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合战（一）

“公方大人敕令，绚璃辉子接旨！”

“臣绚璃辉子接旨。”

面前的使者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展开文书就宣读道：

“敕：因近日伊达盛宗反，即日起，免去绚璃辉子御招待使之职，改任东海道招讨副使，受招讨使上杉良基节制。拨尔一万五千旗本，务求速战速决，三月内平定叛乱，一切军政要务，均须遵招讨使之指挥。明日，即七月二十一日晨，速率家臣于皇极门集合，不得怠慢。此令！”

“臣遵旨。”

我行完礼节后，接过敕令。咦？一般讨伐大名不都要向天皇请旨吗？怎么最近连这个形式也省略了？

算了，这个问题就不要问了。

我缓缓起身，按例应该留使节吃一顿好饭。

“上差，下官这里已经备好饭菜，请上差吃完再回内复命。”

“不吃，”使者摆手道，“另外我也奉劝大人一句，赶紧准备，到时候要是贻误了军机，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在一旁发呆的我。

这么紧急的？问题是我在京城，根本没时间回石见去调集军队，怎么打仗？

慢着，一万五千旗本？

果然。

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也基本上猜得七七八八。公方大人要的就是我手头无一兵一卒的状态，这才放心地把旗本交给我。作战胜利是公方大人军队的胜利，我最多有个指挥之功，失败了就是我葬送公方大人的大军，责任是我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不能失败。

废话，绚璃辉子是能随随便便失败的人？

另外，我手头可不是完全没有一兵一卒呢。

“直孝！”我对着里面叫道，“准备召开评定会议！”

……

“根据公方大人的命令，我们明天要跟随上杉良基大人率领旗本作战，”我简要复述了一遍敕令，“因此这次作战不同以往，大家要面临许多指挥上的问题，比如兵将不识。”

“我有一个问题。”

坐在一侧的前兵卫举手道。

“讲。”

“旗本是什么？”

我倒！

“旗本就是……就是将军直辖的禁卫军，不是我们大名的私兵和足轻，”我硬着头皮解释道，“而且旗本的组成单位多为名门望族之后，因此指挥起来会有一点困难。”

“这样啊，前兵卫了解了。”前兵卫说着摆弄了几下他的火枪。

“还有一个问题，”这次是成都，“上杉良基是谁？”

“就是上杉利基大人的爹爹，当年拥立公方大人即位的亲信大臣，”我捂着脸，“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人家忘了嘛……”

成都也开始萌混过关起来，我只好无奈地陪着笑。

“接下来是人员安排。”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家臣们，除了爹以外就是五伪娘，也没什么好安排的。

“老规矩，奈姐作我的副将，直孝率青备队一队、前兵卫和成都一队，名和长将一队，以及北畠大人负责辎重。”

“遵命！”众人高呼。

“还有爹……”

“我这次不去参战，”爹故作轻松，“这次将军调动了十万大军，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指挥官，因此也不需要我什么事。”

嗯？怎么感觉爹瞧不起我？

“什么叫无足轻重的指挥官？”

“你去看看邸报，”爹说着扔给我另一份文书，“这次将军出动的兵力，只有百年前凑川诛楠木正成时可比。”

我翻看着这份邸报，上面是此次出兵的大致兵力记载。

总招讨使：上杉良基

招讨副使：细川政元（二万五千）、畠山政保（一万八千）、土歧赖久（一万七千）、德井熙元（一万六千）、绚璃辉子（一万五千旗本）

“为什么只有我这里是旗本，他们却都是亲兵？”

“说明将军看重你呢，”爹呵呵一笑，“你能品出来。”

又一个叫我品的。我手下都是别人的兵，这叫看重我？

而且，伊达大人虽然是大藩，但也不至于出动这么多军队去征讨吧？

我越来越不明白，但只能按照将军给我划好的轨迹一步一步干下去。

总之，明天就知道我要带的究竟是个什么军队了。

★

然而真到了带兵的时候，我们几个还是当场傻了眼。

这他娘的乱死了！

按照命令，我们几个先带着青备队去了皇极门，在皇极门被使者引到校场点兵。

这一点不要紧，我反正是傻眼了。

这怎么每一个旗本小兵都插着代表他们家的家纹旗啊！

这叫我怎么指挥？

“那个，你确定？这能指挥？”我质问使者道。

“当然能。”

新兵卫不知什么时候路过我身边，比起以前小商贩的形象，这次他穿上了戎装，应该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打仗。

“这种军队指挥的难度——”新兵卫比划了一个圆圈，“是零。”

“零？！”

明明是一百好吧！

“当然，”新兵卫继续说道，“这种装名门的旗本小兵，看上去孤傲无法指挥，实际上软蛋得很，稍微立个威就立刻软蛋。反倒是接手一支纪律严明的精锐队伍，那才是头疼。”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认你。就这么简单。”

我突然又想到了那八个字：兵不识将，将不认兵。一旦兵和将打出了感情，固然是强大的战斗力，可也会造成这群兵只会认这一个将领，别的将领都带不动。

算是双刃剑。因此根据我们公方大人的作风，不认识将领的兵才是好兵。大概如此。

“顺便，我是你的监军，”新兵卫说着递上名片，“请多多关照。”

“监军？这年头打仗都要监视？”

我一面揶揄公方大人又在搞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面打开名片。

上面写着：

【正六位上引付公人

御庭番众 侍大将

凛凛蝶正平】

“你学名叫凛凛蝶正平啊？”

“正是。”

引付公人、御庭番众，将军的亲信，新兵卫来头不小呢。我心里说道。

“奇怪的名字，”我将名片还给新兵卫——凛凛蝶正平，“以后就叫你凛凛蝶大人了，请多关照。”

“还是叫我新兵卫吧，”凛凛蝶正平尴尬地笑着，“你这么叫我老以为叫俺娘呢。”

“确实，”我心想凛凛蝶的读音跟莉莉丝一样，“那还是叫你新兵卫。”

对了，使者呢？

“您是绚璃辉子大人吧？”这时又一个人跑过来，“总招讨使大人在点将台，还请速去。”

“我是，”我说着看了看奈姐他们，“用不用家臣也一起去？”

“不用，招讨使大人就想见见几位副使。”

“好，”我对奈姐说道，“这群小兵暂时你管一下。”

“了解。”

我向点将台走去，这时发现新兵卫却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你跟着我干嘛？”

“我是你的监军，照例，”新兵卫道，“我应该审查你的一举一动的。”

“行吧行吧……”

真是天才的公方大人，现在我觉得我没有隐私了。

★

点将台的正堂站着一位中年人。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头上围着白头巾，身上穿着漆黑的铠甲，后背还插了一面军旗，上面写着“毘”字，整个人看上去威武雄壮。

好有气势。跟金太郎利基截然相反的气质，这位上杉良基大人是百战百胜的军事家气质。

“末将绚璃辉子拜见上杉大人。”

“不要叫大人，”上杉良基大人缓缓开口，“叫我总经理！”（社长）

“总、总经理？”

我傻了。这大将瞬间变开公司的了？

“再叫错我打你军棍！尔虽为少女仍不轻饶，”上杉大人……呸呸呸总经理正色道，“顶数你到得最慢，若贻误军机定不饶尔！”

“是是是、是是是……”

上来就吃了一记下马威，我只好不停鞠躬道歉。

侧身而立的诸将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表情也开始丰富多彩起来。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心我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给你介绍一下，”总经理道，“这几位大人分别是吾子上杉利基、细川政元、畠山政保、一色正澄和和田为明。土歧和德井两家将会在瑞穗与我军汇合。”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女装变态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他这次不穿洛丽塔了，也是跟他爸一样的铠甲，后背上也插着“毘”字军旗。

“此次作战，务必速战速决，一旦惊动了阿克巴帝国，那我们的处境将颇为不妙。”总经理以老练的口气说道，“行军要快，不可恋战，夺取樱尾城、讨取伊达盛宗首级即可，切不可在边疆逗留过久。”

“是！”

“今天是七月二十一日，”总经理指着地图，我们也凑上前看，“两天后到达难波关，海路要走一天，也就是最晚二十五日到达瑞穗，在本家居城进行整备。然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立刻出海，乘船到达藤原，接着从藤原北上，而另一路要走东山道向东北而行，直至东境的上野、奥陶。预计走海路最晚八月六日就要到达奥陶白河关，请大家务必注意行军速度。”

“这未免也太强行军了……”我嘀咕道。十几天时间就要到，很多将士可能会撑不住。

“不强，”总经理若无其事道，“比起我以前打的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现在是分配任务。”

“政元、政保、还有正澄和为明！你们率第一路军走海路，路线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一路军归政保节制。”

“遵命！”

畠山政保大人留着大胡子，身后背着一把十分有特点的大太刀——很长，目测有三尺长。

“第二路军则颇为重要，”总经理看了看还没被分配任务的我和利基，“这一路军由利基指挥，走陆路，与土歧和德井军做好照应工作。”

“遵命！”

“那我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当然是跟着利基了，”总经理用看傻瓜的眼神看我，“等鼓响三声，立即集合整备，然后直接出发！散会！”

……

我回到校场，只见我指挥的一万五千旗本还在被奈姐他们调教。战前需要这样必要的熟悉度。

“主公！”奈姐拱了拱手，“现在可以指挥他们了。”

“哇！不愧是奈姐，”我竖起大拇指，“才一会儿工夫就整备齐全了。”

“哪里哪里，”说着奈姐对旗本们喊道，“这位公主大人就是你们的指挥官，你们要听她号令！”

“是！”

喊声震得我心肝乱颤，这齐整度超出了我的意料。

“那我怎么识别他们呢？”我突然又想起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早有准备，”奈姐指着他们的旗子道，“我叫他们把旗子折一个角，主公只需要认三角旗子就行。”

“果然。”

我一看，果然他们都是这样做的。于是说道：

“不愧是奈姐。”

“对了，你跟他们讲两句。”前兵卫用枪托戳了戳我，“鼓舞一下士气。”

“了解。拿个箱子！”

呃……没办法，我确实有点矮，需要箱子才能衬托出我主公的威严气质。

趁着空当，我又吃了一颗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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