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奥利给

“主公，管领细川兴元大人来了。”

“谁……啊噗——！”

一听见“细川兴元”这几个字，我一下子把漱口的水喷了出来。

“快去迎接！”

“是！”

直孝头也不回地去迎接细川大人，而我则赶紧把嘴巴和身子上的水擦干净。

他来干什么？

我和小雪迅速洗漱，抱着平三郎去了正堂，正好遇到爹。

“小……小雪？”

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小雪和平三郎。自去年一别，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的儿媳妇了。

“是我哦，爹。”

“爹……”

爹的头上开始冒出白烟，脸色变得越来越通红，最后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爹！”

我赶紧去扶，没想到这个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蹦了起来：

“小雪回来了……小雪回来了哇！——来来来，给爹看看我老孙子！”

“爹，您注意点——”

“哎呀小雪！快给爹看看老孙子！”

爹说着就直接从小雪的怀里抢过平三郎，抱着平三郎就是一顿狂亲。那胡子茬扎得平三郎嗷嗷直叫唤。

“老孙子欸——爷爷可想死你了！在妈妈那里过得怎么样呐？”

“麻麻好——”

“妈妈好就行！哈哈哈哈哈~多久没看到大孙子了~mua~”

望着正在拼命亲热的这对爷俩，我和小雪欣慰地笑了起来。好久没看到爹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大人，请。”

“奥利给！老哥哥您干啥呢？”

奥利给？

这嗓音有点熟悉。我不停搜索着这声音的主人，总觉得以前听过。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和爹岁数差不多大的老者在直孝的引领下推门而入。他一见到爹就急不可待地跑过去：

“老哥哥，这是您孙子？”

“嗯呐！老弟，看看俺孙子，漂亮不？”

“嗯、嗯，”细川兴元围着平三郎转了三圈，“看这小眼神，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哈哈哈哈哈哈！你老哥的孙子，能差？”

“哈哈哈确实确实，奥利给！”

没错，只有当朝管领细川兴元大人才会三句话不离“奥利给”。

“管领大人好！”

我和小雪同时行礼，管领大人也还礼：

“哈哈哈！以前是俊男美女，现在是姐妹花，甚好！”

姐妹花……才不要跟小雪当姐妹花嘞……我和小雪尴尬地对视一眼。

“那么，管领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谕旨和敕令吗？”

“没有，”管领大人嘴上对我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圆嘟嘟的平三郎，“就是昨晚跟你父亲喝了一晚上酒，今天过来串个门而已。”

“没错没错，”爹也接道，“我们俩昨晚商量订婚的事情去了。”

“订婚？是给谁订婚呢？”

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似乎也没有人一直单身。

“给我儿子政元订婚。”

管领大人道。

细川政元……我有点印象，他当时在第一方面军，长得有点小帅。他没有剃月代头，反而刘海像女孩子一样垂在额头前，再加上留的及腰马尾辫，活像是英姿飒爽的美少年剑士。

“顺便政元这阵子一直在说你的好呢！说你活像个辉夜姬下凡什么的……”

咳咳咳。

慢着慢着，我可是有妇之夫呀！这细川政元不会看上我了吧？！

这可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那个管领大人！我已经有了小雪了，”说罢我顺势将小雪搂到怀里，“如果您要是让我与政元公子成亲，恕卑职不能接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光是管领大人，爹、小雪、直孝甚至是平三郎也格格地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只有我一头雾水。你们几个都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把我嫁给细川政元算什么样子？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啊！

“董事长说得没错，你很擅长加戏，适合演戏。”

管领大人掏出一张请柬，还附赠了一只千纸鹤，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呃，所以说是跟京极家的小姐订婚？然后十一月十四日结婚，还要请我去当个伴娘？”

“正是。”

管领大人点点头。

“嘛，这样倒是能够接受。顺便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小雪使了个眼色，“九月十五日是我的生日，也请管领大人能够赏光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说着，我熟练地将请柬递到了管领大人的手中。

“一定、一定哈哈，奥利给。”

管领大人接过请柬，简单看了一眼就收到了怀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

“爷爷~爷爷要~”

嗯？

我转到平三郎这边，发现他似乎对管领大人拿的折纸感兴趣——

喂！那是我的请柬！

管领大人什么时候拿我的请柬折起纸来了？这可是非常不尊敬的行为啊！

呃但他是管领，相当于这个国家的宰相，而我只是个正五位下守护，面对宰相当然……

“管领大人，那可是我的请柬耶……”我小声道，“随便折别人家请柬是不好的行为哦。”

“哎呀，不就是请柬嘛，你也用我的请柬折纸就好啦。”

管领大人压根没理我，继续折起我的请柬来。

嗯？？？

我大大的眼睛中充满着更大的疑惑。现在有礼崩乐坏到这种程度吗？

“行吧。”

我叹了口气，“管领大人不留下来吃顿中午饭吗？”

“行啊！——来，平三郎看这里……照这么折……”

望着这俩人专心致志折纸的样子，我无奈地摇摇头。这俩人突然就臭味相投起来了，都在这折纸玩。

“那个，直孝？”

“……主公您去吧，我在这里折纸……欸嘿嘿……”

嗯？

我印象中直孝不会这个啊？怎么也爱上折纸了？

于是我和小雪只好去做饭，留下爹、管领大人、直孝和平三郎几个人在一起折纸。

或许……我也学学折纸？

★

“那俩人总算走了，”细川兴元擦了擦汗，“现在咱们可以专心致志地折纸了！奥利给！”

“奥利给！”

“奥利给！”

“奥~利~给~！”

如果不事先说明这四个人一个是管领、一个是前任绚璃家家督、一个是绚璃家内定第十三代家督、一个是绚璃家首席家老的话，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邪教现场。

“所以说老弟，”绚璃义就拿着纸说道，“你这奥利给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句话不离奥利给，外人见到非得说咱们神经病不可。”

“就是折纸的意思啊，”细川兴元说着拿请柬做了一个山折（把纸的上半面往下折），“你不觉得‘奥利给’（オリゲー）和‘折纸’（オリガミ）发音很像吗？”

“你说是就是咯。”

众人齐声说道，显然他们对这个说法并不能信服。

昨天细川兴元和绚璃义就喝酒不仅仅是为了订婚的事情，其实他们俩还顺便交流了一下折纸技巧。细川兴元是小笠原流折纸礼法的传承者，同理绚璃义就也在学习。绚璃辉子这种大老粗当然不会懂折纸艺术的。

辉子总以为自己的老爹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只会打仗和卖盐，其实她老爹懂得很，比如折纸。折纸礼法最早产生于西山幕府时代，到东山幕府第三代将军千早义宗时期正式成型，作为一种严肃的礼法而传承下去，同时也是一种艺术品。

细川兴元作为当世的折纸大师，自然也开创并普及了折纸艺术的规则和分级，比如将折纸等级分为九位（他本人则是最高的一位）、折纸的免许皆传制度和拜师制度、一百二十种折纸形状的标准化规定等，这些都是绚璃辉子所未知的领域。也正是因为细川兴元的普及，在这个时代练习折纸的人士逐渐多了起来，他也时不时出席一些交流活动，甚至打算成立交流协会一样的组织。

绚璃义就是折纸小笠原流七位，他的折纸技巧全部来自于细川兴元，现在可以折一些比较复杂的纸鹤等物品了。水无月直孝则是折纸初学者，现在还没有段位——确切来说是今天突然被吸引过来的。

而平三郎则是无师自通。他从小就对折纸感兴趣，没有人教、没有人向他展示折纸，自己就能折出千纸鹤来——才三岁，虽然绚璃辉子和小雪并不在意，但是细川兴元早就发现了这棵苗子。

“首先，”细川兴元煞有介事地坐在上座，望着三位初学者，“我们的折纸教室来了两位新人，让我们热烈欢迎平三郎和——呃，请问这位小姐您是？”

“在下绚璃家老水无月直孝，字孟夫，”直孝不忘补充道，“还有我不是小姐。”

“呃哈哈哈……”

细川兴元尴尬地捋了下胡子。早就听说绚璃五伪娘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想起前一阵子见到的尼子七阿弥尚久——

“那个……带我一个可以吗？”

嗯？

大家转头望去。真是想啥来啥，原来尼子尚久也偷偷进来听课了。

“哈哈哈，多多益善，”细川兴元笑道，“快快请进。”

折纸不知为何具有如此强大的魔力，令仅仅见过一次折纸——尼子尚久请细川兴元开门时，细川兴元正在折纸，就随手派三好兴长去开门——的尼子尚久都不由得被吸引而来。

“这位是尼子尚久大人，相信大家都认识，”细川兴元道，“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

“那么，折纸教室开课！奥利给！”

奥——利——给——！

几个人齐声高呼，这里越来越像邪教现场了。

“首先，”细川兴元清了清嗓子，“请大家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折纸是什么？”

“是艺术！”

绚璃义就抢先回答道，就跟个托儿一样。

“很好。还有呢？”

“好~看~”

“说得很好，平三郎，”细川兴元道，“折纸它好看，可以作为装饰品。”

“确切来说是明器……在我们那儿折纸都是给死人折的……出云大社那儿就挂着白纸鹤……”

呃……气氛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尼子大人，还请不要打岔，”细川兴元的嘴角抽搐着，“总之，我们学习折纸，就是学习一种全新的艺术，同时也是修身养性，就像我们学习绘画和写作是一模一样的。大家说对吗？”

“对！！！”

“很好，奥利给，”细川兴元拿着已经被折得不成样子的请柬道，“现在，请大家自备一张正方形的纸，就像我这张一样。”

绚璃辉子的请柬正好是正方形纸，因此细川兴元情不自禁地折了起来。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纸……”绚璃义就举起了手。

“老主公，我去拿！”

尼子尚久说着一溜烟跑掉了，片刻后捧着一叠纸回来。

“不愧是万能的奈姐，”绚璃义就望着厚厚的一叠纸，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

“嘿嘿嘿。”

尚久憨笑着，将纸张派发了下去。大家注意到这些纸很像细川兴元拿的请柬，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写满了字而已……

（PS：从这里可以看出，折纸可以降智。）

“那么，第一课就是折简单的纸鹤！老哥你是七位，就给他们当个助教！”

“好！”

于是，细川兴元的折纸小课堂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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