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皆是黑暗，身前亦无光明

“吱呀”贝尔摩德轻轻地推开眼前的门，走进了一片昏暗的房间。

透过窗帘缝隙射入的微弱月光，隐隐映出床上正在熟睡的人的轮廓。

贝尔摩德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面朝向床上的人侧身躺下，借着月光细细端详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在做什么噩梦呢？”

贝尔摩德呢喃道，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擦了擦对面男人额头上的冷汗。

“上次关系还这么亲密的时候，大概是几十年前了吧”

抚摸着自己未婚夫的脸庞，贝尔摩德这样想着。

“哈，哈......”像是终于到了极限，在睡梦中痛苦着的男人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地喘着粗气。为了平复他的心情，贝尔摩德伸手抚上了他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柔和地捋动着。

过了良久，男人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眼睛也慢慢聚焦。不过马上，他就被面前的贝尔摩德吓了一跳，嘴巴微张，就要叫出声。

“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呢，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贝尔摩德凑上前去，用嘴唇将男人所要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堵回了他的喉咙里。男人身体一僵，随即生疏而又热烈地回应起来。

“......对，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不要再想多余的事情了......”

手指慢慢抚过男人的胸膛，向下移去，贝尔摩德在心中默念道。

“贝尔摩德”名为折木清隆的男人却突然从甜蜜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贝尔摩德，坐起身来“先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贝尔摩德的心陡然一沉。

“不要”贝尔摩德重新纠缠上去。

“贝尔摩德”折木向后闪开，眼睛炯炯有神“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不是吗？”

“所以不要说出来啊！”

贝尔摩德停下来，声音带有一丝哽咽。

“贝尔摩德......”看到眼角湿润的贝尔摩德，折木十分惊讶。

“呐，darling，你知道的吧，我一直爱着你”

贝尔摩德支起上半身，缓缓拉开睡衣的前襟，拉起折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只要你不说出那句话，今夜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darling～”

面对眼前这副完美的身体，折木却没有丝毫的意乱情迷，反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我想拯救宫野明美，请帮帮我”

折木决然地抽回了手，在床上以土下座的姿势向贝尔摩德拜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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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向前奔跑，只有不停的奔跑，才能逃离身后那个邪恶野兽的魔爪。摔倒后全身变得鲜血淋漓也要继续奔跑，喉咙里溢满铁的味道也要继续奔跑，心脏马上要从喉咙里跳出也要继续奔跑。为了守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七岁的贝尔摩德拼命驱使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向前迈进。

突然，去路的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

“让开！”贝尔摩德声嘶力竭地喊道。

两位来者闻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只能到这里了吗......”

贝尔摩德绝望地想道，孤注一掷地狠狠向两人中较为瘦弱的一人腰部撞去，却没想到那人力量出奇的大，一只大手宛如铁钳一般将贝尔摩德的头部牢牢制住。

“结束了，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这样想着，无力摆脱的贝尔摩德放弃了挣扎。

“老爷，这孩子......”

出手的瘦削男子向旁边那位大腹便便的老人请示道，看起来两人之间好像是主仆关系。

“你这混蛋，赶紧给我站住！看我一会儿怎么料理你！”

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那个对外总是笑眯眯，对院里孩子却常常露出饿狼般眼神的孤儿院院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带着三分愤怒七分垂涎，恶狠狠地向贝尔摩德威胁道。贝尔摩德害怕地低下了头，抓住了管家的衣襟。

“咳咳”管家咳嗽了两声，提醒孤儿院院长他们两人的存在。

臆想被打断的孤儿院院长不耐烦地抬起头，看清两人的面容后赶紧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啊，原来是预约过今天到访的乌丸莲耶先生啊！”

“是的”管家在一旁代为回应道“我家老爷想从你们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孩。”

“原来如此，那就请您二位移步到我们的孤儿院吧”说着，院长就要去抓贝尔摩德的肩膀“别胡闹了克莱尔，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要给两位贵客添麻烦。”

贝尔摩德肩膀一缩，躲开了院长的手，眼眶里盈满泪水，疯狂摇头。

“你这家伙......”院长目露凶光。

“且慢”

一直沉默着的乌丸莲耶突然开口——

“我就领养这个孩子吧。”

“啊，可是......”

院长明显有些不舍。

“怎么，院长对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

乌丸莲耶若有所指地说道。

“哪里哪里......”

院长勉强笑道，贪婪地将贝尔摩德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那我们就告辞了。”

乌丸莲耶牵起贝尔摩德的手，转身离开。管家向院长微微行了一礼后，也跟在乌丸莲耶身后离开了。

“老爷，就这么简单地选中这个女孩真的好吗？这可是关系到少爷的未来......”管家一边走一边担忧地说道。

“不用担心”

乌丸莲耶笑了笑，看了一眼牵着自己手，一脸懵懂的贝尔摩德

“她撞向你时的那个眼神，可是相当不错的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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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未来的未婚夫，为了你将来能有足够的能力好好保护他，从现在开始你要用尽全力来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乌丸莲耶指着一个痴痴呆呆抱着蛋糕，嘴角淌着口水，和贝尔摩德同岁的小胖子说道。

“是。”

年幼的贝尔摩德早已熟知，身为一个孤儿她已经比院里那些饱受院长摧残的孩子幸运的多，她老老实实地听从了乌丸莲耶的安排，每日白天跟随着管家训练的遍体鳞伤，到了晚上则学习各种枯燥的书本知识。

虽然一开始已经做好足够的觉悟，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尤其是在她累的倒地不起奄奄一息时，她的保护对象兼未婚夫却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胡吃歹喝——久而久之，贝尔摩德的内心不知不觉地被愤怒怨恨填满了。

贝尔摩德并不把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一切怪罪于乌丸莲耶或者管家，她将这些全部都归结于折木身上。在她看来，乌丸莲耶和管家是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如果没有折木这个脑瘫儿的话，她根本就不用为了保护谁而受这么多苦，相反地，她很有可能只是作为单纯的养女享受来自乌丸莲耶和管家的宠爱。

怀着这样的想法，贝尔摩德开始趁着乌丸莲耶和管家不在的时候戏弄折木。身为脑瘫儿的折木最喜爱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玩泥巴，贝尔摩德便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推到床下，在他吃饭的时候把他的食物夺走，在他堆砌沙堡时一脚把沙堡踩倒。

贝尔摩德本以为这样折木就会嚎啕痛哭，而她看见折木痛苦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会平衡一些。但是折木每次被贝尔摩德戏弄之后都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并且每次吃东西的时候还会主动将食物分给贝尔摩德一些。

贝尔摩德的主意落空了，不仅如此，折木的笑容让她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她变得更加痛苦。为了掩盖这种痛苦，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折木，终于有一天，她的所作所为被管家发现了。当管家取出鞭子准备狠狠地抽打贝尔摩德时，折木却挡在了贝尔摩德身前。

“不要......打......克莱尔......”

无论怎么被贝尔摩德欺负都不会哭泣的折木此时却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向管家求情。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折木被几个仆人强行拉走了，贝尔摩德最后结结实实地受了二十鞭子。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那一天晚上，贝尔摩德皮开肉绽地趴在床上，对坐在她床边涕泪横流的折木立下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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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后。

经过漫长的学习，贝尔摩德熟练掌握了所学书本上的知识，身手方面也达到了令管家称赞的水平。同时，随着乌丸莲耶旗下的产业越做越大，他的野心也愈发膨胀，开始染指灰色甚至黑色区域的生意，组织研发药物的方向也不再限于治疗折木的脑瘫。

由于折木那边还有管家照看，贝尔摩德便被乌丸莲耶暂时从保护折木的工作中释放出来，明面上以莎朗·温亚德的身份作为极富表演天赋的年轻影星活跃在世界舞台上，暗地里则代号为贝尔摩德，使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为乌丸莲耶解决了很多潜在的威胁，并参与了黑衣组织雏形的构建。

手上逐渐沾满了罪孽的鲜血，这并非贝尔摩德的本意。在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她也曾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但是，一想到十一年前那个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她就能重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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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年，组织已经壮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乌丸莲耶几乎成为了整个世界里部分的boss。尽管如此，贝尔摩德却并不看好组织的前景，内心深处总是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

推翻组织的人迟早会出现，在将来的某一天。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贝尔摩德成为了组织里的神秘主义者。一方面，作为boss和折木、管家之间的唯一联系人，贝尔摩德确实应该和组织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另一方面，情报的独享为贝尔摩德在组织覆灭的时刻成为污点证人提供了可能——这样她就可以和折木安度余生。

就在贝尔摩德为了她和折木的未来苦苦坚持的时候，脑瘫的折木却在黄油游戏上展现了惊人的智商，并深深为此着迷。

“呐呐，darling，你听我说啊......”

结束长期任务的贝尔摩德迫不及待地来到折木家，挽住折木的胳膊亲切地想要倾诉她在任务中所经历的一切。

然而，折木不再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聆听下去。在表情冷淡地听贝尔摩德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准备摆脱贝尔摩德，走进自己的房间。

“darling？”

贝尔摩德意识到眼前的折木有些陌生，不由得紧张地拉住了折木的手臂。

折木不耐烦地甩开贝尔摩德，贝尔摩德惊慌地想要追上折木，回应她的却是折木厌恶而又癫狂的眼神，贝尔摩德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折木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直以来，我都抱有些什么可笑的幻想啊，那家伙就是个单纯的脑瘫而已，不，现在已经沦为一头只有**的肥猪了......”

那一夜，贝尔摩德靠在折木的房门外，认清了令她无比痛苦的现实

——支撑她走到现在的精神支柱，只是虚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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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结局，就是和组织一同腐朽吧，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可以从这苦难的人生中解脱出来......”

从那以后，贝尔摩德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组织的任务之中，无论任务的危险等级有多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

然而，在生死边缘起舞的贝尔摩德等到的不是那颗贯穿喉咙的子弹，而是愿望再次被粉碎的事实。

“贝尔摩德，服下这颗药”

对于渴望死亡的贝尔摩德，乌丸莲耶下达了命令——成为长生不老的怪物，永远作为他独生子折木的保护伞生活下去。

“不行了，我会和这个傻子永远地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从这个地狱里解脱......”

痛苦，让贝尔摩德无比仇恨强迫她服药的乌丸莲耶，以及研发出这种药物的宫野夫妇。除此之外，贝尔摩德最仇恨的还是导致她这一悲惨人生的折木清隆。

出于报复的心理，贝尔摩德为了完成任务更加不择手段。不仅如此，她还和同为组织元老的琴酒厮混了一段时间。虽然脑瘫折木没有自己是否被绿的概念，但是贝尔摩德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是有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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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地度过绝望的每一天，二十五年就这样过去了。漫长的时间能抹去一切，贝尔摩德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还发现了生命中的Angel和能够贯穿组织的银色子弹。

然而，神明似乎不甘于贝尔摩德一潭死水的生活就这样平静下去。于是，在贝尔摩德按照一年一次的惯例探访折木的时候，从管家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少爷的脑瘫好了。”

.......

为什么？凭什么？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堕落成了一头野兽，事到如今，我连死都放弃了，你却痊愈了？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你要玩弄我的命运到什么时候？

......

脑海里满是这些想法，贝尔摩德将枪口对准折木清隆，真正动了杀意。

出乎意料地，在枪口下的男人没有讨饶，反而颤抖着问出一句四十年前他每天都要问贝尔摩德的话——

“吃......了吗？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夕阳下，淌着口水，呵呵笑着，含糊不清地询问精疲力竭的贝尔摩德的小胖墩的脸，突然和眼前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再继续观察他一段时间吧。”

贝尔摩德收起了枪，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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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弥补折木漫长的脑瘫岁月，痊愈后的折木获得了神之眼的能力，作为名侦探积极活动着。除此之外，清醒过来的折木戒掉了黄油游戏，生活更加健康自律，体重也下降了许多。

观察到折木的一系列变化，贝尔摩德原本沉寂的内心再次跃动起来。

“说不定这是命运之神对我难得的一次眷顾......”

就在贝尔摩德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时候——

“我想拯救宫野明美，请帮帮我”

面前这个正在土下座的男人的话语将贝尔摩德的心无情地踏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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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贝尔摩德，我果然无法放任宫野明美被组织的人杀死”

（啊，我知道的，无论你怎么掩饰，你就是个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人。所以我来了，为了防止你做出多余的事情，结果还是......）

“我明白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仇恨着宫野夫妇，包括他们的女儿，但是实际上你我都清楚的吧？你真正憎恨的是我和我的父亲。一个人被刀砍伤，有罪的是持刀的人，而不是刀子本身不是吗？”

（说的没错，但是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些理性的说明......）

“所以贝尔摩德啊，你的仇恨就由我来全部背负！”

（那种事不需要啊！我想要的只是有人选择我一次，选择刚一出生就被抛弃、一直作为工具活下去的我一次啊！）

“我想让宫野明美活下来，只要你能够帮助我，你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别想着宫野明美了，好好看看你眼前的我啊！我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破破烂烂了......但是为什么你没有注意到呢？为什么去拯救那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来拯救我呢？）

“拜托了！”

折木重重低下头。

“呐，darling”

贝尔摩德的声音在颤抖，语气中带了一丝乞求

“现在收回这些话也不晚哦......放弃这件事，我们慢慢来......这样最后组织也会被推翻的，我们也会幸福的生......”

“拜托了！”

折木低着头，再次请求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又一次被放弃了啊......）

耳边仿佛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

（大概，我永远只能呆在黑暗中了吧......）

“是的呢”

心头仿佛有恶魔在低语。

“那，无论我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都没关系吧......”

“没有错哦”

心里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你刚才说，只要我帮你去救宫野明美，你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的。”

“夺去你的生命也可以吗？”

“......”

折木停顿了一下，坚定地回答道

“可以。”

“成交”

——我早该知道的，我的身后皆是黑暗，身前亦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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