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一夜的时间如何度过

索菲娅早已习惯黑白颠倒的生活，她被战争折磨的神经敏感，即使后来当上了元帅，不需要每次打仗都亲自上阵，却又总是在夜里被充满尸山血海和各种装甲车和战机的残破零件的噩梦惊醒，或者一睡觉，脑袋里就是端着枪冲向各自敌人的苏德军队活着是自己亲爱的战友被活活射杀在自己身旁，而自己无能为力。

她不敢晚上睡觉，她明白自己的梦并不是假的，而是自己曾经的真实经历，她曾经在战壕里打过一个盹，就只是一会儿，她就被响声惊醒，看到的就是刚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T-34/76残缺的，燃着大火的身体。

她再也不敢晚上睡觉，她晚上总是仔仔细细地，死死地盯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她才稍微有点安全感。

除非埋在自己的领袖温暖的怀抱里，她才敢安心的睡去，她知道此时是真正的安全，什么都可抛诸脑后。

否则就算白天睡觉，怀里揣在手枪，她也睡的不安心，也许噩梦做的少了，但是也只不过是稍微地让自己不会半路惊醒罢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很安全，她又睡不着，因此她陷入了一个困难的境地。

她很无聊，现在不是在真的战场上，不能对着对面放冷枪或者做些什么别的当做消遣。所以，抱着冰冷的DP28，她感觉实在是无聊。

她卸下来几颗子弹把它们拿在手里把玩，她知道这是安全的，她不会傻到因为这个炸烂自己的手，但是只是几颗造型完全一样的子弹，并不能使她永远脱离这无聊的境地，她很快就把子弹重新装了回去，因为这也不太好玩了。

玩炮弹？索菲娅想了想直接放弃，这真的过于危险，如果出了意外，就算自己安全，这个房间也会被炸的稀巴烂，艾伦的安全更是无法保证。

她有些困，但她不想睡，她明白一睡过去梦里又是那些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她是多想睡一个晚上的安稳觉啊！

索菲娅眼角的余光撇到已经不安稳地睡去了的艾伦，艾伦的脸上还隐约可见两道泪痕。这让索菲娅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守过的一个三号坦克，她是那样的年轻，可是第二天就要被杀掉拆解了，她不停地哭，喊自己的姐姐，想要拽开自己的镣铐，勒的手上渗出血来。索菲娅看到她睡着的时候，这个不知名的三号脸上已经满是干了的和还没干的眼泪，她也有些受不了，然而第二天这个三号还是被粗暴地拽出去处决了。

她回过头来仔细地看着艾伦，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她的脸颊。

“还是挺好看的吗，为什么走这条路呢？”索菲娅不禁惋惜，常年的厮杀没那让她成为失去人性的杀人机器，她对战场上的敌人毫不手软，却总无法和那些当狱卒的T-28们一样去虐待战俘。

感受着艾伦脸上的温度，索菲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无论那人是谁都好，她需要有一个人允许自己把肩膀靠在她身上，她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不是和各种冷冰冰的枪炮为伴。

而现在，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着她去背离社会主义。

她从前不敢有这种想法，她同情过一部分被处决的战俘，却从未伸出援手，因为内心深处她觉得这些人该死，可这次不一样。

索菲娅觉得脸上发烫，心跳加快，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害过羞了，为什么今天就会有这种感情，她不明白。

“我…想要一个人…抱着我…就像姐姐们，就像母亲…”索菲娅作为一个战争机器被造出来，除了她的同类和领袖没人在乎她的死活，也没人愿意发自内心地接受她，无数次死去活来，却没人愿意给她温暖，她听到的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作战指令。

最后是1969年，不记得日期了，只是有一天，索菲娅突然被从军营里拽走，被带到受到严密看守的一个地方，不见天日，被束缚着，那些人肆意地以祖国的名义对她的身体动手动脚，她的身体的一部分被拆去了，又有一部分新的被装上。她承受的痛苦宛若万剑穿心，不知昏死过多少次。活体解剖，肢解，她挨个受了不知多少遍，从里面活着出来的时候，人们说她获得了新生，可她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看着充满陌生感的身体，她陷入沉思，她觉得自己受的是对一个战士的最大侮辱。

尽管如此，如果可以为祖国做贡献，她觉得受再大的苦也是值得的，是可以忍的。可这一切过后，她只是得到一个没有实权，除了不到十个人的警卫部队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的“元帅”头衔作为补偿，每天只是批阅无关紧要的文件。这一切使得她差点自杀，然而有一天，她听到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斥骂声。

“她怎么在这，为什么这样对待她？”乌里扬诺娃抓着一个军官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指着索菲娅冷冷地问。

“她…我不知道…”军官被吓傻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混账！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一个为了忠于祖国忠于人们忠于党的战士，受到这种侮辱！”乌里扬诺娃把军官一把扔到旁边的椅子上，直接把椅子砸散架了，索菲娅也被突然破门而入的乌里扬诺娃吓到了，但她认识乌里扬诺娃，这是她敬仰的领袖。

“我问你，她不是人吗？她自愿的吗？这根本不需要人来回答的问题，你们挨个回答了错误答案！”乌里扬愤怒地大喊，顺带着拎起军官，把他扔到门外，几个内务部的人眼疾手快，冲过来把他按在地上，拷住双手。

“弄清楚共犯，然后直接处决掉！”乌里扬诺娃大声地对着外面的内务部的人喊，而那个军官已经吓得面如死灰。

“我为祖国立过功，我为元帅留过血 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总书记……”他大声喊叫起来，但是契卡们就和没听见一样，把他直接一左一右拖走了。

“领袖……”索菲娅自认为早已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是看着乌里扬诺娃朝自己投来的关切的目光，就像暖阳照在坚冰上。

“好孩子，过来吧。”乌里扬诺娃自己也走进了几步，把索菲娅搂在怀里，索菲娅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吧，我可以让你做真的元帅。”乌里扬诺娃一只手抚摸着索菲娅的头发，另一只手搂着还在啜泣的索菲娅。

“领袖，我不要什么元帅，我只求您可以陪着我身边。”索菲娅抬起头来，她觉得领袖的怀抱真的是好温暖，她想永远就在这里面不再出去，她享受到了被关爱的快乐。

“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乌里扬诺娃笑了，她抱起索菲娅，带着她往克里姆林宫走去。

从回忆中脱出身来，索菲娅看着艾伦，感觉有些恍惚。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最高苏维埃啊，请您原谅我吧。”索菲娅拿出自己的勋章，虔诚地向自己的信仰道歉，尽管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负罪感。

“想到了就大胆去做，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索菲娅想起了乌里扬诺娃对自己的教导，她决心要付诸行动了。

她把机枪放下，走到艾伦跟前，把自己的军装外套脱去挂着椅子上，看着艾伦没有被子盖，她拿出一床自己曾经用的行军被。

“领袖，你不会在意的吧，你会原谅我的吧。”索菲娅想着，又褪去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露出自己并不很丰满的身体。

她慢慢地爬上床，尽量不惊醒艾伦。她把艾伦揽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尽管因为体型原因，索菲娅更像是和艾伦面对面地近距离接触。感受着艾伦身上的体温，索菲亚觉得又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给予别人的。

“好温暖，我想我可以安心地睡一觉。”索菲娅把被子盖在自己和艾伦身上，和艾伦紧紧相拥，她感觉一股倦意涌上大脑，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只是索菲娅的脸上留下了两道细小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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