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暗沉之时我都没离开药缸,哆嗦着鼓着眼,心中不停暗道:“师父采药辛苦,小十七不能辜负!不能辜负!”
这一执念让我染了伤寒不说,本见好转的伤口在冷药水中又一次被泡开。
夜里的时候药水渗入了被泡开的肉中,我痛得惨叫了一小会,却又咬牙继续泡。心想,多泡一会,只要再多一会,师父的一番辛劳,便值得了。
这时我听见师父喊我的名字,我想应答,却又怕自己忍不了痛乱叫被师父看不起,便一只咬牙忍痛泡着不开口。
不一会儿,师父找了过来。他进门见咬牙泡在药缸中的我,惊讶得“啊!”了一声。我望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又做错了,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师父许是被哭声吓到,全然不顾我们的身子上的男女之别,闪身过来将赤果果的我从药缸中抱起,抱到了一旁的榻上。
我傻傻的望着师父,他皱起了眉,细长白皙的大手伸向了我身子。我潜意识蜷缩了下,他的大手顿在半空,含泪说,“十七,一定很疼吧?”
我微微颔首。师父凝神运气,细长白皙的大手撑成个大掌对着我的身子,我感到一股暖流好似水一样流入体内。
师父的大手缓缓移动着,凌空抚着我身上每一寸腐肉。我身上的那一寸寸腐肉奇迹般一点点愈合。
我反应过来,师父在消耗修为替我疗伤,想起身阻止他,却发现我的身子被使了禁锢动弹不得。
我望着师父的面色一点点惨白下去,泪如泉水自心底涌出,我哭着大喊:“师父!不要!不要!”师父毫不理会我的哭喊,皱着眉,惨白的面色渐渐泛黄,又渐渐染上了层绿,额头的青筋条条绽出,形容苦不堪言。
我师父师父地不停地叫着,可师父毫不理会,依然源源不断地向我的体内注入修为。
那一刻,心上好似刺了把剑,剑身来回抽搐着,温热的、鲜红的血缓缓自心间流出,痛得歇斯底里。
“师父!停手!师父,小十七求您了,快停下来!”,我哭喊着,不停的哭喊着,但师父眉眼冷峻,似头怎么也拉不回的牛,毫不理我。
顷刻,我感觉体内充满了修为便试着运气。谁知这些修为完全不受控制,我疯了般“啊!”一声大吼,白光快如闪电从我体内飞出。那些白光充斥着强大是修为,将没一点防备的师父震飞出去。
我无意冲破了师父的禁锢,却不想伤到了师父。我紧跟着飞过去,却没及时接住师父。他“啊!”一声重重摔倒在地,然后是“咳咳!”两声,他的嘴角便吐出半大口鲜血。我心急如焚大叫“师父——!”上前扶他,他却冲我脑门心一掌将我击晕。
醒来之时,师父不见了踪影。他留下块白布,布上墨迹未干,赫然写着,“为师有事回南海一遭,小白脸晚点便过来。”我看着那白布,心隐隐作痛。
屋外刮起了风,吹得窗柩“咯吱”作响。我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白影闪过,我大叫“师父——!”跟了上去,两道白光快如闪电,刹那两道人影便出现在天道观前院。
我冲着人影大叫了声“师父!”那人影停在了观门的阶梯上,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又大叫声“师父!”,人影微微侧身,看不清形容却又顿住,一瞬化作股白烟消散在空气里。
我一跃而起,心中捏诀化作股白烟,奔白影消散的地方追去,却“咚!”一声不知撞到了什么,白光一闪我被弹了回来,重重摔落在地。
我试着努力爬起来,祭出师父送我的长留剑。长留剑一飞冲天,在离地十来丈的虚空却一样不知被什么撞上,弯成个弓形,又“哐当”一声飞出数十丈,落地之时“滋滋滋”作响。
我聚气凝神观微虚空一番,这才发现,整个天道观不知何时被人布了结界。
傍晚之时,子渊如期而至,我问子渊,“先生,你可知,师父去了哪?”
子渊告诉我他也没见到师父,之所以来是收到了师父一封锦书。我让子渊给我看那封锦书,上面言简意赅说了师父急事回了南荒,得十天半月才回来,怕我一人待着太闷了,麻烦子渊过来照看,顺便教我些落下的课业。
我对这次师父不辞而别,并没太疑惑,却对师父找子渊照看我一事,有些不大理解。
自十七岁长成人子渊给我起名始,我便欢喜子渊。师父不喜欢我欢喜子渊不说,还变得十分苛刻。
这些苛刻,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师父将我变作了个女子又不许我以女子的样子示人。我对外的形象,便成了满面胡渣的小白脸——天道观外和三儿一起扫地的小道士十七。
第二、师父从不许我独自外出,嘱咐我切记一事:某日耐不住寂寞想偷着出去了,得先易容成这个满脸胡渣的小白脸,不然他逮到了我,可不是罚几日不吃肉这么简单。
第三、师父不喜我与子渊单独来往不说,就连他与子渊的往来,从此都变得偷偷摸摸,搞得少年少女私会般隐秘。
我曾想,或许师父心里如我一般,思慕着子渊。
我曾也问过师父,为什么对我成人了,便对我这样苛刻。师父回答说,“小十七啊,你不觉得,将你这样伪装起来,我们天道观才有神秘感啊。”
我皱眉,“师父,神秘感么?可徒儿,徒儿怎么觉得,您这是小心眼呢?”
师父反驳:“小十七,炸鸡烧鸡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为师哪小心眼了?”
我瞪大眼道:“师父,您不是常说,时下禽流感盛行,炸鸡烧鸡不能乱吃么?”
师父一样瞪眼道:“小十七,不是为师说你,你咋就那么笨,那么不开窍呢?”
我傻傻笑起来,“师父,遗传您老人家呢。”,师父挥袖而去,我急急喊道:“师父,徒儿跟您说笑呢。”
师父止步,我绕到他跟前,笑着说,“师父,徒儿开窍了,徒儿知道您不想外人知道您有个美若天仙的弟子是为了保护徒儿。可您不想外人知道您与大楚最美的男子公子渊交往,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交……交往?”师父两颊一瞬绯红,吞吞吐吐道。我淡定道:“嗯!交往!”。师父一字眉皱成九曲十八弯,语气唏嘘:“小十七,你想多了,为师这样做,不过是信守诺言罢了!”
“诺言?”我追问道,望着师父,心中大惊:师父莫不会,莫不会是与先生许诺终生了?
师父不敢看我,转身背对着我,良久才道:“小十七啊,这个诺言,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并且会明白得一清二楚。”
我皱眉瘪嘴,“师父,您,您又来了!”
师父之前不让我见子渊,这日却让子渊来照顾我。莫不是,莫不是他想公开……公开他与子渊的关系?
天明的前一刻,我以为自己想清了,不想午饭后子渊又过来了我才晓得,终究如师父所说,“小十七,你想多了!”
师父终究放不下我,外面的结界果然是他布下的。子渊能入结界,是因师父除了留下锦书,还给他留了个玉麒麟。我看得出那玉麒麟上使了法术,揣着它的人只要处在天道观方圆一里,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虚空进入结界。
子渊不知玉麒麟上使了法术,很好奇自己怎么进来的。我指着外面说,“夫子,天道观布了结界,外人烧香的天道观,现在不过是个幻境,若没师父留给你的这玉麒麟,你便和百姓一样,进入了师父的幻境中。”
子渊哑然,欢喜道:“妙!妙!公子渊见识浅薄,不想你师父,还有这等法术。”他摇摇头,“妙哉!妙哉!”
我嘿嘿嘿笑了笑,心中暗道:“师父的法术,何止这点?先生啊,你不晓得的多了去了。”
师父不向子渊袒露本事这事我也曾质疑过。师父却说,小十七啊,做人要低调,低调才能干大事。我问,“师父,怎样叫低调?”
师父说,“深藏不露!”尔后又补充道:“你在小白脸跟前,更得深藏不露。”
我反驳说,“师父,先生有名字,先生的名叫宋玉,不叫小白脸!”
师父有些生气,“你——!”然后又一本正经道:“小十七啊,切记,在小白脸跟前,你我都得深藏不露!”
我问,“师父,为什么在先生跟前,我们都得深藏不露?”
师父回答:“小十七,这个问题啊,终有一日,你也会明白的。”
“……”我不屑地偏头过去。摊上个这么个奇怪的师父,除了轻蔑无语,我还能咋办?
师父南海这一趟,去也匆匆,来也匆匆。子渊这厢与我单独相处不过五日,他那厢便回来了,满身狼藉地回来了。
师父是抱着胸口,一瘸一拐进入天道观的。
师父进来之时,我与子渊正在喝茶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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