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临

休伯利安驻地，一片漆黑，而在休伯利安的舰桥上，由独立电源供电的紧急电灯正尽忠职守，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明，但那点点的光辉反而强调了周围的黑暗，气氛也愈发压抑。

寂静，足以让人发狂的寂静正不断撕咬着所有人的理智，而周围的黑暗更像一块厚重的帷幕让人呼吸不畅，而空旷的舰桥使得所有人的呼吸声不断回响。

每一次呼吸...

每一次咽口水...

甚至每一次心跳声...

恐慌，正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每个人的内心。

终于，有人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压抑了。

“舰长这次真的好厉害啊。”一位面容娇小的副官干笑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竟然能够想到先用我们自己工程师小组的病毒锁死操作系统，让对方认为自己已经完成攻击，再用自己的疫苗修复系统，之后完全隔断外部接口，保证对方无法再次攻击。”

“这样大胆的想法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哦！”

“虽然通讯模块已经被锁定，但至少能起飞迎敌，只要使用光信号告诉附属战斗群使用哪种预演方案，也不会一盘散沙...”

“很厉害吧？”

“呐！！！”

“呐！！”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在舰桥中回荡，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就不高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声声的呜咽。

“回我一句啊....至少回我一句，呜呜呜...”

就在那个精神被压迫的快要失常的副官马上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淡淡的男音从舰桥的最高处飘下。

“也没有那么好吧。”

毫无压力甚至还能带着一丝调笑的声音几乎让这位副官认为自己被拯救了，压力得到释放的她甚至连发出声音的是谁都没有在意，只是一股脑的想要回应这个声音免得自己再陷入到之前寂静的疯狂中。

“怎么会，这么大胆而富有创意的...”

声音戛然而止，这位情绪激动的副官终于反应过来，整个舰桥上，只有一个男人啊。

“舰...舰长！”本就有些胆小的她瞬间话里带上了哭腔，“我不是有意喧哗的，我只是害怕....”

“哦？这位小同志，你是在暗示本舰长有意喧哗，破坏工作气氛喽！”

玩笑中夹杂着一丝逼迫，某位舰长的恶趣味似乎暴露了一点点。

“对...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呜呜呜呜.....”

这一次，这位副官真的要哭出来了，而和她往日关系不错的邻座熟练的划着凳子来到了她的身边，将这位年轻的副官搂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熟练地念着：“不哭不哭...舰长和你开玩笑呢，不哭了啊....”

而在这一声声安抚的遮掩下，不知多少副官都常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不同于唐雷刚刚轻松的语气，站在他身后从未离开过的西元真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略显阴沉的表情。

西元真穗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过是在黑暗当中静坐了六分钟，竟然就有人无法忍受甚至马上就要崩溃了。看到自己的手下心里素质这么差，想必舰长现在很失望吧。

但没办法，这些主修文职的女武神大多都与现有圣痕的契合性不好，在学院时期就主修战术和指挥能力，上过战场的寥寥无几。往常的崩坏兽还好，她们至少还在学院里学过如何应对，而这一次的攻击是来自与自身相同的人类，不知所措简直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上姬子的庇护与平日里的放纵，以及每年只有一两次出动的安逸环境更是让她们与压力这两字彻底无缘，也难怪总部总是对极东支部忌讳莫深了。

“别那么失望。”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西元真穗正在暴走的思绪，也把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舰长...”

正当她要辩解什么的时候，唐雷却伸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可不是说她们啊。”唐雷原本阴沉的脸慢慢变得轻松愉快，“我是说你可不要对我太失望。”

无视因为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真穗，唐雷没有转头，只是转过眼珠盯着她：

“以为我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发怒，斥责、甚至看不起部下？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擅自把我当成那种鼠目寸光、目光短浅的家伙。

你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吗？”

看着唐雷混杂着不满与愤怒的目光，西元真穗略微震惊的张开了嘴。

擅自把自己代入到舰长的位置，擅自把舰长想成和前几任家伙一模一样的人，擅自把自己当成舰长而担忧，以为自己是少校留下来的人所以有资格担起责任，因为自己在新舰长上任后没有被替换而沾沾自喜。

西元真穗，你以为你是谁！

你这么做根本不是出于善意或者责任感，这只不过是单纯的傲慢。

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受到了周围压抑氛围的影响，但更让西元真穗惊讶的是，舰长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在一周时间就把自己看破到了这种程度，不，真的有一周时间吗？这一周虽然自己是按照少校的命令与舰长合作，可那终究是因为少校的命令，自己应该一刻都没有露过本心才对。

西元真穗脑海中莫名回想起曾经姬子少校醉酒时和自己说起的一位故友，其中就有这么一段。

“只要一瞬间就能看透事物的本质，哪怕层层保护也会被他抽丝剥茧的把心挖出来，倘若一时合作还好，若是长久在一起，只会对他报以恐惧吧。”

当时还无法理解的西元真穗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样的家伙，有太多人不希望他活在世上了，不，应该说怎么可能有人容许这样的“怪物”继续活下去。

而现在，作为西元真穗也好，作为首席副官也好，她只能苦笑着对唐雷低头道歉。

“抱歉，舰长。”

“嗯。”

一声短哼表示自己收下了道歉，唐雷闭上了眼睛，做短暂的休息。

西元真穗常舒了一口气，看着这个从黑暗降临就一直没有动过的，甚至还能调整呼吸放松身体，似乎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男人，她第一次觉得，这位舰长可能真的可以和姬子少校一教高下。

而在下面窃窃私语的副官们，则看着高台上模糊不清却一动不动的两道身影，心里的石头好像也随之落地。

渐渐的，舰桥重回宁静，只是这一次，在空气中凝聚的，是众志成城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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