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妹妹还小,正上着上幼儿园;妈妈每天不仅要照顾妹妹还要上班,很少有时间来照看我。是慕容霜一直陪伴着我,和我谈心,讲故事,做游戏。在背上画图猜字几乎成为了我们每天必玩的内容。也正是得益于此,我学会了很多故事,认识了很多字,口才也得到了锻炼。霜成为了我从小以来相处得最好的朋友,因为在她面前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无论是焦虑,还是孤独,她总能理解我的心情。
说起来,就连我和张帆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由霜牵线的,不过那是我出院之后了。我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周末,当时霜带着我在公园里玩,遇见一群邻家的孩子们在玩一种叫跳房子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画上格子,抛出石子落在对应的格子里。如果抛进了就可以开跳,跳错了格子就要等下一轮重来,所有的孩子都争着想跳到最后一个格子上。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也觉得很有趣,只是不敢上前加入。
“呐,为什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儿呢?”慕容霜在一旁好奇地问。
我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用,我看看就行。”
“什么呀,你真呆!”她翻了一个白眼,随后跑到那一群孩子们中间,把他们拦在了最近的格子上。
“干什么啊?不要挡在那里!”他们嚷嚷起来。
“唔,带上我们俩个怎么样?”她用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我。
“啊?我也一块?”我有些惊讶,又有点紧张。
“不行!人已经满了,再多的话等的时间就更长了,不带不带!”为首的那个孩子很霸道地说。
“多等一会儿而已嘛,再说了,跳房子这种游戏,只要技巧足够高,一回合通关也完全有可能的吧?”霜眨了眨眼睛。
“这……反正就是不行!你们爱到哪玩到哪玩去吧!快滚开!”他没有理会霜的建议,直接跳了过去,把霜撞倒在了一边。
“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我急忙扶起了摔倒在地上的霜,愤愤地瞪着那个无故撞人的孩子,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讲,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
“怎么?不服?想闹事?”他察觉到了我超凶的眼神,蛮横地迎了上来。说实话,看到他那副架势我心里也有些害怕,如果打架的话,多半会是我被按在地上摩擦,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狠狠地啐在了他的脚上。
“啊?你居然敢!!!”他惊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意想不到的的是,眼看着我们两就要擦枪走火的时候,旁边的一个默不作声的小个子男孩跑过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住手!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欺负别人,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妈妈,看她怎么收拾你!”这个男孩虽然身形消瘦,但说起话来气势十足,竟硬生生把那熊孩子逼退了两步。
他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朝我俩笑了笑:“他做事比较冲动,希望你不要介意,想玩的话我来陪你们玩吧,这边人多了确实也不好玩。”
“我们分成两组吧!有人愿意过来加入我们这边的吗?”他朝那些孩子们喊道。孩子们面面相觑,几秒钟后有两三个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那个凶人不成反被唬了一番的熊孩子气得直吹鼻子瞪眼睛。
那天傍晚回家的时候,我们都玩很尽兴。虽然一开始不太熟络还觉得有些尴尬,但最后的时候我已经和其他几个孩子打成了一片。那还是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和身边的同龄人玩得那么开心。我从那个男孩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张帆,而且家就住在我家附近。
临回家的时候,我们恰好在同一个十字路口分别。霜突然间振奋了起来,她抓住张帆的手,用力地把一脸懵逼的他拉扯了过来,把我的手和他的手牵在了一起。
“你们俩个一定要成为好朋友!”她认真地看向张帆,“夏太他比较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保护好他!”
“谁,谁需要保护啊!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又羞又气地甩开了手。
“哈哈哈,你叫夏太是吧?你们俩的关系真好呢。放心吧,我们是邻居,肯定会经常见面。嘿,请多多指教了!”他很有礼貌地向我挥了挥手。
后来,我们果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一起跳房子的玩伴就只剩下我们俩还经常一块出去玩。其他人仿佛都如匆匆过影逐渐淡漠在了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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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包里的礼盒。
是啊,如果当时我能料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也许这个故事还会有转机吧。只可惜当时的我太固执太自我,对于霜的处境一直都只是一知半解没有仔细追究。
听玩我说的一席话后,伊莉斯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过这样的往事,我可没在你身上看出过半点抑郁的痕迹啊。”
“那是因为我现在康复了呀,就在几年前我还必须按照医嘱每天按时服药呢。”我笑着说。
的确,自从和慕容霜相处过之后,我比起以前开朗了许多。即便后来在上学的时候也没少被欺负过,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起以前更加坚强。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之前你没和我说过她的事呢?慕容霜是你的好朋友吧?既然这样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见你找过她呢?”她接着追问。
我知道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左心说:“她啊,现在在这里呢。”
的确,如果慕容霜还在世的话,一定可以和伊莉斯成为很好的朋友吧。她无论对谁都很坦率,任何的不愉快都不会放在心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把伊莉斯的事情也和她分享分享。
“唉?她……死了吗?”伊莉斯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
“嗯,那已经是我上初中之前的事情了,约摸有六七年了吧。她那时其实病得很严重,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却每次都强装出一副很活力的样子。最后的那段时间她似乎想把自己的存在努力地淡出我的视线。她一定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张帆的事情也算在内,大概是担心她走了之后没人陪我玩,才故意给我找了一个朋友来代替她吧。”我自嘲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
“她得了什么病?”
“绝症。”我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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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的身体虚弱我一直都是清楚的,但却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我曾一度认为那是她的体质原因,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天生体弱多病,只要好好调理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况且她自己也是,一直坚持说自己没病。她永远都充满活力,总爱嬉笑,红润的笑,苍白的笑,开心也笑,难过也笑,把我硬生生地骗了过去。
我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小半年,自从与霜相遇之后,我的病情迅速康复,甚至就连身体素质也一并提高了。到了第三次复诊的时候,我已经符合了出院的标准。经过医生的批准,我回家了。
临走前,我把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都给了她,许诺以后一定还会见面。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出院的第二天,她就也紧跟着出院了。她主动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家离我家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不仅如此,她开心地告诉我说,病已经治好了。
假的,其实是没得治。
那时我在学校里碰到她,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和正常人一样,很从容地和同学们聊着天,只是脸色比起在医院的时候更加憔悴。
“我们居然住得这么近,还能在一个学校上学,真巧!”她不止一次对我这么说。
但这真的是巧合吗?我不知道。
我们仍然像从前一样,每逢周末假日一定结伴出去游戏,但她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活泼好动,每跑两步就会喘得很厉害。
她还告诉我,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都去世了,平时一直和自己的叔父一家住在一起。
“我能去你家里玩吗?”我问过她。
“不行,叔父不喜欢外人到他家里去。”每次都得到这样的回答。
无论我怎样纠缠,她总是能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以至于她究竟住在哪里,到底有没有家人,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甚至后来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到她有那么一个叔父陪着她,只有一笔不知来历的安葬费用和一个薄薄的死亡通知单。
慕容霜的病是医学的空白,没有任何感染症状,也不是癌症或是早衰,只是单纯的生命流失,器官和细胞的活性每天都在不知原因的下降。
她是在一个冬夜里去世的。
就在霜突然不辞而别的前一天,整整一天我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按照平时的样子,她总是会在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外等着我和张帆,随后我们一路聊着回家,在十字路口处分别。周末的时候她会准时出现在我的家门口,有时是去公园散步,有时是一起复习功课,也偶尔会在庭院里帮忙种上一些花花草草。她格外擅长这些,尤其是饲养小动物或者种植物方面独具天赋。我常常看到她站在那里,不一会儿就有小鸟飞过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很是神奇。
但那一天格外反常,直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听到有人隔着窗帘和玻璃在敲我的窗户。
“谁啊?”我听过一些半夜闹鬼的传说,有点害怕。
“我……”回答的声音很羸弱,但我还是很清晰地听出了霜的声音。
我急忙跑出门把她扶了进来。她不停地喘着气,全身上下都是虚汗,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惨白。我吓了一跳,立刻叫醒了妈妈,准备连夜打车把霜送去医院。
“不……不用了……已经没有……时间了……赶上……真是太好了……”她有气无力地说着些意义不明的话,随后吃力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我的手心上。
“不!不会的!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霜!”
我顿时惊慌失措,“快,快叫救护车啊,快!”
她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拭去我眼角不经意间已然流出的眼泪,居然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笑了起来。
“别哭……没事的……我走了以后……不许你……哭哦……”她费力地从嘴里吐出这些字来。
几个小时后,霜在医院的抢救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夜里,我的心里狂风骤雨,外边却安静地可怕。直到我哭了一夜终于在天亮前睡着的时候,外边罕见地下起了冰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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