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龙

“你好，咏熙。”

梅林刚离开，着一袭缀满黑蕾丝的哥特式华丽黑裙的女子便走进了卧室，躬身向关咏熙问候道，“我叫欧阳澜，是剑舞者的牵线人。”

关咏熙并不难理解所谓牵线人的概念，毕竟她曾经对战过操控泰坦尸体的独腿龙爵。

事实就是，她的生母已经死了，死后她的尸体被梅林制作成了一具魔像，并由欧阳澜这个黑巫师进行近距离的操控。

能够如此灵巧地操控司徒静这样强大的白巫师的遗体，欧阳澜必然也是一个“龙爵”级别的黑巫师。

其实她多少也有听说过，在尼禄组建的不死者军队——伊卜利斯中，有着一个强大的黑巫师，她的别号叫做“金属龙”。

至于她这个名号的由来，关咏熙在见到她的本人之后，多少能够联想得出。

因为这个欧阳澜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具机械人偶。她全身的皮肤像人偶一般细腻得没有一点毛孔，眼球也焕发着玻璃珠般的无机感。可以说，她只是比机械骷髅型的梅林多了一层仿真外皮而已。

再联想到迪拜一战中，小丑尼禄用改造成了仿制神之枪的手臂击穿了关小星的胸膛，关咏熙不禁觉得，梅林这个阵营的巫师简直全都是由各种赛博格和机器人组成的科幻风阵营，一点儿都不“巫师”。

欧阳澜在卧室一角的沙发上落座后，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全副武装的剑舞者便推门走了进来。

“很可惜，我只能操作她的动作，没办法让她开口说话。”欧阳澜浅笑说道，“如果只是要让妈妈抱一抱你，这是举手之劳。”

“不必了，那些动作说到底还是你的动作，我只是想静静地看一看她的模样，仅此而已。”关咏熙抬眸凝望着剑舞者面无表情的脸庞，神色有点迷离，“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母亲究竟是抱持了怎样的一种觉悟，去主动接受圣痕的受试的呢。”

“早在我追随梅林之前，你的母亲就已经死了。我没有同生前的她相处过，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放弃自己的人类身体，追随梅林左右的，澜？”关咏熙转而问道，期许着从欧阳澜的答案里，推想出母亲当时的心境。

“……那便久违地说一说我的过往吧。”欧阳澜俏皮地用食指抵着自己的下巴尖，悠悠说道，“多年以前，我曾经是海心城地下矿场的一名住民。原本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在那处海底牢笼内生老病死，一生都无法离开那里，但我偶然间邂逅了一位王子，同他有过一段懵懂的爱情。

“紧接着，我就被与王子敌对的某位公主派人蹂躏、玷污。再之后，尼禄给了我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我就舍弃掉了自己朽败的肉身，成为了现在这副样子。王子以为我死了，冲冠一怒之下发兵海心城，那位公主也因此付出了失去父亲的惨痛代价。”

“那么你之后……有再去见那位王子吗？”关咏熙追问。

“没有。我的这副身体连人类都已经算不上了，那位王子只要不是恋物癖，根本也不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我吧？我既然注定给予不了他幸福，就还是不要去纠缠他，让他重新找寻新的幸福就好。”

“所以其实，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呢。”关咏熙清浅一笑道。

“曾经的我与其说是善良，倒不如说是软弱。善良多数时候都是弱者用以美化自身的一种措辞罢了。因为我太弱，我什么也保护不了，我看着自己的父辈为了起义抛头颅洒热血，弟弟妹妹也因为抗争海心城而颠沛流离，在这个过程中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接受这个世界安排给我的一切剧情，无论它多么地令人哀伤，我都改变不了它一点。

“直到我开始追随尼禄和梅林，我才知道，强者眼里的世界，和我曾经以为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如梅林这般的强者，拥有着改变整个世界的能力，他选择了用这种能力去救赎这个世界，尽管他的方法有些极端，无法被多数人所理解，但我能够理解。因为如果不变得足够强大的话，不牺牲一些东西的话，不采取一些常人所不可为的极致手段的话，我们就只能乖乖地做一个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分毫。

“但我想改变世界。庞贝和密会，只会固守他们所谓的秩序，永世也不会去试图改变这个世界的痼疾，所以无数相似的悲剧，才会在历史的长河里不断地重演。但梅林想要改变世界，从最根本的地方修正这个世界的错误，击溃神明以及他所散布给人类的信仰。我想这种改变是一件很好的事，是比起那些微渺的爱恨情仇，更加值得付诸一生的事。”

“我好想有点理解……我母亲穷尽生命，也想要追随的东西是什么了。”关咏熙喃喃说道，一泓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淌落。

她追随的，是一个黑白巫师之间，不再需要彼此仇恨的美好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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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今天陪我说这些，澜。”关咏熙拭去眼角的泪花，强颜微笑道，“我想……我愿意跟你一样，追随梅林，去完成他——不对，是完成我们共同的宏愿。”

“那么我们又多了一位新伙伴了呢。”欧阳澜欣喜地拍了拍手掌，连剑舞者也开始鼓起掌来。

“对了，明天我可不可以寄两封信件？”关咏熙忽而问道。

“信件？”欧阳澜不解。

“一封寄到隼都阿斯特利亚的黑馆，一封寄到常世的上海。”关咏熙展出一个温情的笑脸，柔声答道，“在踏上‘改变世界’这条漫长的路之前，至少让我跟我的两位父亲道声别，也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很好，不要为我担心。这俩人虽然一个是烂人，一个是废柴，但他们依旧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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