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婼说,我在牢狱中已过了半月…
才半月啊…为何我总觉得过了好几年呢?毫无光芒的日子太过难熬了,何况我原身为树,阳光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养料,而今却因无光滋养,愈发颓靡,虽然本就灵力全无,却也挨不过一日日被妖气所侵蚀。
我怕,终有一日,我会忍不住…朝百里骰翝示弱,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然,我不曾想到的是,百里骰翝比我更沉不住气。
火光摇曳间,望着那缓步而入的身影,我轻眯了眼脑袋,唇角略勾。
他是以为我会受不住鞭笞开口求饶么?所以一直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可偏偏,我性子倔的很,性子一旦倔起来,就更不会让他轻易得逞,这不…那么些时日过去了,我都不曾示软半分,他定是急了…
“蒂芜,他们伺候的可还舒适?”
百里骰翝停在我身前,摆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低垂着眸子睨着我。
我左右望了眼那跟随在他身后每日一顿‘伺候’我的二妖,勾唇轻笑,眼眸里满是讽意,“你要是这么想知道的话,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百里骰翝神色一滞,收了适才那副看似平和的面容,目光陡然阴狠,“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也好让我看看,妖王百里骰翝究竟有多少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
“堂堂琼华帝后,会是弱女子?”
“可不就是么?此刻我仙力全无,身上更是伤痕遍布,可还有一丝还手之力?”
“那你是要继续如此下去,还是出去好吃好喝的待着?”
我微挑了眉,唇角勾了抹笑,“怎么?又想到其他招数来‘招待’我了?为何我觉得…还是呆在这暗牢中安全一些呢?”
“蒂芜。”百里骰翝眼神暗了暗,“你别不识好歹!”
我凉凉一笑,“好歹?别的不说,我蒂芜…可是最识好歹了,所以,更不能遂了你的意了,不是么?”
百里骰翝伫立在我身前,眸光在烛火的照耀下微微闪烁着,他死死盯着我,狠厉之色浮上眼眸,他轻启了唇,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打。”
我目光鄙夷的睨着他,唇角笑意不减。
‘啪!’
长鞭甩在我身上,刚愈合了些许的伤口再度溢出鲜血,浑身上下均是鞭痕与淤青,早已无所谓新伤旧伤,只有疼痛…仍旧在叠加…
一鞭过后,百里骰翝抬手,制止了接下来那一鞭,他倾身,妖异的眸子在我眼前放大,“疼么?”
我紧咬着牙,疼痛让我一阵痉挛,不敢开口,怕痛呼出声,只能用目光恨恨的望着他,带着无尽轻蔑之色。
百里骰翝手指微抬,在我脸上那一道疤痕上抚过,伤处结疤脱落,新长出来的软肉还很嫩,触之有些敏感,那凹凸之感,让我心底的恨意更浓了些。
“好端端的容貌,就这么破相了,也不知离渊看到了,是否会心疼?”
“你敢让他看到么?”我咬着牙,开口道。
“有何不敢,不过…他怕是看不到了…呵呵…”
百里骰翝的话让我心一紧,眸光犹疑不定的望着他,他说的话…是何意??
我紧抿了唇,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面容,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他笑容快意,不似强装,难道离渊…真的…
脑海中浮现了他为我挡剑的那一幕,殷红的血自他胸口流出,染红了手掌,浸湿了衣襟…即便是回忆,依然令我呼吸凝滞。
他倒下去时的那一眼,悲凉入骨,何等凄哀与无奈…我心口愈发疼痛,泪意在眼底凝聚,莹润了眼眶。
我倔强抬眸,定定瞧着百里骰翝,一字一句道:“离渊不会有事。”
“哦?”他轻挑的挑起我的下巴,“这么笃定?”
我撇过了脑袋,低沉了嗓音道:“我相信他。”
百里骰翝手指僵在半空,沉默了,他凝视着我,半晌才开口道:“蒂芜,想知道更多离渊的消息么?”
“怎么?妖王想要拿这个来收买我么?我蒂芜…是这么好收买的么?”
百里骰翝想要什么,我很清楚,可是…我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相思之苦,不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反而让他称心如意,这可不是我蒂芜一贯为仙的风范…百里骰翝,若不叫你付出点代价我怎会心甘呢?
“蒂芜,我耐心有限。”
百里骰翝见我如此软硬不吃,终是动了真怒,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所以?”
“乖乖听话不好么?”
“不好。”我诚恳的望着他,开口道。
就在他眼底怒意凝聚即将成为风暴之时,我再度开口:“妖王有话不妨直说。”
百里骰翝闻言,微楞了一瞬,眼底怒意消退,唇角微勾,道:“肯好好说话了?”
我不语,定定望着他。眼底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有屁嘛…利索点放了。
“我可以将你放出去,但是,你必须将莘茉的记忆给恢复了!”
他终是将来意说了出来,也将数日来折磨我的原因给说明了。
“若是我说不呢?”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话音低低。
莘茉的记忆,早就伴随着她那一魂一魄不知消散在了世间哪个角落,我又如何找得回?
可是百里骰翝不知,他兴许以为我故意而为之…亦或是以为我有办法将莘茉记忆找回,才会施以如此手段,意图令我臣服…却不想,我是个如此皮实的,怎么打都无法令我屈服,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可惜了…本帝后,软硬不吃。
只是…送上前来的机会,我不好好把握,怎对得起百里骰翝的那一番‘招待’呢?现在我身上,可仍是疼的紧呢…
望着百里骰翝一瞬低沉了下去的脸色,我面上笑意更甚,刁难意味十足。
若是表现的太配合了,依着百里骰翝性子,难免不会起疑…跟他反着来,让他以为我是因受他胁迫才会出手相助,效果…不是更好么?
“蒂芜,你是个聪明的仙人,难道一定要受够了皮肉之苦才会屈服么?莘茉是你的亲人,将她的记忆唤醒,于你而言,并无坏处,不是么?”
百里骰翝轻柔了嗓音,诱惑力十足。
我深思了片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却也如此。”随即话风一转,低哑着声音道:“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舒心,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让他们继续‘伺候’你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离渊的消息么?”
百里骰翝话说完,我便低垂了眸光,陷入了沉思之中,再抬眸,眼底已多了丝坚毅。
“你说的话,可当真?”
“自是当真。”
“放我出去,将离渊的近况告知我,不可有半点隐瞒。”
百里骰翝勾了唇角,道:“好。”
在百里骰翝胜利的微笑中,我终是走出了黑暗的囚牢,压下心底的喜意,我垂着脑袋,沉默的走过长长石路,腥臭与‘咔擦’之音一路相随,眼角余光随意往右边一瞥,透过火光,一面目狰狞的妖精口中衔了半边尸体的画面顿时跃入了眼底,随着它嘴巴蠕动,‘咔擦’声响起…血腥且恶心…
喉咙顿升呕吐之感,我急忙捂住了嘴,轻拍着心口强忍着,眼眶内泛了点点泪光。
难怪这牢狱中血腥味如此之浓,还经常有窸窣声音传来,原是如此…
看来百里骰翝对我还真是仁慈,不曾将我与其他妖物关押在一起,不然以我如今的情形,轻易便会被那些妖物吞噬。
百里骰翝将我带回了万妖殿,众妖齐聚在殿中,佶砢也在,他自我出现在殿内之后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连,许是我身上的伤痕太过触目惊心,他脸色蓦地惨白,看着我时眼底隐有歉疚。
四周扫视了一番,我目光淡漠的自佶砢身上略过,既是各自为阵,便该敌对,多余的同情与愧疚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受。
“你将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我压低了嗓音,问百里骰翝。
他食指竖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好好听着。”
随即他朝众妖道:“仙界可有何消息?”
众妖闻言,齐齐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嘈杂不堪。
百里骰翝面色微沉,手指指向佶砢,道:“你来说。”
佶砢拱手领命,目光朝我瞥来,遂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自离渊帝君从妖界负伤离去之后,一直昏迷未醒,由应延老君亲自看护,仙界如今仍未立新帝,暂由琳琅帝姬掌管,司命与四海龙王相辅助,四神兽亦担负起守卫仙界的责任,此时的仙界,比之轩辕天帝在位之时,更难攻克。”
听到离渊昏迷不醒的消息,我心一紧,有些慌乱,也有些刺痛,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拳,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我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勉强将脑中烦乱的思绪抛却,目光瞥向百里骰翝。
“离渊仍未醒…呵呵…”百里骰翝微挑了眉,目光不着痕迹的投向我,复又看向佶砢,“没有离渊的仙界…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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