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从房门冲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纷纷奔向庭院对面的出口。他和铁匠惊讶地站定。一个孩子没跑稳直撞在他身上。他伸出双手扶住那孩子的肩,但那孩子下一秒就拼命挣脱开他的双手去追他的同伴们去了,连道谢也没有。他和铁匠对视了一眼,同时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
从明亮的室外刚一进入昏暗的房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睛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他环顾四周,房间内空无一人:“我好像没看到镝。”
“照理说如果他们在一起玩的话镝应该也会跟着他们……”铁匠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怔在原地。他疑惑地顺着铁匠的方向看过去,面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猛然揪紧:靠在墙边的盔甲架上的那套他视若生命的骑士甲上,一道漆黑的伤痕在银亮的胸甲上格外刺目。无数裂纹以损处为中心向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图角!”铁匠冲上前去检查缺损处,他则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一群孩子怎么可能会砸坏这套甲……那是就连我也要抡好一阵锤子才能砸个凹陷出来的强度啊……”
“镝呢?”他摇摇晃晃地离开墙,看看通往庭院的窗口,他愣住了。他突然回头看向身后通向荒野的后窗,然后快步冲到窗前,小小的身影拿着什么正在拼命向远处的山野奔跑。
“求求……求求你们让我见见镝甲大人!”
“不行,大人正在睡觉,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
“怎么了?”镝甲掀开帐篷的帘子,清晨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两个身着重甲的卫兵正拽着一名裹着黑色罩袍的骑士好不让他冲进帐内。骑士狼狈不堪,头盔没了,身上的骑士甲也凹陷了好几处。他喘着粗气,努力想挣脱卫兵的手。
“我们遭袭了!”骑士歇斯底里地吼道,“被附近那一群装备精良的强盗!”他指向大路的方向。
“真不知道你们骑士是干嘛吃的,连强盗都打不过,而且还是被强盗袭击?”镝甲恼火地说,从旁边的木桌上抓起猪头盔套在头上,“卫兵!召集二十名钢甲及以上级别的步行骑士到这里来。快!”
卫兵急忙跑开,镝甲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抓起短矛,又从地上拾起一面钢盾。他一只手拿着武器装备,另一只手刷拉一声拉下面甲,只露出一条眼缝。于此同时,各个营帐中身着超重甲的士兵们小跑出来到镝甲面前站定,金属碰撞声响个不停。他们都纷纷带上各式头盔,拿好武器站定。
“好,数量够了,那么现在出发!”镝甲大声下令,声音在头盔里发出在外面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等一下……”慵懒的声音传来。
镝甲停下走向营门的脚步,同时举起手示意其他步行骑士停下脚步:”金甲大人有何贵干吗?”
“这是要去打仗了吗?大清早的……”说话的是一个没有穿甲的男人,他一身轻便的旅者布衣,他打着哈欠,靠在一顶帐篷的支柱上,满脸睡足了的满足。
“你就别想去了,这次时间得抓紧!”镝甲说完,再度扭过头,示意骑士们继续行进。
“不带上魔剑大人吗?”
“让她睡个懒觉吧,上一场仗对她的负担太大了……”
“对谁的负担都大!”金甲满是皱纹的脸上怒容浮现,但这副怒容转瞬即逝,他又换回了慵懒的满足式的微笑,“士兵才不会想睡懒觉,你看。”
镝甲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裹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已经跟在步行骑士的队伍最后。相比于前面步行骑士们裹在重甲中的魁梧身躯,魔剑显得更加矮小。镝甲在头盔里叹了声气,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这次出发的所有骑士都是已经经过体能考验的老兵了,所以这次的奔袭速度不允许有任何抱怨!跟着我的速度。”看步行骑士们没什么反应,他继续吼道,“都听见了没有?”
“听到了!镝甲大人!”步行骑士们一起吼道,但声音都闷在头盔里,听起来相当滑稽。
镝甲努力迈开步子,他的步伐渐渐变快,最后变成小跑,步行骑士们也跟上了镝甲的步伐,钢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魔剑则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他们后面。一行速度渐渐加快,向着骑士提供的方向行进。
“该死的流氓骑士!”镝甲怒吼道,“这明明就是个商队而已!估计是他们来抢商队接过又被商队的保镖们打了回去了吧……”
当他率领步行骑士的队伍赶到时,一小队骑士骑着马从战斗的区域内脱出逃跑了。大路旁停着好几辆马拉的木板车,上面堆满了商人用的木箱,一队轻甲或不着甲的人拿着各式武器以木板车为中心与还没逃离的骑士进行战斗。看样子骑士正出于下风,地上已经倒下了十多个裹着黑色罩袍的人。镝甲犹豫着示意队伍停止行进。
“蛮子骑士们居然还有援军?大伙把他们揍趴下,告诉他们咱们金铁商会的人不好惹!”
声音从侧翼传来,步行骑士们立刻向那个方向架起武器。但敌人瞬间近身,以手中的锤子和斧子招呼没来得及反应的步行骑士们。但还好轻甲队的武器没办法破坏他们穿的特制超重甲。
“我们不能一直挨打!给我反击回去!”镝甲下令道,“但不能杀他们,如果有人伤害了人命我会以杀人罪审判他!”
金铁交鸣,武器之间的碰撞声在清晨山野间的上空回响,镝甲反握短矛,用木柄抽中一个正在对一名步行骑士连续挥砍的敌人的后脑勺,敌人当即晕倒。镝甲环顾四周,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他使出全力迈步顶盾向两个用锤柄把一名步行骑士压倒的敌人冲去。两名敌人撞在盾上一齐飞了出去,下一瞬重重地撞在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上。
镝甲拄着矛穿着粗气,穿着超重甲进行战斗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即便是镝甲这样的英雄人物在战斗上一阵后也会相当疲倦。头盔内热得让人难以忍受,那是盔甲匠加的缓冲钝击的棉层。明明这套甲几乎达到无法破坏的强度,加这些明显是增加战斗员的负担,等回去一定让盔甲匠卸掉这玩意儿……
铛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镝甲向右倒下。嗡响声震荡着他的整个脑腔,他的头部受了从左边袭来的重重一击,如果没有缓冲的棉层他的头骨应该会被击得粉碎,因为那股力量已经把头盔砸的凹陷下去……镝甲能感受到伤处那块凹陷下来的头盔的压力。
在倒下去的前一瞬他看到了袭击者,袭击者身无片甲,一身常见的刺客装束。可能由于营养不良,他格外瘦削,露出的胳膊已经能看到臂骨的轮廓。他的头发乱得像蓬草一样,脸上带着一副恶鬼的面具。令人震惊的是他紧紧地抓着一把长剑的剑刃,配重的金属球对着镝甲倒下的方向。
怎么可能……这么虚弱的……还是长剑的配重金属球……把特制超重型步行骑士甲……
镝甲轰然倒地,身上的甲砸在地面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短矛脱手,还好钢盾被他紧紧抓在手里。他愣了一瞬,然后赶忙直起身体试图站起来。袭击者挥动长剑,再度砸来。这回镝甲勉强闪开,接着架盾顶了上去。镝甲捏紧拳头,手甲全力击出的一拳足够让对手瞬间丧失战斗能力。但又是铛的一声,配重金属球重重砸在钢盾上。镝甲看着裂纹从被击打处向外延伸,最后哗啦一声解体落地。
镝甲怔住了,眼前闪过七年前他那套不知为何损坏得不成样子的骑士甲。
金属撞击声传来,飞来的一把短剑将向镝甲发动第二击的长剑弹开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黑色的身影从镝甲身后飘出直冲向袭击者。袭击者不慌不忙,轻轻改为握住剑柄,脸上的恶鬼狞笑着向魔剑扑去。
镝甲这才回过神来,他赶忙抓起身旁掉落的短矛摆好半剑架势,此时魔剑已经被长剑的连击逼得连连后退。短剑左右封挡,但长剑的剑锋如流水一样左右前后飘转,变幻莫测,完全看不出是哪种流派的剑术。镝甲脚下发力,迈开步子向袭击者冲去。
人数劣势,是战斗中最艰难的阻碍,一名正式士兵与多名不懂剑的农民战斗都有一不小心就丧命的危险。但即使对敌两人,袭击者的剑舞动依旧自如。他向后一跳重新摆好架势再度袭来,这次的剑势直要先取兵刃短且防御弱的魔剑的性命,对于镝甲的进攻袭击者只轻微的格挡——否则半剑短矛稳步的粘缠将会置他于死地。
兵刃交击不绝,镝甲被砸中的地方在隐隐作痛。面甲下棉层闷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抵住长剑向魔剑的斩击,袭击者急忙撤剑以防粘缠,魔剑随即挥动短剑扑了上去,袭击者摆剑挡住斩来的短剑。与此同时,镝甲空出一只手一把推开猪头盔的面甲,秋日清晨的凉风吹入头盔的内腔,镝甲一下由烦躁的闷热变得神清气爽了起来。他深吸一口长气,再度向逐渐反击紧逼魔剑的袭击者冲去。
“魔剑!你先退下吧。”镝甲吼道,“我一个人来!”
黑色的身影向后跃去,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金属声的怒吼,袭击者重新摆好架势迎战。但当镝甲已经冲到距他很近的距离的时候,他突然一震,剑迟迟未动。已经做好刺击准备的镝甲对袭击者的反应也吓了一跳,矛杆没有直接撞上袭击者的腹部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你叫……图角吗?”袭击者突然问道。
镝甲点点头。
“我是镝,我是镝啊!”袭击者扔下剑,奔上前抱住镝甲。镝甲半张着嘴,一动也不动,所有回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他的心头。
“难道说……那套甲是你弄坏的?”镝甲突然问道,镝松开镝甲,向后退了几步,“但是……那是怎么办到的?还有这头盔……”他用铁手点点头上的凹陷。
马蹄声作响。镝正欲回答,一名骑着马的黑色罩袍骑士从战斗的人群中奔了出来,应该是被同伴落在战斗中的落单者。他的罩袍和露出的甲都破烂不堪,头盔也没了,似乎曾经被强拉下马战斗过。他看到没有持剑的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从腰间抽出随身佩戴的单手剑,以轻骑兵的架势朝镝猛冲过来,直瞄准他的脖颈。这一切镝甲面前情绪激动刚准备说话的镝浑然不觉。
一柄短剑飞向骑士,但他早已发现,把身子微微后仰短剑便擦脸颊而过,尽管受了扰动,但剑锋仍然直瞄准镝的脖颈。
“镝!身后!”镝甲大吼道。镝扭过头,骑士已经近在咫尺。他急忙向旁边跃开,但为时已晚。骑士策马飞驰而过,剑锋狠狠撕裂了镝的肩头。伤口相当之深,血如泉涌,一半的刺客紧身装被鲜血染红,地面也染红一大片。镝恶鬼面具的一半溅满了了猩红的血,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镝没有发出一声残叫,只是右手捂住伤口,无声无息地慢慢倒在血泊中。而偷袭的骑士已经策马远离,消失在视线尽头。
“大伙听着!”镝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再打了,他们不是蛮子骑士的援军!”
兵刃交击声渐渐停息,镝甲急忙上前:“魔剑!”
黑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飘出,魔剑看了看镝的伤势:“抱歉……大人,我这次出来只带了【空瓶】。但我可以帮他先止一下血。”说完,魔剑从斗篷的暗兜中掏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玻璃瓶,俯下身开始为镝处理伤口。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镝甲抬起头,旁边的树边,靠着一位高挑的金发少女。她穿着一套旅者服装,但无论是从上面悬挂的配饰还是材质颜色来看都相当昂贵。而她头上的羽毛帽更是说明了她的身份——这支商队的主人,商人,而且还是混的相当好的那种。
“抱歉,小姐…….”镝甲垂下头,“我们是在附近临时驻营的步行骑士军。”
“哦?”商人叼着一根狗尾草,随着她的说话不断晃来晃去,“听说那是个专门从蛮子骑士们手下保护人民的骑士团?那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
“正如同镝说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群流氓骑士的援军。”
“那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不,为什么要来和我们战斗呢?”
“抱歉,小姐……”镝甲又说了一遍,“其实我们是收到那群流氓骑士的报告说这里有一群装备精良的强盗……”
“装备精良的强盗?”商人冷笑道,“你们的判断能力连这都分辨不出来吗?”
“抱歉,小姐……”
商人离开树,缓缓踱步到正在被治疗的镝旁边,她看了看镝的伤口,然后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神色:“废物步行骑士,你认识这孩子?”
镝甲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那好,你把他带回你的营地治伤,我这里可没钱给他看病。我这边只损失了两个人的雇佣费,这一笔帐就算了。”商人仰起头,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嗯……再跟他说,商队在路边休息,明天早上就出发,让他自己看着办。”
“好的,小姐。”镝甲回答道。
“所以……他们的骑士团不属于任何一个领主?”镝甲问道。
“没错,领主的骑士团一般都非常稳妥,不会被咱们抓住把柄。”金甲神色凝重,这回他穿上了特制超重甲,“黑面骑士团我曾有过耳闻,是说他们并没有骑士团纹章。如果说最像骑士团纹章的东西就是这个了。”金甲伸手把绑在木桩上的骑士的罩袍撕下一块扔在地上,骑士似乎想张嘴抗议,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黑面吗……”镝甲重复道。
“向伟大的灵主以自己的灵魂为担保宣誓!”金甲对骑士喝令道,“以证明你已经无所隐瞒!”
“我……我宣誓!”骑士忙不迭地说,眼光直瞟向旁边卫兵端着的一碗药水,他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而略微发颤,“我以我的灵魂向天地至伟的神明灵主起誓:我刚才招供的话并无半句虚言,也什么也没有隐瞒!”
“好!”金甲拍拍骑士,“如果你的誓言和你的行为不相符,那你可就犯了渎神之罪,终有一日天罚会降临在你头上。”
“我……我真的没有背誓!”
“但愿如此。”金甲示意镝甲,两人转身朝外走去,“明天就要对你在黑面骑士团内这段时间的罪行进行审判,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个!”骑士突然问道,“我将会什么刑罚?”
“看特驻审判组那群人怎么看待你的供述了。”金甲头也不回,“要是我会判你在英雄裁判所的大牢里……待上半个月。”
金甲和镝甲飞快走出营帐,走到营帐内听不见声音的距离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似乎以为自己要被处死了……”镝甲终于停住笑,“新兵还真是单纯啊……”
“骑士扈从。”金甲纠正道,“说来你注意到宣誓之前那扈从的眼神了吗?一直在往卫兵那里瞧,那其实就是一碗普通的水罢了。我们步行骑士怎么可能审问这种程度的犯人就用刑?“
“我一直以为那个真是什么药水,比如说了让人非常痛苦的,或者让人无意识地说出真话的药水……我居然跟扈从一样天真了……“
“你不是一直比扈从还天真吗?“金甲的笑容渐渐淡去,神色又开始凝重起来,”刚才那扈从来报信的时候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怀疑过?“
“还有你让他起誓的时候……“
“别扯开话题,先回答我说的。“金甲直接打断了镝甲戏谑的话,”开玩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金甲你还是老样子,变脸比变天……“
“快说!“
“好好好……“镝甲举起双手示弱”说来我似乎是这支骑士团的最高……”看金甲又要张嘴打断他赶紧接着说下去,“我这回不说其他的了!咳咳,其实这个说起来也有些惭愧,我当时确实什么也没想就认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明明都已经三十岁了,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我也不想像个小孩一样啊,真不知道步行骑士团如果只有我没有你能存在多久……”镝甲挠着头,“这件事情的责任在我,至于怎么处罚……我悉听尊便。”
“你之前不是还说了嘛。”金甲轻轻点了点镝甲胸甲中央的盾牌装饰,“步行骑士团的团长可是佩戴这面盾牌的镝甲大人啊!”
“什么破规矩……”镝甲哼了一声,“那……你就说我该怎么罚自己,是提建议,不是命令!”
金甲掰着手指头:“这场战斗咱们骑士团虽然没有人战死,但是有三人受了轻伤,七人的特制甲需要修理。”他放下手,直盯着镝甲的眼睛,“更重要的是,这场战斗是跟商队打的。损失的名誉且不说,带领这支商队的商人可是金羽商会会长的独生女,她是第一次率领商队,所以保护措施相当严密,都已经到了能够打败一小队骑士的程度了。这次我们得罪了给我们提供粮草的商会,损失不可估量。”
“我刚才和那位小姐谈过了,她同意这笔帐就这么算了……”
“商人在想什么我们怎么可能猜透?先假设小姐同意勾销这笔帐,但是商会会长那老狐狸能就此罢休吗?他资助的兵团把他最珍爱的独生女置于险境……之前跟他没什么过节他也已经足够为难我们了:本职工作靠后,由我们来帮他押送金子,护送商队。这些其实没什么,他为我们提供粮草的持续供给已经给予我们相当大的帮助……”金甲突然停下不说了,“抱歉,我说远了……但一直以来这些事情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我……”
“唉……我作为一个团长对这些事情居然一无所知……”镝甲叹了口气,“步行骑士团没有你真的不知道能存在多久,兄弟。”
金甲摆摆手:“我做的还不够,为了我的,我们的目标,我们的梦想。”
“我……我做的也不够……”
“那么……以后持续的粮草供应可能会是个问题,这就是这次贸然行动最大的损失了。”金甲思考了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说,镝甲你这种错误都犯过不止一次了吧,只是这一次损失过大。”
镝甲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那还罚什么啊……”金甲无奈地说,“以后出击前要先找到我商讨一下。”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没记错的话,他是这次的事一笔勾销的关键?“
“金甲你的消息也真是够灵通的……顺便一说,他叫镝。“
“什么?!“金甲惊得蹦起老高。
救护营帐内整齐地摆放着十张床,此时因为是修养生息的临时驻营阶段,床上除了坐着来换药的伤员只有一个人躺着。
镝。
“镝甲大人,金甲大人。”三名正在忙碌的医者中的一个从工作台前离开,来到门口迎接镝甲和金甲的到来。
“复甲大人,您去忙您的事情吧,我们只是来这里看看。”金甲毕恭毕敬地说道。
复甲转过身缓缓踱回工作台,金甲和镝甲来到唯一躺着病患的床边,床边此时已经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魔甲,你怎么在这里?”镝甲问道,魔甲从斗篷中露出的戴着手套的手握着一个小瓶子,一种奇异的金色物质装了一半。物质在小瓶中流转,同时微微放射出奇异的光焰,根本没有办法辨别物态。
“我刚刚才给他治好伤。”魔甲低声回答道,“二位大人,我现在要回去了。”
“用术式给他治伤?”金甲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尽管失血有点多,但在复甲大人的看护下应该性命无虞的。用术式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如果我不用术式的话,他明天早上之前很可能醒不来……就算能醒,也不可能有体力跟上大部队的脚步。”魔甲也压低声音回答。
“那好,你回去休息吧。”镝甲说道,魔甲转身向帐外走去。突然镝甲想起了什么,“对了,魔甲,今天打仗的时候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短剑我估计就躺在这上面了。”
魔甲停下脚步,转过身向镝甲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营帐。
“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护卫了……”镝甲摸摸头上挨了一下子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仍然感觉那里隐隐作痛,“你可别跟她说护卫要一直跟着被保护的对象的啊。”
金甲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面前的床上躺着的,正是在之前的战斗差点杀掉镝甲的少年,镝。他依旧戴着恶鬼面具,但上面的血迹已经被仔细地擦干净了。金甲伸出手,想摘掉面具。
“先别。”镝甲制止了金甲,“他戴上面具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在认出我的时候肯定会摘掉面具让我看看他的样子。”
“你在其他方面迟钝的要命,但在这件事情上居然比我还细心……”
“嘿嘿……”镝甲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金甲打量着漏在被子外面的镝的一条胳膊,那条胳膊细瘦的好比一根柴火:“这就是你的弟弟吗?看上去应该受了不少的苦……”
“是的。”镝甲答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他到底是怎么砸坏我的头盔的……明明只是用长剑的配重球……”
“我说你啊……”金甲小声地说,“比起自己弟弟的身体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头盔……”
“不是头盔啊!”镝甲嘴唇微动,“你就不好奇这件事情吗?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镝失踪那天的事情吗,那天我们家从祖上传下来的那套骑士甲几乎被打的粉碎,在场的只有包括镝在内的一群孩子。看今天这样子,当时也估计是他干的……所以他一见我回来就从后窗跑了,跑向山野……从此……”镝甲声音越来越低,“我当时该直接去把他找回来的……但我却先想的是怎么才能修好那套甲……后来我一直以为他死了……”
“现在他不是在你面前嘛,他没死,还成长成为了一个能步步紧逼你和魔甲的战士。”金甲试图拍拍镝甲的肩膀安慰他,但只是铁手拍上了甲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等他醒了你们兄弟俩再好好聊吧。以我这个局外人看,当时的事情你也没什么过错。”
“谢谢……”镝甲摘下铁手,两只手握住镝的右手。镝的手十分坚硬,皮肤与指骨和掌骨之间似乎什么也没有,“如果没有你,不止是这个步行骑士团,就连我变成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金甲和镝甲又笑了起来,镝甲的脸微微抽搐。
“你确定这个是镝吗?”金甲突然问道,“不会又上当吧……”
“不会的,知道我的本名叫图角的人非常少。在建立步行骑士团的时候我就已经自称镝甲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以为我的名字就叫做镝甲。而且这个少年看起来和镝到现在的岁数差不多……就这些了。”
金甲默然:“我觉得你还是把面具摘下来确认一下比较好。”
“没用的,他失踪的时候八岁,现在已经七年了,样貌我肯定已经认不出来了。”
“记得你之前讲他认出你的经过的时候是看到了你的脸……过了七年,他还能认出你的脸吗?”
“那你看我跟五年前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有多大变化?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他失踪当时才八岁,会不会不记得我长什么样……”
“如果他从家里逃跑真的是因为看到了你回来的话,估计你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会经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中吧。”金甲拉来一把椅子坐下。这时他彻底恢复成了平日里的状态,半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微笑靠在椅背上。
“如果不知道你是长得老的人估计看到你的这种状态会认为你是在步行骑士团里养老的老头子。”镝甲空出一只手推了金甲一把,金甲顺势用椅子的后脚支着地把前面悬在半空中,他的嘴角又愈发上扬了,“还有刚才说我的脸凶神恶煞?”
“当然,镝的印象中肯定……”
金甲看向床铺的目光不动了,镝甲也回过头,只见镝已经坐起来了,正茫然地左顾右盼。
“不要乱动!”复甲的声音老态龙钟,但也能听出他是竭尽全力吼出来的,“你肩膀上的伤口很深,需要静养!”
“镝……”镝甲轻轻抱住茫然无措的镝,他尽量少的使用力气,但危险的特制甲关节处的金属声还是让这个拥抱似乎变得危险了起来,“我是图角,你哥哥图角啊……”
“图……图角哥……”镝轻声说道,“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镝甲竭尽全力不激动地喊出来,毕竟周围还有病人,还都是他的部下,“镝,这些年你去哪了?”
“抱歉,图角哥……你的甲……你说过那是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如果有谁敢伤害她,你就要杀了那个人……”
“傻弟弟啊!你的生命也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比那套破甲还重要!”镝甲的声音中竟然夹杂了一丝哭腔,“自从咱们父亲战死,咱们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血亲了啊!”
金甲静默着站在一旁,他的面前英雄级的人物镝甲抱着一名枯瘦戴着面具的少年泪流成河,这是他第一次见镝甲流泪。少年的脸被恶鬼面具遮挡着看不见,没办法知道他的感情。
“镝……镝……镝啊!”金甲想起他和镝甲第一次相遇的当天晚上,两人相谈甚欢打算一醉方休。镝甲先醉倒了,他开始向金甲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的过去,讲的最多的还是镝甲的弟弟——镝。此前镝甲一直避免提起自己的过去,每当金甲谈到相关的话题时他都会坚决地绕开。他那时不断重复着向镝道歉,中间还穿插着他在山野中跌撞着行走想要找到镝的自呓。第二天早上酒醒之后,金甲向镝甲请求再多了解一点关于镝的事情,但镝甲却闭口不谈,甚至否认他头天晚上讲述的事情……
“图角哥,羽赤呢?”
“羽赤?”
“图角哥,羽赤呢?”
“羽赤是那个商人小姐。”金甲迅速说道,“对了,她托图角给你带句话。商队正在那边的大路旁休息,明天早上出发。”
“金甲,你!”
“我要去……羽赤……我们约定好了,我要保护羽赤!”镝努力挣脱镝甲的怀抱,挣扎着下了床向帐门口奔去。
“不行!现在还不能动!”复甲大吼道,“你的伤口虽然好了,但是失血过多还要等……”
扑通一声,没等金甲和镝甲拉住他,镝已经倒在了营帐门口。
镝甲捂住脸,一句话也不说,他和金甲已经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
“他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和自己的哥哥团聚,却要不顾自己的伤立刻到别人那里去还说要保护?”金甲想了半天,终于说出来这一句。
“不是的,不是的,他应该这样,是我让他受了好几年流浪的苦……”
金甲叹了口气,他已经疲于去安慰镝甲的自责。
而镝甲此时,眼前闪过的是羽赤小姐那时的嫌恶神情。
镝,你究竟为什么?
“对了,镝甲,你刚才好像对我很生气的样子,怎么了?”金甲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回答完镝的问题镝甲的反应。
“我……我是想让镝留在步行骑士团的……”镝甲答道。
“你想让他留在步行骑士团?”金甲满脸震惊,“就算他是你的弟弟……但他现在是羽赤小姐商队的一名保镖,应该回到那里去啊……”
“我只要跟羽赤小姐回报说他不准备回商队了就可以了,她说了‘让他看着办’。”
“那他这么瘦小,怎么可能自如地穿着特制超重甲战斗?”
“他还没完全长大呢嘛……而且我想让他加入不是为了让他穿重甲战斗。”
“什么?!”金甲问道,“那是因为……”
“他的破甲能力啊。我们步行骑士与流氓骑士对抗,尽管他们的武器没办法透过特制型超重甲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但我们能做到最多的也就是顶住他们的防御并将其拉下马了。如果想主动进攻将他们尽数抓获就需要有一组特别的步行骑士,不然以我们超慢的机动性和迟缓的进攻很难真正打败他们。”
“真的……能行吗?这该不会是你为了让镝留下来现想的一个……”
“不试试怎么知道?步行骑士的战法也是最初空想出来后来慢慢一步一步实现的。”镝甲说道,“而且我在之前也对这件事情有过准备,全骑士团战员中不穿重甲的是谁?”
“魔……魔甲?!”
“没错,她也可以破甲。”
“但是镝他并不想留在这里不是吗?他一醒来就想要回到商队去……”金甲看见镝甲的眉头皱起,于是停了下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镝会想要回去……”
“镝甲大人,金甲大人。”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交给你一份任务。”镝甲拿出小包袱递给魔甲,“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要护卫我了,你要一直跟着镝……就是我们救回来的那个人。你要一直保护他的生命安全,等到商队的任务结束之后把包袱里的信交给他……你可以看,但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活着带回步行骑士团。”
“镝甲大人,我一定完成任务,即使付出我的生命。”魔甲接过包袱,离开了营帐。
“那走吧,镝甲。我们去等着镝醒过来,接下来再为他好好送行吧。”
镝甲点点头,两人站了起来,然后伴随着金属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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