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
边家的走廊上,挂满了从各大拍卖行得来的世界名画。
父母一向不支持我开酒吧,一是因为危险,二是因为——
想让我乖乖继承边家的衣钵。
边家父母的鉴宝能力响彻帝都,工作日常就是到处玩玩看看。
天下的父母都舍不得让孩子受苦。
比起朝不保夕的酒吧老板,还是乖乖继承家产比较安稳些。
见我默不作声地望着墙上的名画,吴世勋停下脚步。
吴世勋:调侃,“边大小姐,后悔没有乖乖继承家产了吗?”
边清欢:“不后悔,因为我遇到了你们,秀晶、珠弦、鹿晗,还有——朴灿烈。”
吴世勋:吃味,“没我的份?”
边清欢:“你的地位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吴世勋:“有什么不一样?”
边清欢:“你猜。”
吴世勋:“我不猜。”
我不需要猜。
因为,你的答案,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爱意啊,哪怕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行至边伯贤视线难以企及之处。
他识相的将搭在我肩膀的手移开,与我保持相对合适的社交距离。
边清欢:“不对啊吴世勋,就算我妈没空,也有其他人带你去啊。”
吴世勋:“不过找个借口,把你从虎娃子嘴里救下来而已。”
边清欢:“他不是虎娃子,是可爱的小兔子。”
吴世勋:“兔子也是食肉的。”
字面下的隐酶含义,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话不必点破,彼此就能读懂对方眸底的意思。
确定走廊没有其他人后,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对话。
边清欢:“你今晚发什么疯啊?跟我妈瞎说什么呢!”
吴世勋:“要不是我配合,不知道阿姨还会替你物色多少青年才俊呢。”
边清欢:“呸,我妈本来就喜欢你,现在我俩更说不清了!”
吴世勋:“这样啊,那我可以勉强——”
边清欢:“不许勉强,不可以勉强,想都别想!”
(拒绝三连!)
边清欢:“而且,你今天还没回家吃药,没事的吗?”
吴世勋:“你这句关心听起来像在骂我。”
边清欢:“反正你知道我意思就好,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吴世勋:“等没人的时候,去药房弄罐安眠药给我吧。”
边清欢:“行,二狗子等着,你的饲料就包在我身上了。
药房
药房的药琳琅满目,标签上,还贴着各种我看不懂的名词。
边清欢:“这里药很多,你要哪种药啊?”
低头发了条短信给他,很快便收到了回信。
吴世勋:“安非他酮,两片。”
我搬过一张椅子,站在上面,从药架上寻觅着叫安非他酮的药。
安非他酮,安非他酮.....
最后,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面发现了它。
小心翼翼地拿过药盒,取了两片绿色的胶囊,用餐巾纸小心包好。
蹑手蹑脚地将药放回去,而后,将椅子摆回原先的位置。
行,现在就差把药给他了。
边伯贤:轻声,“姐姐,你在干什么啊?”
“啪——”
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往后一缩,手中的纸团掉落在地。
边清欢:“嘘——白白,小声点。”
捡起跌落的纸团,还好,药没弄脏。
将他拉进房间,避兔被其他人发现。
因为他需要贡献纯净的血液,所以不可以服用任何药物。
对边伯贤而言,药房是禁地。
边伯贤:“刚刚听到姐姐的开门声,担心姐姐的安全,所以跟过来看看。”
边清欢:“你赶紧回去吧,被爸妈发现,又要被骂了。”
边伯贤:“姐姐来找什么药呢?”
边清欢:“我睡不着,找个安眠药吃吃。”
边伯贤:“安眠药不可以乱吃的,你拿的是什么药?”
递过纸闭,他小心的摊开,仔细端详了许久。
边伯贤:“这个不是安眠药,是抗抑郁药,副作用很大,姐姐不可以乱吃的。”
边伯贤:“是给世勋哥的吗?”
边清欢:“没——没有啊,我自己吃。”
边伯贤:“姐姐,连药都弄错了,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哦。”
小心翼翼地牵过我的手,虔诚而庄重的举至胸前。
边伯贤:“姐姐瞒不了我的,连你皱个眉头,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边清欢:不解,“嗯?”
边伯贤:“我花了很多时间来观察姐姐,你喜怒哀乐的模样,都刻在这里了。”
将我的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放到心脏的位置。
那是一颗,为了姜丹尼尔活下去而跳动的心脏。
眼前人,灵魂被束缚在肉体,意识被囚禁在边家。
终有一天,他会因姜丹尼尔而死去。
他会成为墓碑下一具肉身残缺的冰冷尸体。
他全身有价值的器官,会在下葬之前,被悉数剥夺干净。
他的个人信息会被严格保护,除了边家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贡献。
人们会称赞医生的技术高超,会庆祝姜丹尼尔的重生,但没有人记得,被剥夺生命的他。
在他的忌日,没有人会为他献花。
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若干年后,待我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
或许也会选择忘却,忘却自己也曾是帮凶的事实。
近在眼前的未来,也是我最害怕的可能性。
我不想变成边家的帮凶,不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往后退了几步。
边清欢:“离开田家吧,到你可以自由生活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只要离开了边家,就没有人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世界那么大,只要你躲得远远的,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不再被限制三餐,限制行动,限制喜怒哀乐。
你就只是你自己,而不再是姜丹尼尔的附属品。
笑意越发明媚,但眼底晕染出浓郁的悲凉。
泪光在眼角氤氲,唇角扬起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悲伤到极致,却还要强颜欢笑来掩饰自己。
边伯贤:“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姐姐,不要赶我走。”
身子因悲伤而难以自控,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
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半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我半蹲在他身边,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此时的模样,与十年前那个缩在角落的身影重合。
那时的他,对任何身体接触都有着本能的抗拒。
只是颤抖着身子,用早已沙哑的声音,不知疲倦的喊着一句话。
小伯贤(小时候):“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父母对他来边家之前的经历缄口不言,我无从得知真相。
但以他恐惧的反应看,应该是一段很难熬的黑暗岁月。
十年过去,依旧缩在角落,依旧浑身颤抖。
但曾经哀求着放他走的少年,此刻,却在哀求着别赶他走。
边家磨去了他的棱角,驯化了他的灵魂。
那么,因心疼而给予他温柔的我,是不是也成为了驯兽师的帮凶呢?
让他误以为,边家还有温情,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许久,他才抬起眸子,覆上我的手背。
小心地捧着我的掌心,轻缓地从头上移至胸前。
双手合十,将我的手掌覆在两手的间隙。
如同教徒祈祷般虔诚,而我,是他的教父。
吸着鼻子,睫毛轻颤,眼角泪痕未干。
边伯贤:哀求,“我会很听话的,姐姐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咬牙让自己告诚不能再心软,抽出手掌,别过脸不去看他。
边清欢:“我想让你活下去。”
死死拽住我的小拇指,哽咽不止。
如同即将溺亡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边伯贤:“不要.....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将他扶起,倚靠在墙边,因抽泣而浑身颤抖,勉强站立。
指尖抹去他的眼泪,声线不由软了些许。
边清欢:温柔,“白白,边家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真的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别任性了,好不好?
混沌间,跌入了个温暖的怀中。
他的心跳声因失控的情绪而咆哮着。
那是心脏在彻底陷入绝望前的求救,也是边伯贤于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伸出的那只求救的手。
将他拉出深渊的方式,就是让他对边家不再抱有希望。
让他再次恢复求生欲,离边家远远的。
我被紧紧桎梏着,力度之大,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似乎一放松,我便会化为蝴蝶,彻底飞离他的世界。
遍布全身的战栗,顺着相触的地方,清晰地传到我的肌肤。
切都变得影影绰绰,触手可及又似乎远在天边。
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战栗的是他,还是他怀中的我。
边伯贤:哽咽,“有你啊......边家有你啊...…”
原来,是我吗?
你留在边家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可我,何德何能,将纯粹的善意拉入无解的泥潭呢?
来不及反应,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
脚步停在门前,敲门声响起,来人即将破门而入。
女仆:试探,“边小姐,是你在里面吗?”
边伯贤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女仆:“小姐,有谁在哭吗?”
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响起,我却被桎梏在边伯贤的怀中无法动弹。
迫在眉睫之时,我使出杀手锏——吴世勋。
边清欢:“你别进来——是我和吴世勋,他感冒了,在吸鼻涕呢。”
放下把手,隔着门,声音有些模糊。
女仆:“小姐,需要我联系私人医生来看看吗?”
边清欢:“不用了,我拿点感冒药给他——你别告诉其他人,他要面子的。”
女仆:“知道啦,我不打扰两位的二人世界了。”
意味深长的轻笑后,女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确定人已经离开后,我才扭头望向边伯贤。
双手回应似的搂住他的腰,微凉的体温晕染在我的手臂。
把他滴落在我脸颊的泪水,悉数蹭到他胸前的衣服上。
黑色的外套,晕开一朵朵浅色的蔷薇。
边清欢:“边伯贤,你力气多大自己没点数吗?我快被你勒死了。”
边伯贤:紧张,“我,我一松手,你就又要赶我走了。”
边清欢:“笨蛋,我现在不是正搂着你吗?”
边伯贤:怀疑,“那姐姐,不可以先松手。”
力道松了些许,但还是害怕我松手,因此紧紧桎梏着。
终于得以喘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边清欢:抬眸,“白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办边氏酒吧吗?”
边伯贤:猛虎好奇,“因为姐姐,喜欢喝酒吗?”
边清欢:“不,是为了赚钱,赚属于我边清欢的钱,而不是边家的钱。”
边伯贤:猛虎困惑,“有什么区别吗?”
边清欢:“如果是边家的钱,就得按边家的心思来,如果是我的钱,就可以按我自己的想法来。”
边伯贤:猛虎摇头,“姐姐,好难啊,我听不懂。”
边清欢:“换句话说,赚钱给你赎身!”
边伯贤:猛虎开心,“那是不是代表,我是姐姐的了?
边清欢:“噗——你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不许插嘴,听我说完。”
下巴搭在我的肩膀,轻轻地用侧脸蹭了蹭我的脖子。
边伯贤:猛虎乖巧,“嗯,姐姐,我听着呢。”
边清欢:“我的计划是壮大边氏酒吧,酒吧消息本身就很灵通,然后再用资金和人脉寻找更多RH阴性血的人和器官捐献者。”
边清欢:“虽然RH阴性血的几率是1%,但放在巨大的人口基数下,人数也比较可观。平摊在许多人身上,总比咬住一个人不放来得现实。”
侧过脸,边伯贤澄澈的瞳孔里,闪着大大的困惑。
噗——是我哪里又说得复杂了吗?
边清欢:“你别高兴得太早啊,现在边氏的发展岌岌可危,所以,比起不可知的未来,你还是先保护自己的安全比较要紧。”
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了什么复杂的话,默默进行话语转换。
边清欢:“就是说,我不会随便赶你走了,但是,等我下次赶你走的时候,你一定要走,听到没有?”
边伯贤:猛虎摇头,“不要,不要赶我走。”
这倔强的虎娃子。
边清欢:放弃挣扎,“好,那我下次叫你跟我走,你就要跟我走,知道了吗?”
边伯贤:猛虎点头,“嗯嗯,我跟姐姐走。”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永恒的钟摆。
左边是融入骨血的血缘亲情,右边是朝夕相处的十年陪伴。
一直以来,我都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尽管如此,十年来,我还是倾向了血缘纽带。
倾向于,只有在每年生日,才被允许去疗养院探望的亲弟弟。
我仗着边伯贤善良的性子,以自己无力反抗为由,默许了边家对他的暴行。
这样的我,哪怕时刻带着对边伯贤的愧疚,也改变不了边家帮凶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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