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瞪半张脸上唯一的一颗眼珠子,顺便伸出仅有的那只手摸了摸一半肉一半白骨的头,瘪起那半张血淋淋嘴委屈道:“师父,小十七的头哪有那么大,明明很小嘛!”
师父说,我孺子不可教,脑袋里一堆想法,却总不开窍。
我不大明白,却又看着师父一张惋惜的脸,觉得奇怪,便又不敢多问。
十五岁,除了头和脸都只有一半外,我身子的大部分都和人一样了。与一个十五岁孺子一样,我的好奇心更强了,便常常万事刨根究底问个明白。
许多问题师父都无言以对,譬如说“人为什么会生孺子?”,又譬如说,曾问过师父的,“我本没性别,被变作了女子,算不算雌雄同体?”
师父郁闷道:“徒儿啊,勤学好问是好事,但这勤学和好问单一说来,都不是好事啊。”我不大明白,师父又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说,小十七,你现在还小,很多事听了就好,无须过多明白。
我没见过师祖,甚至连画像都没见过,从小便好奇师祖到底长啥样,他和师父哪个更厉害。不过师父好像很不喜欢我问师祖的问题,我的好奇便一直压在心底。
这一日师父主动说教了,我若不借机问问,只怕这一生都没这种时机了。我便说,“师父,知道了,很多事我听就行了,无须明白,那么你能说说,你与师祖,哪个更厉害?”
“呃……”师父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却并没十分生气,道:“你师祖若不逃出大雷音寺来,只怕早就成一方活佛了。”
“哦!一方活佛!”我挠头,“师父,我还不大明白,到底你厉害,还是师祖厉害,差距多大呢?”
师父汗颜,“小十七啊,你这心智……哎!”又冷冷道:“为师不是说了吗?许多事情,你听了就行,无须明白。”
我说,“师父!师父!徒儿知道了,师父你继续说,徒儿不打岔,听就行了!”
我本以为,我装傻师父会很生气,不想师父以为我真傻,竟笑了,伸手摸摸我的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又叹息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说,“哦哦哦!师父,徒儿知道了,师父天上,师祖地下!”
师父皱眉,“错了!错了!你师祖天上,为师地下!”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心智堪忧!心智堪忧啊!”
我借着追问,“师父你地下的法力都那么厉害了,师祖天上,法力不就更厉害?”
师父想了想,“道理是这样,不过你师祖……”
“不过师祖什么?难道师祖的法力不厉害?”我继续问。
师父道:“不是,只不过你师祖的法力,为师……为师也从未见识过。”
“师父,您又说谎了,师祖教您法术之时,您不就见识过吗?”
“呃……小十七啊,为师忘说了,你师祖呢有个怪习惯,教授法术之时,只讲理论,从不亲自示范。”
“师父,您真是个天才!”
“小十七,此话怎讲?”
“师父,你看,师祖只教你理论,你都这般厉害了,难道不算天才?”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啊,师父?”
“为师忘说了,虽然你师祖只讲理论,从不亲自示范,但为师学习法术之时,你师祖常常用水化作了个人实操演示给为师学。”
“……”我白眼瞪着师父。
师父说,“小十七,你这双眼睛还未彻底长全,这般瞪着人,小心长成双斗鸡眼了。”
我说,“师父啊,反正小十七也没见过斗鸡眼,长成了双斗鸡眼,也无所谓啦!”
“真的无所谓吗?”师父笑容诡异。
我扭了扭一半骨头一半模糊血肉的头,淡定道:“师父,无所谓啦!”
师父将我的头掰回来,双眼望着我,两个眼珠子翻白之后,翘着挤向鼻梁,就好像两个眼珠子在互相打架一样,我“啊!”了一声。师父说,“小十七啊,你知道吗,为师适才这个示范,便是斗鸡眼啦!”
我又“啊!”了一声,半个下巴差点被吓掉,师父冷眼瞪我“小十七,你这下巴,真还没掉够是吧?”
我急急打岔,装傻道:“师父,适才我们,说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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