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一一”素雪尖叫起来，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很喜欢这样的素雪，有着被家人宠溺出来的天真，活泼爱笑，嗓音软糯，做什么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童真。

沈年华的童年被定格在父亲病逝，母亲暗地抹眼泪的心酸里。

她稚嫩，却要学着扛起生活的重担，所以看到素雪她总想宠着她，逗着她，不想让她那么快长大。

很多年后，当两人决裂，沈年华想生活是不是早已埋下伏笔，一个过于天真，一个却背负过多。

她步步为营，想要周全，而素雪青春肆意，毫无拘束，这样的两人却是枝蔓纠缠的姐妹。

沈年华这个人，再在乎一个人，也是不会说出口的，比如她在乎素雪，比如她在乎墨城。

她喜欢这个同样受人瞩目的男孩，却拒绝他的靠近。

“十七岁感情敌不过成长，终究要各奔东西，无疾而终”她有这么一套理由。

素雪对此嗤之以鼻：“其实你就是胆小！害怕！”

沈年华沉默，她的人生主干道是读书，上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她不想让墨城成为道理的分支，况且，墨城要离开了，跟父母回老家。

“送送我好吗？”男孩的眼光中有祈求。

“好吧，我知道你就是很清醒很理智，”素雪又在喋喋不休。

她在作业本上画了一条大道，“你看，这是你规划的人生。”

她在路旁画了一个休息站：“这是墨城，让你停下来看看四周的风景。

你去见他一面，不会影响你的枝繁叶茂，却可以成全他的青春。

人家暗恋了你这么久，很可怜的，去吧，姐姐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往常素雪只有在做错事的时候，才可怜巴巴叫声姐姐来博取同情。

这声姐姐却是真心实意，不想让她将来后悔，沈年华盯着那个休息站，蓦地用力揉揉妹妹的头发，然后拔腿就跑。

也许，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

那天，大雨轰然而至，仿佛整个雨季的雨水都集中在一起。

沈年华回来时，全身湿透了落汤鸡般狼狈，却眉飞色舞。

第1次笑得像个青春期的少女，拉着素雪絮絮叨叨讲，她见到了墨城，做了约定。

“我们决定报同一所大学。”

“知道啦，你快去洗澡！”

素雪推沈年华进浴室，但也难以压制兴奋的心情。

两人隔着门继续讲，外面“哗啦啦”的倾盆大雨都压不住澎湃的青春。

沈年华循规蹈矩的17岁变了，她无意间停下脚步，然后发现了整个光景流年。

门打开，沈年华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笑得很羞涩。

“素雪，原来我真的很喜欢他。”

淋了大雨又没注意，当晚沈年华发高烧了。

她的体质本来就差，吃了药，擦了酒精还是高烧不退，爸妈束手无策。

商量一下只能连夜送医院，素雪要跟过去。

她吓坏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姐姐，无助迷糊，高温已经让她意识不清。

妈妈叫住素雪，嘱咐道：“待在家里，等姐姐烧退了，我们再给你打电话。”

外面的雨又大又急，素雪点头。

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谁也想不到这一去就是永别，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能见度又低，父母又开的急，和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上。

素雪一夜无眠，等了一晚上，接到交警的认亲电话。

雨停了，天放晴了，素雪拿着话筒，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来不及悲痛，因为沈年华还在医院生死未卜。

如果连这根最后的稻草也没有了，素雪真的会崩溃。

沈年华在医院呆了两个月，捡回一条命。

头发被剃光，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头顶斜到眉角，如一条分界线，成年与童真的分界线。

她在医院度过18岁生日，醒来后，已是一个成人。

转到普通病房的第1天，一大堆人涌上来，交警，保险公司的人，货车司机家属，七嘴八舌。

交警说爸妈闯红灯是责任方，保险公司的人说不理赔，货车司机家属要医疗费…………

那么多声音涌进来，沈年华茫然的看着他们，直到打饭回来的素雪就冲进来。

拿着一根棍子把他们全部赶出去，凶猛的像只会咬人的小兽。

只有沈年华知道，妹妹是温柔善良的小皮球。

空有架势，实则一戳就破。

人走光了，素雪拿着棍子，站着喘粗气。

沈年华艰难的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看着她漂亮的眼眸里布满血丝。

沈年华抽走棍子，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素雪，我18岁，成年了，以后就是你的监护人。”

她又说：“哭吧，妹妹，你还有我。”

沈年华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

她代替素雪周旋在各种利益关系之间，巨额医疗费，货车赔偿金…………

还有父母的墓地………………

她坚持买墓地，让他们入土为安。

一切都尘埃落地的代价，就是车子转手卖了，她们被赶出房子。

沈年华牵着素雪拖着行李离开，站在楼下望着，被银行回收回去的房子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它买回来的。”

那是她们曾经的家，一对夫妻一双儿女。

沈年华辍学了，老师很惋惜，说可以申请助学金。

她说：“一个家庭只能申请一个吧，那是给我妹妹的。”

后来这一句话一直反复出现在沈年华的生命中，这个18岁的女子冷静的可怕。

她以这样从容的姿态爬起来，做着一个个影响她们一生的决定。

她们租了个廉价的房子，沈年华给素雪布置了一间公主风的卧房，然后戴上帽子去找工作。

“为什么要当厨师？这么辛苦！”

素雪觉得，她应当找份高雅点的工作。

而不是在乌烟瘴气的厨房里为人炒菜。

沈年华摸摸她的头发：“我们俩都不会做饭，我会了，以后就可以做饭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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