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然远远站下,没有跟我过来。
这座地底高山,顶峰四顾只能看到玉青宫,再向远看就只剩岩石与黑暗了。巫山君坐的地方是一块突出悬崖的巨石,斜指向天好像一条大鱼。
叶茵菲在某次休息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玉青宫门主巫山君是江湖传说般的人物,当年凭着手中的血隐刀,打出了天下第一刀的名号,但最出名的反而是她与空元羽的情爱纠葛。
空元羽惊才绝艳,也不知他从哪里冒了出来,年纪轻轻就敢向各大门派上门挑战,打的当时江湖知名的高手纷纷落败。十年的时间就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巫山君彼时心高气傲,闻名而至,数度与空元羽交手。尽管不敌,却屡败屡战,誓要将他拉下天下第一的宝座。一来二去,心里就种下了情爱的种子,空元羽天下无双的武艺,对一心武道的巫山君来说犹如噬心蜜药,一旦沾上就戒除不了。可当年空元羽已有了伴侣,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刻,许下了今生唯一的承诺,自然拒绝了巫山君。巫山君醉心武道,对情爱之事理解如同童稚,负气之下,竟迁怒空元羽的爱侣。于是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诓走空元羽,想要将此女击杀。幸而巫山君及时悔悟,在最后一刻停手,却被赶回的空元羽怒极出手打伤。巫山君就此在江湖上消失,似乎是羞怒交加,无脸见人。
我对多年前的江湖风流事毫无兴趣,只是觉得这巫山君曾号称天下第一刀,必然有些东西,心生讨教之意而已。收起羽翼,整整衣衫,慢慢走向了她。
巫山君背对着我,斜倚着坐在巨石上,姿势轻松写意。她身着红衣,宽松的外袍近乎遮不住身体,松垮的挂在肩头。好在这时她仍未转身,不至于在我面前坦露心胸。这江湖传闻中的烈性女子,难道是不修边幅、白日宣淫的主?
巫山君忽然用手拍了拍身侧,开口道:“岚瑟,坐过来吧。”
被她的声音吸引,听起来不似已成名几十年的前辈,倒像是与我不相上下的年纪。
我小心的走过去,探头看了看下面的悬崖,思量了片刻,还是选择坐在了靠后些的位置。
巫山君一直没有回头,却对我的动作犹如目睹,笑了笑:“既能振翅,何惧深渊?”
我大感惊讶,她并未回头,如何知道我是用魔法凝出羽翼?
“我对你直呼其名,你不会怪我吧?”
这个世界的人讲究礼节,叫人都会带上各种称呼,巫山君却直接叫我的假名,听起来却毫不意外,或许是因为她的资历与身份吧。
我答道:“不会,巫门主怎样称呼都可以。”
“岚瑟你这一路行来还习惯吗?”
“谈不上习不习惯,挣扎求存而已。”
“梦然下山之前,我便已知道你了。玉青宫虽然不问江湖事,却也知晓很多。你一去到太平港,我就想亲自看看你,正好梦然也要去见见世面,就让她一并请你,倒是麻烦你跑了一趟。”
“巫门主说知道我,是说让人调查过?”
“是的。岚瑟你可能尚不清楚,但你与东方无敌的事情已在江湖上传开了。毕竟能在京都惹出那么大事,还全身而退的人可是不多。”
我干笑两声,想不到收拾几个流氓也能出名。
“到了这里,你可有什么想法?”
“玉青宫很好,我感觉不虚此行。”
“这里确实很好。岚瑟你如果愿意,可以多住几日,让梦然陪你逛逛。”
“多谢门主。”我看着她的背影,感到奇怪,巫山君尽管一直在说话,却始终没有转身。
正在想着,巫山君忽然身体一动,就转了过来:“岚瑟勿要见怪,毕竟一个瞎子看与不看也没有什么分别。”
我看着她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窟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名动天下的巫山君,竟然是个瞎子?!
“想来你也听人说起过我的事情吧?大抵都是在我被空元羽打伤之后就语焉不详了。”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又赶紧说道:“路上听叶茵菲说起过。”
“无须在意,虽然我看不见,但不需特意照顾。毕竟要生活,人家也练出了几样绝活呢。”
说到这里,巫山君脸上竟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除开眼睛,她的五官精致好看,也没有染上岁月的痕迹,一如少女。这下撒娇,让我好似穿越了时光,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位纵横天下的无敌少女的模样。
她又向后歪了歪,身体都转了过来,我这才看到,她外袍下还罩着一件薄衣,心中不由为刚才的误解感到歉意。
巫山君继续道:“江湖传言倒与事实区别不大。唯一只有说我设计要杀叶惜儿是冤枉了我。当年是我被她设计,叶惜儿借空元羽之手,断了我的情思。”
“那你的眼睛……”
“被叶惜儿撒的毒药所伤。”
“那空元羽……”
“当时他是被叶惜儿蒙蔽,毕竟我是魔刀血隐,任谁看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吧。”
巫山君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我想一想,就能感受到当年怀春的少女,被毒瞎双眼,又为心上人亲手所伤,该是何等痛心绝望。
“门主为何不向空元羽解释?”
“那时我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被空元羽质问的时候,就已说不出话来了。如果是现在的我,恐怕叶惜儿讨不了好呢!”巫山君娇笑道,仿佛没事人一样。
我心下愤怒,忍不住道:“那叶惜儿现在何处?”
巫山君抓住我的手,“岚瑟你这就信了?未知我不是骗你,编了这一段说辞?”
我愣了愣,脑子转不过来。
巫山君脸上倒是现出满意的表情,似乎在说恭喜过关这样的话。她说道:“你可知道,当日你们逃出京都以后,那条通道就被发现。从里面打斗的痕迹来看,是有人伏击了你们。我查了一查,最后的结论都指向了‘时间之主’教。”
“时间之主?我从没听过这个教派。”
“这个时间之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惯于隐在幕后,干些恶心勾当。我门追踪了很久,才在你们身上抓到了线索。”
“莫非这个时间之主教与玉青宫有嫌隙?”
巫山君指了指眼睛,微微一笑。
我如遭雷击,“难道叶惜儿也是……”
巫山君点了点头,“当年,时间之主教还没有这么大的势力,空元羽也刚在江湖上异军突起。他们看中了空元羽的实力,想拉拢他入教,就派了叶惜儿前去勾引。哪知当时空元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喜钻研武道。叶惜儿看到我俩兴味相投,害怕被我坏了好事,才做下这等恶行。”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身体抖了抖。
巫山君立刻察觉,“所以我觉得岚瑟与我很像呢,毕竟我们都为时间之主的坏蛋所伤。”
听到她娇气的说着坏蛋,我心里却再也兴不起轻松的感觉。
“正如你所想,易问天也是时间之主教徒。”
尽管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听到巫山君亲自说出这个事实,还是让我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易问天很可能还是时间之主教的高层。但我们费尽周折,也只能追踪到他与你们的关系最为密切。剩下的努力全都徒劳无功。”
我消化着这巨大的冲击,脑中慢慢把易问天的形象与邪教结合起来。这样似乎就能解释,为何在地道之中,他会出手袭击我们。但却又创造出更多疑点,他为何不对我出手,又与当今皇室和外族北芒有何关系?
见我沉默,巫山君说道:“有时候我想,当年如果不是一心要达到武道的巅峰,忽略了人情修养,让我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或许能有完全不同的经历。”
知道她在安慰我,我勉强笑了笑,“有件能奋不顾身投入的事,纵使有得有失,也不算悔事吧。”
巫山君摇了摇头,“对你来说,世事未知,一切似乎都刚刚开始,还有各种可能性。但于我而言,什么情爱、江湖都只是云烟过眼,如果不是时间之主教的事牵连甚广,可能我已真的退隐了。”
我默默无言。
巫山君洒然一笑,忽然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柄刀来,“感觉岚瑟你我甚为投缘,就以此刀当做纪念吧。”
我接过了刀,捧在手上细看。黑色皮质的刀鞘尽管被保养的很细致,却依然有了不少擦碰的痕迹,手指摸上去有种厚重的年代感。拉出刀刃,一阵可怕的气势扑面而来,浑身漆黑的刀身竟与我魔法锁链不相上下,深邃的如同暗夜天空。摩挲刀身,我感到隐隐有阴刻的细细的纹路,但借着光线却看不出来。刀刃尺寸适中,拿在手中异常灵便,手腕抖了抖,随着舞动,竟隐隐有光亮的纹路显现,血红慢慢爬满刀身,看起来杀气腾腾。归刀入鞘,我只想到四个字:魔刀血隐。
我想还给巫山君,这是她用以扬名的爱刀,甚至曾以之为名,自己这低微的武艺,只会辱没这天下第一刀的名号。
巫山君坚持要送给我,“刀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只是负担。只有随便用什么刀都能发挥本领,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岚瑟你现在还在修行,这刀性格暴烈,如果好好练习,做到随意所欲的驱使它,将对你大有裨益。”
我只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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