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帝视角】

仿佛雄鹰展翅掠过天空，那撕裂空气般的冲击声回荡在山谷间，惊动了不少生灵。作为始作俑者的少年似乎并不把他造成的骚动当一回事，并且准备大闹一番。身着红黑色法师礼服的黑发少年毫不在意地跃下千丈深的山崖，踩着空气平稳地站在了昨天坠落的地方。

这套礼服还算有点用，能在魔力干涉这么强的地方起到些抵抗的作用。卢卡斯对这件虽然过了百年但依然发挥着作用的衣服感到还算满意。接着，他的手心出现了一簇火苗。

“喂，昨天变成花的家伙，你在的吧，快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烧了这里！”森林里没有任何声音对他做出回应，仿佛他在自言自语。“啧。我不喜欢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卢卡斯好看的眉毛微蹙，咂了一下嘴，爽快地将火苗像前方的树林一扔。火苗瞬间窜了上来。他并不介意引发森林大火，也并不在乎有多少生灵可能会因这小小的火苗消逝。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比如昨天因为那不知名的诡异的花而坠崖的女孩。要不是他事先察觉到了这个地区隐约有些不妙的地方，他现在可能已经愤怒到把整个亚特兰大轰了。

火势越来越大，燃烧木头的炸裂声在这寂寥无人的崖底显得有些瘆人。“啊！！！你这个疯子！还真敢放火烧我的森林！”一个绿发绿眸的少年凭空出现骂道。卢卡斯没有太在意他的话，毕竟叫过他疯子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了。看着这个穿着绿色短袖，上衣下摆裂成叶片状，穿着紧身的绿色长裤和棕色长靴的看起来约十一二岁的男孩紧张地用嘴吹灭火焰的样子，卢卡斯有点想笑。如果加上顶别着一根羽毛的绿色帽子就是活脱脱的彼得潘了。

紧接着卢卡斯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男孩只是轻轻地用嘴吹了一下，就吹出了仿佛芭蕉扇的威力，火焰瞬间就因为没有氧气的助燃熄灭了。他必须承认眼前这个存在，是真正非人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害怕。毕竟活了数百年的他自己某种意义上也是非人的存在。“喂，就是你这家伙害我差点失去我的玩具吗？”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中传来慢慢涌起的杀意，卢卡斯做好了随时可以和眼前的“非人”死战的准备。

“别那么充满敌意啊小鬼。”绿发男孩处理完火焰后转过身来，卢卡斯这才发现他绿色的瞳孔里仿佛还掺杂了一点蓝色，随即他打了一个响指，四周不知哪里蔓延过来的藤蔓绑住了卢卡斯的四肢，即使卢卡斯用火焰烧也无法烧断，也无法挣脱。“别慌，小鬼，我只是怕你这疯子又对我的森林做些什么。我们来好好聊聊吧。”被一个样貌像孩子一样的人叫小鬼，尽管很火大，但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也无法做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嚣张的态度。

“至少也得报上名来吧混蛋。一口一个小鬼，你难道是千年老妖吗？”“千年吗？比这更久哦。大概是世界第一颗种子发芽的那一刻我就诞生了吧。我叫乌瑞亚。你可以叫我乌瑞亚大人哦。”自称乌瑞亚的男孩笑眯眯地就地坐在了被在空中束缚住行动的卢卡斯面前。“对了，你刚刚是说那个女孩是你的玩具吗？”“……是又如何？”

只见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睁开，渗出一丝寒意。“这可真是失礼呢。为什么就凭你这样的家伙能得到她？”卢卡斯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能感受到愠怒的眼睛如同野兽受到威胁一般发出的光。“我还没怪你坏了我的好事呢。臭小鬼，如果你不跟着跳下来的话她也不会死的，我会带她来到我们精灵的世界，让她加入我们。”男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仿佛刚刚那危险的眼神不是由他发出的一般。“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吧，像她魔力这么淳厚的人这世界上也存在不少吧，为什么偏偏要抢走我的东西？”卢卡斯瞪着他质问道。

“你是在给我装傻吗？你见过那么美的魔力吗？”她的存在对于像他们这种能看到别人的魔力的人来说就像一直生存在黑暗中的人第一次见到阳光一样，明知道突然看向阳光会刺痛眼睛却不忍移开视线。“你也知道吧，她体内的灵魂可不仅仅只是个十五岁女孩。如果，她是一个还残留着前世记忆的转生者，你知道她的价值有多大吗？”仿佛看着不识宝物的愚笨之人，乌瑞亚对卢卡斯这种独吞宝物的行为感到不满。

“我知道，”卢卡斯挑了一下眉，“知道又怎样？反正她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给你这混蛋。”如同对牛弹琴，乌瑞亚叹了口气。“行啦行啦。强行把她拉来我们的世界我也有不好的地方，还让她受惊了。你们可真要感谢我，要不是我那时及时削弱了我的魔力干涉，你们早就摔死了。”乌瑞亚拍了拍手，藤蔓松开了卢卡斯，幸好他反应及时半跪着着陆，避免了在乌瑞亚面前出现脸着地摔倒的狼狈模样。

“切。”卢卡斯似乎对乌瑞亚的道歉并不满意，“真心感到抱歉的话不该有点表示吗？”如若乌瑞亚真有他所说的存在了那么久，想必能从他身上捞到不少好处。“表示？是说赔礼吗？”男孩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那就这个吧！”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精致的粉色盒子出现在空中。卢卡斯伸手拿了过来，打开看到一对精致的樱花形状的耳钉。“帮我把这个给那个女孩子吧！这里面注入了我的魔力，我看好像有微弱的黑魔法缠上了她，虽然净化魔法也可以做到清除，但有我的魔力在就可以省事很多了。”

“……”想到以后没有借口帮她去除黑魔法去见她的机会了，卢卡斯有些许的不爽。“这样以后那个女孩就会每天身边萦绕着我的魔力……！”看着乌瑞亚一副眼睛发光的样子，卢卡斯毫不吝啬地展现了他嫌弃的眼神。“我的呢？”“什么？”“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表示歉意的东西吗？”卢卡斯好像完全不知道厚脸皮三个字怎么写。

“……我还没有找你这个小鬼算放火烧我的森林这笔账呢！还厚颜无耻地找我要什么赔礼？”“别这么冷淡嘛，我这不是为了逼你出来迫不得已的吗？”卢卡斯自来熟地将手臂搭上乌瑞亚的肩。“……”乌瑞亚感觉到自己的青筋正在暴起。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天鹅绒小盒子。“……不行，这个现在还不能给你。”又自言自语地把盒子收了回去。

“喂，小鬼，你叫啥？”“……卢卡斯。”“卢卡斯，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感受到乌瑞亚突然认真起来了，卢卡斯把手臂从他的肩上撤了下来。“你是真的认为那个女孩是你的东西吗？”“……总之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像你这样的臭小子。”“怎么你说的好像那种笨蛋老爹会说的话一样……总之你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那女孩迟早会离开你。”“我会抢回来的，将她的手脚戴上锁链拷住也好，不会让她跑掉的。”

“所以我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她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人只会是珍视她的人，而不是只是想占有她的人。”乌瑞亚一副长辈教诲晚辈一样的表情看着卢卡斯，因为形态是小孩子的模样，用这幅表情抬头看着比他高出一截的卢卡斯说话在外人看来实在有点滑稽。“不过，要如何去爱一个人这种事也不是说教就能教的啊。”乌瑞亚低下了头闭眼无可奈何地说道。“什么爱？你在说什么疯话？”“对了，那个女孩叫什么？”无视了卢卡斯的话，乌瑞亚问道。“……希娅。希娅·戴·阿尔杰·奥亚。”其实卢卡斯是不想告诉他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就擅自说出来了。

“希娅……不灭吗……真是个好名字。”喃喃地念出女孩的名字，乌瑞亚绿蓝色的瞳孔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好好加油吧小鬼。等你有一天明白了，我会将那件东西交给你的。”说完这句话，他消失在了卢卡斯的视线中，留下一头雾水的卢卡斯。“什么玩意？”卢卡斯抓了抓头，也随即离开了。他也没想到，日后乌瑞亚会真的遵守承诺，将那个礼物交到他的手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伊尔】

看着她一脸吃惊和雀跃的表情，我就知道我没带她来错地方。“我想着带您去看一些您应该会喜欢的风景，我本来是想带您看看大海，可是奥亚帝国实在没有海域。”说到盛夏，就应该是大海和向日葵吧。所以我带她来到了这片向日葵花田。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向日葵！”她像孩子一样兴奋地冲了进去，向日葵间的她，笑容却比花还美。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我一直注视着你，沉默的爱。将刚刚在花田入口处大叔那里买的一顶草帽戴在了她小小的脑袋上，“太阳很大，注意防晒，中暑了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送您回去了。”她抓着草帽，一脸新鲜好奇的样子。也是，堂堂公主大人怎么会见过草帽。但是，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伊尔。”看着这笑容，我感觉我仿佛要沉醉其中。

“公主殿下。”“嗯？”“您可能忘了，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八年前的今天。”此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今天能不能见到她呢？」每一天，每一天。本来打算在画完那副画后就告诉她我的心意，但她坠崖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有些话，在想说的时候不马上说出口是不行的。本以为一直在身边的人接下来也会一直如往常般对自己展开笑颜是理所当然的也是不可能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失去什么东西。所以，必须紧紧抓牢现在还在身边的人的手，不然一不小心松手，肯定会追悔莫及。

“如果您愿意，我愿意舍弃我的姓氏，带着您逃到不知名的郊外，盖一栋小木屋，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名声，财富，地位，我不知道我要这些干什么。从出生起就被规划好了人生，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我也可以的话那我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个姓氏？我希望她一直以来的拒绝仅仅是因为在乎我的身份而不是拒绝我本身，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给她一个保证，给她一个即使她不是“希娅·戴·阿尔杰·奥亚”，我不是“伊尔·罗斯”，我也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保证。

“你不想成为王吗？”她的眼皮稍微低垂，宝石眼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想法。我不禁有些不寒而栗。虽然她平时都是一副普通的小女孩的样子，但意外地偶尔会展现出作为一国公主的威严。“我不想。”我斩钉截铁。我对成为王从来都没有兴趣。我只是单纯地希冀着拥有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生活和小小的幸福。“你敢违抗你的父亲，放任珍妮一个人吗？”“如果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会理解我的想法的。至于珍妮，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在她身边，但不一定非要是我。”

“……不要擅自猜想别人的情感。”“但是我的感情与她的感情无关，不是吗？”我想从她口中听到她正面而清晰的回答，我不希望她再逃避了。否则，相信无论是我，还是她，都无法继续前进了。“您愿意吗？”我再次问道。

她咬住了下唇。“伊尔。”我的心开始疯狂跳动。“十四岁的社交舞会，谢谢你邀请我跳舞。我哭的那个宴会上，谢谢你愿意陪着我。今天，也非常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啊，我大概能猜出接下来她要说出的话了。“能够遇见你，能够与你相识真是太好了。”不，请您不要再说了。“谢谢你，能够喜欢上这样卑鄙的我。”不，请您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我几乎要听不到了。“对不起。”请您别做出这样悲伤的表情。我感觉到心被揪住了似的，但不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是因为眼前她那悲伤到仿佛无法呼吸的眼神。

下一个瞬间，她消失在了我的眼前。等我察觉，我已身在那片我们初遇的花丛中。如果不是手中还有要给珍妮的礼物，我几乎要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我明明知道的。我知道无论她的心意如何，她都会选择推开我。我是知道的。我明明是知道的。可是悲伤还是如潮水般涌来，让我窒息，将我吞没。

【希娅】

再不逃离那毫不躲闪的金色瞳孔，我可能会忍不住答应他。我没有遵守与他的约定，到底还是使用了魔法。我真是个卑鄙的人。他都愿意为了我而放弃一切，而我却因为放不下一切选择了放弃他。即使到了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承认我的确对他动心过。

不知道最近泪腺是不是发达过头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明明我心理上年纪已经不小了，却依然如此软弱。算上前世，几十年的人生，我第一次遇见这样恋上我的男孩，也是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动心。

我摘下了那顶他送给我的草帽，默默将它放进了我的衣柜深处。就这样锁起来吧。把对他的所有感情就这样雪藏吧。再见了，我的初恋。等再次见面，他还是罗斯公爵的儿子，还是那个珍妮喜欢的男孩，还是那个，说着“珍妮是我必须要保护的孩子”的那个，没有办法自由地做想做的事的，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唯独对自己残忍至极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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