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失忆

(为什么...)斯特拉在面对死亡的一瞬间没有去想异虫到底说了什么而是...

想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拼命的想要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活着的话一般来说谁都会这么想的吧?当然斯特拉也是这样而已并不奢望能有别的什么.

但仅此而已的想法...斯特拉发现即使在与拉特斯相遇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转...

不是在责怪什么只是回想着自己在莱特的帮助下从牢笼中逃出后与拉特斯遭遇至今并没有任何一件值得称好之事发生...

斯特拉自己也期望的能有好事发生哪怕只是稍微的一点点...

但自己的坚持与希望至今都没有带来什么改变.

对于异虫拉特斯而言就算是共生体也是能替换掉的吧?自己也只是因为碰巧而被选择的而已并不算多么的有用...

无数负面的思想在斯特拉临死的这一刻从脑中经过刺痛着他...

(死掉的话多轻松啊早就该死了没死成而已呢.)看着巨锤砸落斯特拉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迅速消散.

回想自己的一生遭遇过的只有虚伪压迫欺骗剥夺杀戮...

明明也有一些愉快的回忆但为什么能想到的只有负面的事呢?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所触动的吗?

(不清楚呐...)斯特拉想着与外界断开了联系.

连异虫拉特斯的存在都感觉不到空无一物般的死亡...

接着就是沉重而缓慢的陷落.在混沌而并非黑暗的空间中，迅速分解着，腐烂着...

(就这样吧...死掉算了...我什么都...不想...再管了...)斯特拉放弃了执念但这样并没有换来释然感或些许的轻松.

意识犹如细微的丝线浮游于如水一般托举着自己的无底深渊之中.

任何事物都被无限的放慢任何感受都被无限的缩小...

就像是被封进肉眼看不见的微小方块之中一样有的只是否定自身存在的窒息感.

(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没有哪怕一条是...为自己...活着...的...理由呢......)斯特拉迟钝的想着仿佛就要迷失在无限延长的时间中.

但是斯特拉的思绪还在延伸着只因为...

(真不甘心...)这是斯特拉仅剩的想法...

也许那时自己可以留下来那样说不定不会被发现还可以立刻见到莱特...

也许那时自己可以和本伊一起离开去更好生活的环境来发展自己...

也许那时自己可以绕道前进就不会遇到那么多自己完全无法应付却又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也许那时...自己可以...

...但事实没有那么多也许不是吗?

(感觉...好困啊...)无比沉重的困倦压迫着斯特拉的意识斯特拉逐渐放弃了思考放弃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想着自己说不定...也只不过是虚假的存在而已.

思绪凝固为什么自己会这儿去想?斯特拉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明白了.

(就这样吧.)斯特拉最后想着.

...

...而后...

...不知从何时开始斯特拉的身体开始上浮...

逐渐从充满混沌的深渊中逐渐脱离从充满压迫的禁锢中解放.意识也跟着上浮而逐渐凝聚并清晰起来.但接着这种越发迅速的上浮感就像是牵引着斯特拉的身体一样被以更快的速度强行拖拽着.

撕裂一般幻痛遍布全身麻痹感让斯特拉更加的清醒且痛苦.

直到斯特拉睁眼被强行弄醒的压抑感连着莫名的痛感沾染自己全身才发觉自己还活着.

但看着自己被黄液包裹的身体斯特拉只有从一场噩梦到另一场噩梦一般的惊觉.

(自己被“生产”出来了.)像是预先设计好的思考方式...

(自己被异虫拉特斯重新制造出来了.)在斯特拉脑中展开...

一张嘴大量暗黄色的浓液涌出呕吐持续了一会儿才结束但排异的不适感依然存在.

同往常那样拉特斯给予斯特拉“消失”时的记忆.

斯特拉能感受到与拉特斯的联接出现了延迟看来拉特斯也是受损严重.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被限制在腐蚀性毒雾中的那一组护卫解决掉在毒雾降解或在卫队离开之前.

这样不仅可以降低危险减少隐患移除顾虑还能给身体补充能量扩大自身的优势...

拉特斯如此传达着自己的设想一如既往.

...但这次...

面对拉特斯的指令斯特拉不为所动...

“不要...”憋伏在破碎卵囊边缘的斯特拉抱着身体低微的说了一句.

“我...不想...再动了...”听着斯特拉颤抖着说完这句话拉特斯发现了他的异常.

...比以往更加严重的异常.

眼中的环境变得缓慢不知不觉间斯特拉又来到了自己脑中的精神空间.

这应该就是拉特斯第一时间认为最节省时间的处置方式因为在精神空间中外界是缓慢的.

然后站在精神空间中的斯特拉发现了异样.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与异虫在此相遇.是充满了辉煌的金色以及巨大雕塑一般的拉特斯.

可这一次悬浮在自己面前的拉特斯却显得格外渺小只有斯特拉的手掌那么大.并且还有残缺状态更是到了很低的一个限度...

“金色的圣殿”也变得残破不堪还布满了红色的裂纹黑色的污水缓缓流淌...

回想拉特斯给予自己的记忆斯特拉明白拉特斯经历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但是...

“对不起...拉特斯...我很难过...我...我不想...”斯特拉哭泣没有喊没有动只是那样站着看着拉特斯.

“......”异虫拉特斯没有回答也只是凝视着斯特拉.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放弃了!拉特斯我不想再这样了请放弃我吧!换一个主体吧!我不适合你我什么能力都没有我也一点都不厉害我没有任何用处我什么都不懂我太脆弱了!我只是在拖延你的时间我只会幻想我什么都不敢做我还总是任性!我一事无成逃避现实还装腔作势我...我...”斯特拉如此哭喊了起来身体一瘫跪坐在地.

面对斯特拉的宣泄面对斯特拉直视自己的绝望拉特斯只是凑近了斯特拉用纤细的触须轻抚斯特拉脸颊.

拉特斯会有这样的动作也在证明着它努力的去适应和改变着不是吗?

“失去的可以再得到忘记的可以再回想不会的可以去学脆弱的可以变强.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希望.”拉特斯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它在尽可能的去抚慰着斯特拉满是伤痕的心.但说完时拉特斯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看着斯特拉的模样拉特斯缓缓道:“幸苦了...斯特拉...”

现在只有安慰斯特拉才是拉特斯应当做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斯特拉并非不知所措只是单纯的...

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了.”拉特斯回应纤细的触须绕到斯特拉的后颈并从顶端延伸出一根细长的尖刺.

尖刺指向斯特拉的后颈...

...但迟迟没有刺入.

面对斯特拉这般突如其来的异常曾拥有许多寄生体的拉特斯最清楚这是死体重生时因为状态转变带来的差异导致的抑郁症状.绝大部分出现在重获新生的活体身上即使并非彻底死亡也会有一定的体征显现.

而现在在斯特拉这一个个体经历了如此多的压迫后堆积的负面状态终于生成了实质性的影响这是“正常”的.拉特斯能做的就是在斯特拉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强制控制其行动这样才不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甚至在斯特拉说要放弃自己时拉特斯也认同并直接去做.

但一直以来对人族观察的拉特斯还是“及时”的停止了追进的行为.

尖刺悬在斯特拉的后颈没有刺入亦没有收回.

就在斯特拉还在闭眼哭泣时拉特斯“试着”抚摸起斯特拉的头发来.

动作生硬让斯特拉疑惑的看向拉特斯.

拉特斯侧过身观望着这个精神空间.而后缓缓开口:

“曾经与一名主体相遇时因为不明寄生与融合的详细差别而导致主体自身畸变最终直接死亡.”

“曾经的精神空间因为遍布泥泞的血垢和畸形的残肢导致原有的主体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抑郁而终.”

“曾经的主体因为获得了虫体的优势而变得膨胀最后甚至失控遭到围剿猎杀...死在他同伴的剑下.”

“即使不曾与他们有过更多的交谈他们的感受也传导到我的体内...”

斯特拉默默听着哭泣声逐渐平息.

“作为虫族维系种族的存活是理所应当是必然的事也是祖虫由上至下遗留的使命.”

“但我被称为拉特斯从遗骸的尸堆之中诞生异于同类的虫族并没有死守这样的使命.”

“我很清楚我与同族之间的共同点与区别.”

“但人族也与虫族拥有的相同之处.在灾祸中更是显而易见的.”

斯特拉不明白拉特斯为什么说这些也许是为了安抚自己而想引出什么事情吧?

“每一次行动主体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情绪.即使是最为冷淡的主体也会被其身处的环境所影响.”

“情绪的影响很深作用很大存在很明显无论如何打压或消除总有新的情绪诞生.”

“即使封闭对情绪的监督主体的行为多少也会对我的判断造成影响.”

“而在很早之前我就有将情绪控制的构想.因为人族就是以情绪和欲望行动的生物这一点我很肯定.”

拉特斯说着再次看向斯特拉.

比起之前的交谈现在的拉特斯成长了一些可以说是在很短的时间中有了明显的变化.

“我这样做过但并不顺利.因为过于复杂和难以理解被控制的主体经常都陷入混乱中甚至崩溃而死.”

“不经意间我发现自己的行为并非像认知那样全是正确或可控的这让我质疑自己存在的实质是什么.”

“思考这些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原有单纯的虫族.在与那些主体讨论这些事情时还遭到嘲讽.”

“但我是认真面对此事的若重新寻找主体也需弄清问题与答案.”

“我设想过自己情绪化时可能发生的改变得到的答案还在不断增加.”

“但这并不改变主体与宿体互相维持的关系与状态.”

斯特拉知道异虫拉特斯在帮助自己因为这个状态而尽量的来分解斯特拉心中崩坏的情绪.

这一点从拉特斯竭尽全力模仿正常人的交谈语气中能感受得到.

尽管非常的生疏但却比曾经好了许多.况且这是拉特斯与斯特拉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斯特拉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也许拉特斯只是想挽留住斯特拉这一“人格”想尽可能的去利用并研究...这样去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拉特斯仍然是一个虫族.

但现在拉特斯所说的话斯特拉会去听也是在斯特拉孤身一人时能够陪伴自己的依靠支撑自己的意识.

斯特拉觉得死的有意义的话再怎么不堪也比毫无价值来得好...尽管自己可能看不到.

但斯特拉没有过多的变化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多么的自私自利但也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会因拉特斯的话语而毫无私念的去倾听.

拉特斯看向斯特拉还凑近了一些.像是凝视的看着斯特拉拉特斯的触须与斯特拉的双手相触...

“我清楚你在为什么而痛苦也知道你在为什么而绝望.”

“我们是一个整体曾经是现在也是.”

“你的悲伤你的钝痛你的愤怒你的悔恨你的绝望...那些情绪对你的影响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得到.”

“即使那些感受对我而言显得过于多余且复杂.但存在就是有意义的正如你所在乎的事物一样.”

“自此我也不会浪费那些你经历的感受这也是我储存了大量记忆的原因之一.”

斯特拉的双手无意识的握紧了一些虽然现在因为倾听拉特斯的话而暂时没有了崩溃的状态但拉特斯所言让斯特拉内心复杂...

“我们至今的一切努力确实改变了生存的轨迹.只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就一定会比曾经更好.”

“曾经的伤痛可以变为今后的经验过往的屈辱也能变成今后的动力.无论经历过什么都能加以利用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过于依赖曾经的记忆而受其影响扰乱了今后的生存那就是愚昧的.”

“得不偿失之事有时就在不知不觉中形成而处事者往往还并不自知.”

“逃避未知的变化恐惧来临的伤害躲进自己的世界...这样什么都无法改变甚至前功尽弃.”

“初心不能变不能因为挫折或失败而变.可以休息调整.但不能放弃否则就是否定了曾经的决定.”

“否认自己等同于背叛曾经的自己陷害将来的自己.同样是对思念你的朋友的背弃.”

说着斯特拉的眼前浮现出大量曾今的回忆.这是拉特斯刺激的结果通过那根尖刺.

交谈间拉特斯已经将那根尖刺缓缓刺进了斯特拉的颈部...

看着那些或是清晰或是模糊又或是毫无印象的记忆斯特拉呆滞.

有莱特有维恩有本伊有奴隶有护卫有灾民......

...但...这大部份...都是...糟糕的记忆.

斯特拉觉得很难受在一旁的拉特斯也察觉到斯特拉好不容易压下的异常状态又迅速攀升了起来.

所以...

“将曾经的遭遇变为阅历总结成有利于今后的经验而那些无用的记忆删掉便可.”拉特斯说着.

斯特拉明白了拉特斯的用意而且现在有着更为直接且适合自己的选择.只要删掉眼前这一些记忆自己就能更好的......

“呐拉特斯...”看着这些或完整或残缺的记忆斯特拉犹豫着看向拉特斯:“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选择由自己创造.”拉特斯说着退开一段距离.

那些时隐时现的记忆片段的围绕中只剩斯特拉一人.

...

......

“嗯我知道了.”斯特拉默念伸手将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一一挥散.

看着似乎是很简单的动作斯特拉认真做着.而拉特斯也在斯特拉的选择中摘除着那些被舍弃的记忆.

也在这时斯特拉才发现即使苟活得如此不堪的自己也有许多记忆.

也许今后会有记忆空缺但有拉特斯在斯特拉还会担忧什么呢?

“唔...”可能是由于抹消了一些记忆斯特拉感觉到一阵冲击在震荡着自己的身心.

不知所措的看向拉特斯而拉特斯给予斯特拉的感觉就是:希望斯特拉能安心...

“拉特斯...”斯特拉轻唤了一声:“如果...我说如果...当你的记忆被删除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拉特斯认为这样的提问没有回答的意义.

...但看着斯特拉憔悴的脸还是尽可能的去思考并回答到:“失去行动的意义而选择自行毁灭或随着时间或状态消亡.”

“...还挺糟糕的...不是吗?”斯特拉平淡的说着.

“所以活着才有希望.”拉特斯回答而后一愣思考着这句话...

斯特拉逐渐躺下躺在流淌着黑色溪流的边缘石阶上.恍惚与困倦占据了斯特拉的身心让他再也不能行动.

“你先休息...”斯特拉背对拉特斯时拉特斯刺入斯特拉后颈的尖刺拔出.

...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斯特拉拉特斯沉默了一会儿...

回想斯特拉抹掉的记忆确实大部份都是无用的.但后续多少会给斯特拉带来一些遗症.

拉特斯现在的衰弱状态也许可以通过将斯特拉“消化”来得到补充也许可以避开围剿到达外面也许能借助网虫的全面袭扰来达成计划...

但这些全都是“也许”罢了拉特斯已经不想再冒险做那些浪费精力的事了.

“我需要你.”看着斯特拉异虫拉特斯默默的...说了一句斯特拉永远都不会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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