天。

雨终于停了，她也到了东威市市区，进入一处高档住宅区。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径。

前面是一个花园，里面也是一片黄草萋萋，唯有两株腊梅含苞待放，颇有些死后重生的味道。

再前面就是占地将近一个篮球场的白色别墅。

别墅的后面是高楼林宇的普通住宅区，将别墅区托在掌中。

悠远的琴声冥冥中传进纳小星的耳朵里。

曲调柔和抒情，哀婉动听。

是《爱的忧伤》！

她来到别墅的大门口，将额前湿 濡的秀发别至耳后，将皱巴巴的衣服拧干抚平。

埃赛尔老 师今天没有活动吧？

她在家的吧？

在家的话，可以亲口向她道别，感谢她一直以来的悉心栽培。

纳小星的内心又纠结起来，希望她不在家。

她害怕埃塞尔老 师询问自己的情况，害怕自己不再留恋世间的心死灰复燃，害怕离别的时候徒增伤感和不舍。

她本来天不怕地不怕，杀僵尸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她现在居然害怕许多事情，许多到不停地从脑海里冒出来，仿佛黄河的源泉。

这也许就是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老年人心里会产生的一种患得患失吧？

纳小星为自己冒出来的这一系列想法感到好笑，冲淡了些许紧张和彷徨。

她定了定神，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里面没有回应，看来埃尔老 师今天不在家。

纳小星打开门旁的奶箱。

里面有一个暗槽。

两根手指一左一右同时按下去，中间弹出一个小匣子。

她取出匣子里面的钥匙，打开门进了别墅。

屋内光线很暗。

她打开吊灯。

柔和的灯光赶走了昏暗，让屋子里升起了一丝家的感觉。

客厅的钢琴以及桌椅等家具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宛如一层橙色的钢琴遮尘布。

埃塞尔老 师果然不经常在家。

因为她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在她的眼里可容不下哪怕一粒尘埃。

她真是个大忙人！

对她来说，出席音乐会和宴会的场所才是她的家，就像父亲一样，公 司才是他的家。

但埃塞尔老 师又跟父亲大不一样，她关心纳小星，为纳小星的未来担心，待纳小星如她的亲生孩子一般。

纳小星来到埃塞尔老 师的桌案旁，拿起纸笔写了一封感谢兼告别信，并表示自己能够作为埃塞尔老 师的关门弟 子感到万分荣幸，希望自己能一直拥有这个身份。

她来到另一间小卧室。

这间卧室是埃尔老 师专门为她腾出来给她用的。

它成为了纳小星逃离冷冰冰的家庭，遮风挡雨的舒适小巢。

一个足够两个人睡的单人床紧 贴着靠门的墙壁。

书桌挨着窗户，东升的太阳总会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第一缕阳光挥洒进来。

书桌旁边是一个书柜，里面有一层是专门放乐谱的，那一层一直是满满登登的。

床和书柜中间夹 着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心形音乐盒。

音乐盒上面有一个穿着晚礼裙的小女孩塑像。

纳小星转动了八圈半发条。

音乐盒里发出清脆如水晶般的乐声，曲调略带烦恼和伤感。

小女孩伴着音乐在托盘上转起舞来。

纳小星很喜欢弗里茨·克莱斯勒所编写的《爱的忧伤》这首曲子。

此刻听曲触情，内心强行压抑住的恐惧和悲壮的情感像是得到了一个引子一股脑被带了出来。

她不禁潸然泪下。

曲毕，舞停。

她依旧伫立原地，回味着音符的余味。

良久，她握住音乐盒上那个穿着晚礼服的小女孩塑像，反时针转动了半圈，再向一旁翘 起。

里面有一个夹层。

夹层中静静地躺着一卷被橡皮筋扎着的纸钞。

那不是来自父亲的生活费。

那笔定期的费用在她成为巡逻队的实习生时就被自己拒绝掉了。

眼前的这些钱都是她做实习生赚来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她要将它们全部交到纳娅的手上，再嘱咐她交给俞敏丽。

这是她欠俞敏丽的人情。

她不认为这一万来块钱能够还清自己的人情，但还不还得上和还不还是两码事。

这是态度问题！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麻烦其他人为自己还人情债。

纳小星拿上钱，来到大门口，深深地凝视了客厅一阵，然后关上灯，悄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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