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春和楼门前尽是些美人，或衣衫半褪，或搔首弄姿，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也丝毫不见收敛。那些看客们倒也吃这一套，外头这些可比家里的黄脸婆有趣儿多了！

　　洛枳“啧啧”了两声，嫌恶地绕去了后门。红衣乖巧跟在身后。

　　小姐的眼神她是看在眼里的，像小姐这样的人虽没有生在世族大家，可有妈妈庇护，也是个娇贵的，从小不曾尝过苦头，不知世间险恶，自然对风尘女子鄙夷得很，只怪自己命苦，生在贫困之家，打小便被卖进了窑子，还好遇见了小姐，才不必去做那些皮肉生意。

　　踏足楼内，入目即是大片大片的红，洛枳心里嗤笑，这世上男人最是无情，逛窑子的更不是什么好货，瞧着这张灯结彩的阵势……莫非还真有哪个痴心的要替姑娘赎身不成？

洛枳：“今儿个怎么布置得这般喜庆？”

洛枳一路走到二楼，不禁出声问道，露在外面那双灵动的双眼滴溜溜地乱转着，孩童般天真的模样逗笑了许多凭栏而望的姐姐们。

　　“洛枳妹妹，大喜事呀！姐姐在这先恭喜你了！”

　　只见来人莲步轻移，行到身旁拿起洛枳的手轻轻抚着，惊喜与不舍杂糅在一块儿，她的脸色复杂不已，仔细看的话，眼底似有泪花闪烁。

　　此人正是胭脂，春和楼有名的清倌，平日里性子温和，待人十分有礼，洛枳无聊的时候常常跑去看她学习琴棋书画，这一看自己也想学了，干脆拜了胭脂为师，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楼里的姑娘自是看不惯她们这般要好，再加上那些文人雅士十分捧她场，这么抢手的姑娘林姨宝贝得很，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分她一些，有些人免不了眼红。

洛枳：“我？”

见她脸上神色不似作假，洛枳不忍又环视了一圈，这红艳艳的敢情是为自己准备的？林姨怎么会连我的意见都不征求！？

　　“呵呵，瞧她这样子怕是还不知情呢！”

　　闻声胭脂赶忙擦了擦眼角，生怕失了仪态。

　　抬眼望去，一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轻摇团扇，扭着水蛇腰款款而来，只见她妆容精致魅惑，酥胸半露，端的是妖娆性感，不是陆萍儿是谁？

　　洛枳蹙眉，这个陆萍儿虽是花魁，可自己与她接触并不多，这话里的讽刺劲儿又是从何而来？

　　“平日仗着有妈妈宠你，清高的跟什么似的，到头来……不也是被妈妈转手卖了么！”说着用丝帕假意捂嘴笑的幸灾乐祸，一些听到了的也跟着笑起来。

　　“陆姑娘，到底怎么了，我家小姐真是被妈妈卖给哪家老爷了吗？”

　　红衣声音哽咽几欲哭出来，从小生在春和楼，为了钱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原本以为林姨是极宠小姐的，想不到如今也……呜呜呜！难道小姐也难逃这般命运吗？

洛枳：“红衣别听她们的！不过是一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我相信这么大的事，林姨不会不和我商量！”

见洛枳不仅瞪着自己，还骂自己长舌妇，陆萍儿脸都绿了，却又说不出话来，许是为了顺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连手中怒指洛枳的团扇也跟着颤了颤。

　　“你不过是上个花魁留下来的野种，妈妈这些年捧着你，不过是看在往日与你那死鬼娘亲的情分上，要我说啊，妈妈已是仁至义尽了，没让你接客就是好的！怎么？你还真打算赖在这里一辈子了？”

洛枳：“呵！我要是接客这春和楼还有你的一席之地？陆萍儿你可别抖了，胸抖掉了！”

洛枳对她附耳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近旁的姑娘都能听见，一个个羞红了脸，陆萍儿本人也不例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

　　在座的虽然都是吃那口饭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地说出胸这等淫秽字眼还是头一回见，何况洛枳还是个女子，若是有哪个文人在场必要说她不知廉耻了。

　　看着惊呆的众人，洛枳十分不屑，高声叫道:

洛枳：“麻烦让让！”

硬是把众人拥簇着的陆萍儿推搡到了角落，闷头从她带的那些虾兵蟹将里穿了过去。

　　本以为她会就此离去，谁知她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眼神十分嫌恶的扫过陆萍儿众人，认真地掸了掸衣服与她们接触过的地方，仿佛她们在她眼里是什么脏东西一般，避之不及。

　　在人群中如愿看到陆萍儿僵硬的脸，这才满意地大步离开。大家纷纷怀疑这是不是个假的洛枳，昨日端的是单纯可爱，今日却是转了性说起荤话来了，好家伙，这小姑娘到底隐瞒了多少面。

　方才被陆萍儿气得狠了，洛枳门都没敲就径直进了林姨的房间。

　　此刻房间里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看样子两人正在喝茶。

　　洛枳的突然闯入成功地让林姨恭谨的笑凝固在脸上，那男人体格微胖，还有一点啤酒肚，好在精神不错，看他那茶杯的手指遒劲有力，怕是常年习武之人，此刻他也在看她。

　　不过在洛枳看来，这些年老的嫖客都有统一的形容词:大腹便便。

　　“洛儿！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林姨见她此举很是恼火，原本还想周旋两句的，看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谁知这死丫头自己跑进来了，难道这是命吗？她应该信命吗？

洛枳：“林姨，你不会要把我嫁给他吧？他这么大年纪都可以当我爹了！”

洛枳杵在门口，甜甜糯糯的声音配着厚重的鼻音闷声说道，

洛枳：“是不是洛儿做错什么了，林姨不要把我卖给他好不好？洛儿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调皮捣蛋，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不要钱地往下掉。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瞧她这可怜劲儿林姨简直心疼死了，若不是形势相逼她又怎舍得将她送去给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她招手道：“洛儿，你过来。”

　　洛枳听话的走过去，若想好好生存下去，就不能当任何人的附属品，更别提如此大年龄的色胚了！现在能庇佑自己的只有林姨，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想到这她更是做足了可怜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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