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终止交易

次日，金氏餐馆

次日，我们与金钟仁见面地点定在了他的日料店。

出于对客人的尊重，他允许我们不必身着和服进食。同样的，作为对主人的尊重，我和吴世勋遵守了日料的正座礼仪。

我与金钟仁相对正座与榻榻米上，吴世勋则与我并肩正座着。（注:“跪”在日语里叫做“正座”，即在各种坐姿中最为正式的坐法。）

木质小桌上，方形的瓷制器皿盛放着精致小巧的日式料理，拼摆呈“川”字，以三列单数摆列。

太卷寿司放置在透亮的小樽硝子上，镌刻着蓝色小船图样的德利旁，是三个同色系的精致猪口杯。（注:太卷寿司既以整片紫菜包的寿司，小樽硝子是手工玻璃器皿，德利和猪口杯分别是盛放和饮用日本清酒的器皿。）

节奏分明的琉球三线自中央区域传来，和着和服男女的日语轻唱，莫名身心舒畅。

金钟仁：“边桑，常听泰亨提起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注:桑，较为尊重的称呼，男女通用，通常用于工作关系。）

金泰亨提到的我，肯定没什么正面形象。

边清欢：官方微笑，“被金总提及，不胜荣幸。”

金钟仁：“吴桑，可以为你斟一杯清酒吗？”

喝日本清酒的礼仪之一，要得到对方允许才能斟酒。

吴世勋：“不胜荣幸。”

吴世勋捧出猪口杯，看着清酒缓缓漫起，随后，杯身变得温热。

金钟仁：温柔，“边桑，要来一杯吗？”

边清欢：“嗯，多谢金先生。”

金钟仁用整个右手贴着德利，手背往下，握在德利上方，然后左手帮助扶着德利倒酒。

异口同声，“いただきます。（我要开到了。）”

进食期间，金钟仁似乎有意无意地要罐吴世勋酒。每次倒酒之前，虽是礼貌的询问，但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威严。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员工？长的温柔善良的，原来是个切开黑？

挡下他即将一饮而尽的猪口杯，眼神示意他停手。

边清欢：“世勋君，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注:君，暧昧的女生用语，用于关系很近的男生或者暗恋的男生。）

喊了“世勋君”以后，金钟仁看我俩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嘴角还噙着些许笑意。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糟糕，当初就该顺便学学日语，这下吃了没文化的亏！

抬眸，吴世勋却是波澜不惊，用筷子夹了三文鱼，蘸上少许日式酱油，送入口中。或许是我的视线过于炙热，吴世勋放下筷子回望我。

吴世勋：淡淡，“怎么了？”

边清欢：悄声，“君这个称呼，是不是不能随便叫啊？”

吴世勋：“嗯，只能叫我。”

边清欢：乖巧点头，“好。”

纯白色小瓷碟里是三文鱼刺身，视线右移，则是浑圆晶莹的宫崎鱼子酱。

见吴世勋杯中尚满，金钟仁也不好询问是否添酒。将我俩的互动尽收眼底，露出兄长的慈祥微笑。

金钟仁：“听说，吴桑精通日语？”

吴世勋：“中学的时候勉强考了个N1，算不上精通。”

（注:N1是母语非日语者日语能力考试的最高级别。）

金钟仁：“吴桑过谦了，那么，边小姐呢？”

边清欢：“我不会日语，刚刚那句‘我要开动了’，还是世勋在来的路上教我的。”

金钟仁：“边桑，是否知道这家店的惯例呢？”

边清欢：“有幸被您招待的人，会得到您特别准备的配乐和箴言。”

金钟仁：“现在演奏的这首歌是特地为二位准备的，不如，吴桑替边桑解释一下吧。”

掩下嘴角的笑意，又是微妙的兄长微笑。

吴世勋：言简意赅，“这是首情歌。”

莫？为我和吴世勋点情歌，您怕是有什么误解？连忙摆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边清欢：“我，我们不是——金先生误会了。”

金钟仁：“边桑，想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吗？”

完全不想知道啊！不想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尊重了一下金先生。

边清欢：抬眸，“那，就现在这句歌词吧，世勋君帮我翻译一下？”

吴世勋：棒读，“害羞的两人相对无言，用手指在沙滩上乱画着——”

突然停了下来，低头将那杯清酒一饮而尽。

没头没尾的，什么啊？

金钟仁：“下一句，吴桑不解释了吗？”

吴世勋：“不必了。”

金钟仁越发微妙的眼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莫不是歌词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物种，越是密而不宣，越是盘根究底。

边清欢：揪揪他的衣袖，“世勋君，说嘛说嘛。”

眸底藏着釉质般的流光，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而过。放下猪口杯，薄唇微启。

吴世勋：轻笑，“你真的想知道？”

点头。

手掌突然覆在我的侧脸，掌心的炙热温度蔓延至耳后。

吴世勋：“下一句是——”

白皙修长的指节下移，拇指轻轻摩挲我的唇瓣。

吴世勋：温柔，“只等待彼此相吻。”

他因隐忍而蹙起的眉头，微微颤抖的指尖。

吴世勋：“边清欢，我——”

眸底隐藏着的深情，欲言又止的薄唇。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我的下唇游走于全身。

这些年，我虽于吴世勋形影不离，但都是工作上的事。经常性的握手，只是工作上的礼仪，所以不会多心。

如此亲密的行为，还是第一次，紧抿下唇，眼神不由躲闪。

略带调侃的声线打破彼此的尴尬，吴世勋识相地收回手。

金钟仁：“边桑，对我准备的礼物满意吗？”

边清欢：垂眸，“满——满意。”

心跳声不争气地乱作一团。抬眸，观察罪魁祸首——

他居然镇定自若，还若无其事的吃了一口生鱼片？这么一来，倒显得我想多了。

刻意调戏顶头上司？呵，我要扣光你下个月的工资！

望着我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金钟仁适时打破尴尬。

金钟仁：轻笑，“那接下来，就轮到我查收二位的礼物了。”

拿出边氏的最新企划案，关于金氏餐馆的合作内容条理分明。边翻动着书页，边抬眸揣度我俩的神色。

金钟仁：“中式、日式、泰式……酒吧为什么会考虑餐饮问题呢？”

边清欢：“我们按照居酒屋的模式运营，提供酒类和饭菜，配备不同类型的员工与客人谈心，餐饮也是重要环节。”

金钟仁：“合同内容，也包括员工伙食？”

边清欢：“酒吧一般都以客人为重，而很少考虑员工的福利，我认为辛苦工作的员工，也应该得到客人的待遇。”

金钟仁：“确实是很人性化的设计，不过资金方面的开销也不少吧？”

边清欢：“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资金合作，可惜，金总软硬不吃。”

想到那只狐狸，心下就一阵厌恶。

金钟仁：“泰亨确实比较倔强，没有足够的利益，是无法打动他的。”

金钟仁放下企划案，沉默了片刻。眸色黯淡些许，瞳间是晦明难辨的流质。

金钟仁：“这个计划案确实很好，不过——”

金钟仁：轻笑，“三天前，李氏拿了相同的企划案，找我合作。”

这明明是保存在办公室的机密文件，怎么会？

金钟仁：“我是应该认为边桑抄袭呢，还是连保住机密的能力都没有呢？”

未等我回答，他便放下策划案，将杯子的清酒一饮而尽。狡黠自眸底涌起，与雅正气质形成反差，增添了一分诱惑。

金钟仁：“比起李桑，我更相信边桑的作风。”

金钟仁：停顿，“但我可不想和一个有内鬼的酒吧合作呢。”

边清欢：“对不起，是我管理的失误，我会找出那个人，还边氏清白。”

金钟仁：“那么，请尽快找出内鬼，然后，请边桑“单独”来找我。”

按照惯例，递给我和吴世勋各一个信封，里面是他的箴言。不过，给我的是“粉色”，给吴世勋的是“蓝色”。

我一向不喜指点江山的所谓智者，但金钟仁不一样，他更像是端庄雅正的儒生。他严于律己，却不强求他人。

金钟仁：“只能看自己的内容，不然就不准了。”

虽对他的方法表示质疑，但出于礼貌，还是掩饰住眸底的怀疑。

从微扬的嘴角判断，他似乎对今晚这顿饭十分满意。倚靠在窗边，心情大好，望着窗外晦明变化的景致。

金钟仁：“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请边小姐看完烟火大会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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