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被拖行着带进了一处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帐篷里,帘门磨蹭过他的身子无声的合闭上,把外面的光景阻隔开来,只留下前头的火光把帐篷里填的满满当当。
拖着他的那家伙把安德鲁抗在肩上,把他在一张长木桌上放下,不算温柔但也不算粗暴,看的出那家伙有很小心的在刻意保护他…。
安德鲁略微观察了一遍周围,帐篷里目前没有什么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这断绝了他翻身下来砍断那家伙脚筋的念头。
躺在略有些冰冷的木桌上,安德鲁回想起之前的决斗场景。说真的,他不愿意承认他战败的这个事实,一是武器的原因,尽管他擅长弯刀,但从一个同样擅长长矛的人那讨不到好处。第二点自然是右臂的伤,他那场决斗打的挺憋屈,面对一个强劲的对手却无法使用惯用手,假如再来一场公平的绝对,至少没有负伤之类的特殊原因,安德鲁有赢他的信心。
帐篷进来一人,带着橙色的头巾,安德鲁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脸边似乎有着若隐若现的黑色鳞片闪过。
进来的人端着一个铁盘,盛放着一些医疗用的东西,消毒水和止血膏之类的,当然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是经常用来切除腐烂组织的手术刀。但在有些情况下必要的话也能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器。
安德鲁自然也觉察到了这个机会,如果按照他设想顺利的话,他将借着还有力气的双肘撑起上身以代替无力的腰部,借势翻转过半个身体,用负伤后仍然不太灵活的右臂压制在身旁之人的胸腔和腹部的连接之处,继而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会压上去并以一个朝地面倒下的趋势,仗着自己四米多的高大身形在这次突袭之中把他按到在地,从而夺取他拖盘之中的金属小刀。在地面的缠斗压制战上反手切入他的脖颈一侧,但绝不能恋战,一把小刀至多只能在瞬间让一个兽人暂时无法起身还击,他必须要迅速的翻滚到长木桌下面屏气噤声,外面的守卫会立刻过来查看发生的骚动,守卫注意到倒在地上不断按压住飙血的伤口的医疗人员,开合着的嘴巴被涌出的鲜血堵住,像是在呼喊些什么…当他上前准备进行援助时,从木桌下探出的锯齿状刀刃将撕裂着割断守卫的脚筋,再进一步从他身后拉拽住双脚,让他失去重心迎面扑倒在地面,拖进桌下反锁他准备拔刀的双臂,割开他的喉咙,这样就没有后续的呼救……
“你伤的很重很重,劝你不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把小刀上了,除非你想下半辈子都做在轮椅上或是靠双臂走路。(兽人语)”
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清脆声音把安德鲁从他的幻想计划之中拉了回来,正如他说的那样,这套动作下来安德鲁很可能会因为腰椎的压力过大而瘫痪掉。
这人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安德鲁的伤口处,腰间被长矛贯穿的孔洞已经有烂掉的腐肉挂缀在边缘,虽然血已经不再一股一股的奔涌流出,但恶化了的组织必须要清除干净,不然只会比流血更严重。
他捻起小刀轻车熟路的钻进伤口的孔洞里,没有任何征兆和提醒的利落划切,就带下了一整块发臭的腐烂组织,安德鲁感到体内而来的切割疼痛,闷呼一声,但硬是忍了下去。在敌人面前流露出小孩打针一般的哭喊可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这个伤势我也只能做到这了,要想彻底痊愈再次活蹦乱跳的话最好还是要去规模大点的城市慢慢治疗,毕竟这里小本经营,真是抱歉招待不周啊哈哈。”
奇怪,一个医生话怎么那么多……除非……
“算是初次的正式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无名无姓唯一外号,“金” “合” “欢”。(兽人语)”
这人不经意间轻描淡写的吐露出的三个大字,让安德鲁在瞬间进入了完全绷紧的戒备状态,战争的源头挑起人就在自己身旁给自己的腰间缠上了一圈一圈的白纱带。
“你有什么目的……(兽人语)”
“一上来就问这种直接的话题吗?好吧好吧……(兽人语)”,“金合欢”耸了耸肩,毫无防备的侧坐在安德鲁躺着的木桌上,“我有什么目的……这个问法不太适合我…不如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兽人语)”
在不久前还是神秘的反派大BOSS,生死对头的“金合欢”,此刻和自己贴近到几乎没有距离的程度,安德鲁在考虑,也许…也许…牺牲自己结束这场纷乱到也没什么不行……
“你们的部族首领,奎因那老家伙,算算时间他今年也有个几百岁马上寿终正寝了吧……(兽人语)”
安德鲁也不了解奎因的年纪等详细问题,一般兽人都至少有个两百年的寿命,若是没有陈年伤疾,后天再加以锤炼身体,服用些延年益寿的上等珍品,兴许活个五六百年也不是问题。而此时安德鲁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把托盘中的小刀上。
“老奎因能坐拥一整片草原来作为他的部族领地,你猜他是靠什么?靠人脉?靠力量?还是靠他那张老脸?(兽人语)”
托盘并不远,就在那人的双膝之上,安德鲁可以试着腰部略微发力让自己坐起来,这样手臂就可以触及到那把小刀……
“谁也想不到,那老家伙靠的是派出手下的精英战士去围剿一个刚学会走路的,一个甚至连命名日都没有经历过的孩子!再把那孩子的项上人头挂在领地的围墙上示众以捍卫自己的地位!?!(兽人语)”,“金合欢”一直缓缓道来的平和语气里出现一股焦虑的暴动。
安德鲁腰腹中已经开始在慢慢酝酿积蓄起一小股力气。
“金合欢”没有发现安德鲁的小动作,依然自顾自的讲着他的故事:“是的是的,那个孩子就是我,曾经的我......其实严格来讲奎因的领地,不,应该说奎因的领地本来就应该属于我,我才是这里的正确继承人!这里本应是洛萨斯之子——“金合欢”的势力领地!!你永远想象不到你们所谓的英明首领以前最喜欢玩弄的把戏是多么的肮脏!真正的兽人是绝对不会和他一样玩弄那些狡诈的下流手段!那简直就是拉低兽人的高大形象,简直!简直..简直就和狡诈的人类以及矮小阴险的格鲁尔族一个德行……真是给他壮硕的块头蒙羞……(兽人语)”
托盘随着他急促激动甚至有些混乱的语速上下晃动,安德鲁生怕有个万一,不小心被“金合欢”给抖落下去,势必会给安德鲁造成一些麻烦…说不定被发现……
“我想洛萨斯这个名字在你这个年龄的兽人里很少有人听说过吧……不过也是,依着奎因的性格,这么久了他肯定把这个秘闻给封锁的严严实实……虽然我也是通过如此长时间的信息搜寻才得知了个大概,毕竟当年我还只是个孩子。(兽人语)”
安德鲁的指尖在木桌上向前摩挲着移动,动作细微非常小心,也因为之前的抖动导致托盘里的小刀被震到了边缘位置,他现在能更清晰的看见刀柄把帐篷内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也是兽群迁徙事件的南征军军长,带着我的母亲一起,从大雪封山的北部带着一部分族群直穿人类的领地,经过兵荒马乱的远征,牺牲了自己数不清的亲信和兄弟,才来到南方这片金色的原野上……所以他才应是当之无愧的苍黄之王!可惜……当族群开始踏上繁衍生息的正途时,他却已经步入了生命最后阶段。(兽人语)”
当他说到这时他的情绪落入了低谷,是不清不楚的感叹,是错失机会的惋惜亦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于是你们伟大的奎因就站出来踊跃参加部族长之位的竞选,因为按当时的规矩来讲,洛萨斯的位置理应由他的子裔继承。记住,这和个人荣誉没什么关系,仅仅只是有一个继承权,没有尽职的话还是会被投票罢免的。总之,奎因瞄准了这个机会……不过不巧的是在最终决策之际,洛萨斯有了一个喜讯,也就是,我。(兽人语)”
“金合欢”这次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斟酌着思考些什么……继续道:“奎因肯定不想前功尽弃,但族群里绝对的权威规矩已经完全限制住了他。然而我出生的那一天,一切都出现了转机。我想奎因那天一定欣喜若狂的手舞足蹈,只因为那个半张脸都覆盖着黑鳞,身形还有些畸形的婴儿出现……(兽人语)”
“金合欢”一把撕扯下自己的橙色头巾,半张脸的黑鳞狰狞的蔓延着分布扎根,甚至从嘴角到一半的唇部。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流着的血是不被承认的兽人血脉。而这里就和当时兽群净化后改的规矩产生了一个冲突,伟人的子裔应该拥有继承权,杂糅的兽人血脉将被剥夺兽人的所有权利。决定部族长的大事迫在眉睫,修改规矩要联系迁徙到三方的兽人势力还必须要通过才行,局势一下就陷入了僵局。而奎因借这个机会,大势传播造谣我父亲子虚乌有的信息,更加恶心的是就连什么“能生出这种畸形怪物的双亲能做好什么领导者”之类的话都能编造出来!如此一来又赶在兽群净化不久后的关键时期,奎因的“不懈努力”可算是奏效了,洛萨斯的威望一天比一天小,族人们渐渐倾向尚且年轻力壮的奎因,而且确实得承认奎因也在兽群迁徙的远征中做出很多贡献。我想父亲他年纪也大了,也无心再与这些下三滥的政治手段有太多牵连,转而带着妻儿隐居于某地。一时间首领帐篷里竟然空无一人。(兽人语)”
“直到父亲咽气的那天,我们的隐居营地被一场大火吞没,眼角有一抹血红痕迹的老家伙带着精壮的战士闯入火中砍死了所有人。我看见母亲被砍死在我面前。(兽人语)”
安德鲁已经确保自己基本都已经准备了妥当,无论是力度的尝试还是距离的测算,他甚至在听故事的同时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行动代号。
“不过也可惜了奎因,我能活到现在混的还不赖,也多亏了他让我有个这样的故事可以去讲述,多亏了我的故事经历才能得到外围的偏远部落几乎全部的帮助。最近也是有幸耳闻,听说奎因又玩起了他那套是吧,说什么我是请求其他种族援助的懦夫,以前造谣我父亲,现在造谣我,可笑。(兽人语)”
当安德鲁打算动身开始他的光荣就义斩首行动时,没料到“金合欢”突然站起身,把双膝上的托盘连同小刀稳稳当当的交付给了一旁的沉默着的那位之前和安德鲁的决斗者,居高临下的看着差点就动身的安德鲁,向伸出一只手:
“加入我,奎因不值得你这样的斗士拿命去效忠。(兽人语)”
不容置疑……不容反驳……
“……好,我加入你。(兽人语)”
安德鲁握住了“金合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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