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的咆哮

“你要挺住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

柯布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木屋的门口——还未走出门槛，他便已经听到了门外的星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仰躺在地板上的小女孩的状态，已经坏到了极点——她的鼻孔乃至耳朵眼里都开始往外汩汩渗血，喉咙里积压的血水已经开始阻碍她的呼吸，令她不停地发出抽噎的声音。

柯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恐怕是没法撑到两个小时后了。

女孩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抽噎的动作间隔得越来越长。

“小熙？小熙你听见妈妈说话吗？”星尘挂满了眼泪和鼻水的脸上展出凄绝的笑容，她将脸凑向气若游丝的小女孩的脸孔边，轻声低诉道，“小熙不怕，妈妈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妈妈保护着你……你不怕，不怕，啊…………”

在一声轻咳之后，小女孩停止了抽噎。

连同她的呼吸，也一道休止了。

“小熙……小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啊啊啊啊————”

星尘将脑袋埋进了小女孩满是血污的胸口，细瘦的双手死死扯着自己的头发，纤躯不停地震颤着，口中则是连连不断的凄声哀嚎————

许久之后，哀哭的声音渐渐平息，她猛然直起身来，抬起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

只见她的眼白被一股浑黑色急速侵蚀，金色的瞳孔在黑眼底上耀出可怕的光，眼眶里兀自流出的墨汁般的浓黑液体，顺着苍白的脸颊渗下，通红的眼眶周围涨起一道道类似蜷曲的细蛇般的紫黑色纹路————

下一秒，面目全非的星尘，张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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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利的叫喊划过天际，下一瞬整座天山南麓的虚拟场景轰然崩碎，在亿万颗土崩瓦解的方块洪流中，我的身体也被猛力斥开，跌倒在了古腾堡积着浅水的地面上。

我撑着身体坐起身来，抬起挂满泪珠的脸，望向与我相隔不远的、两手抱头跌坐在水面上的念体星尘。

在触及了她最痛苦记忆的时候，她又一次地陷入了死机。

她又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回一样，头痛欲裂一般地双手抱着脑袋，不时地撕扯着自己的银发——片刻之后，她渐渐地恢复了安静，却也变得如断了发条的人偶一样，对外界的一切事物不再有反应。

“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真实’吗？”我喃喃自语道。尽管是一句问句，但此刻已经不会再有人来回答我，所以我只能自语。

——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世界完全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一切都会颠倒，你曾经笃信的所有善意，到头来，全部都化为了恶意。

——我看到过很多人，因为接受不了世界观在一夕之间被颠覆掉，精神分裂甚至发疯。人的精神比你想象的要脆弱，我可不希望你也变成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太过稚嫩，没有我这样饱受锻炼的心智，天真地相信着很多自以为美好的东西。

——你会花掉一些时间，慢慢地加深对于人性，还有这个世界的理解，并渐渐触及那个被我们的父辈们，合着伙钉进了棺材里的真相。当你完全领悟了一切之后，你曾经所相信的东西可能会全部被颠覆。

此刻，Ceci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盘旋、回放着，或许我冥冥中早已想到她说的有可能都是真的，但我不愿意相信，直到现在，我切切实实地知道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直到今天，我在古腾堡里看到的所有星尘的记忆，已经完完全全地勾勒出了真相的核心。

我看过了星尘黑巫师的身份被发现后，被强行抓去卡美洛的地牢里，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并由此诞生了星尘的克隆体Ceci；我也看过了老爸不惜与第一秩序王国和无垢骑士团敌对，也坚持带领星尘前往中国流亡逃难；我还看过了他们最终还是被柯布统帅的骑士团围剿，在老爸寡不敌众之际，星尘被柯布袭击，最终因柯布的失手误伤，导致了年幼的关咏熙被重伤。

最后的最后，我居然看到，重伤不治的关咏熙————死在了星尘的怀里。

如果这段记忆全部都是真实的话，

那么我的妹妹关咏熙，

早在那个时候，

就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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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疯一般地，手脚并用扑楞着地上的浅水，爬到了跪坐在地、一动不动的星尘面前，两手紧紧环抱起她的脑袋，把自己涕泗横流的脸颊贴在她的额角上。她冰冷无机的身躯没有一点人类的温度，黑白侍女服裙摆铺开一圈在地上，被浅水浸透，垂落的银发耷拉进黑色的水里，犹如一朵凋零的莲花。

“你所有的痛苦，我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从今往后，这份痛楚，我会替你和老爸一起承受。”

我狠狠地咬着牙关，喉咙里迸发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种沉雄咆哮，如同洪荒初开时的绝响，震彻这幽黯无光的混沌天地。

我溢满泪水的金瞳里辉发出明灭不定的光线，话音雄浑地诵念出一个个由浓重的爱意与彻骨的恨意交缠成的，铁打钢印般的字眼————

“我发誓——

所有那些曾经令我们恸哭哀泣的人，

都必付出足以抵罪的代价；

所有那些曾经把刀剑刺进我们身上的人，

都必流下与我们等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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