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戏

我靠墙坐着，瞪着眼前的黑暗，什么也不想。

几米外就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即使刚才这面墙上还钉着一个黑衣人。

身旁的东方无敌依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毫无生息。

我想到一个词：造化弄人。一个是对我帮助最大的人，一个是拔刀相助的弟弟，结果却是如此。

抬手，看到掌心的伤口，捏了捏，传来一阵刺痛，我想，不知东方无敌刚才是有多疼？

我侧身，摸到了插在他身上的剑柄，现在应该可以拔了吧。手下用力，居然没能全部拔出，不由得“嘶”了一声，似乎是替死去的东方无敌抱怨了一下。双手齐上，终于拔了出来。随手一甩，远远的把剑扔了出去。

扔出去的同时，眼角瞥到地上似乎有一抹白色，我爬过去抓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纸上只写着一句话。我看不懂，只能先收好。

我坐在地上，思考下一步计划。

不能把东方无敌就这么扔在这里，得把他弄出去，起码要立一个墓碑，我想着。有了这个目标，心里鼓起了一丝勇气。我站起身来，走到东方无敌旁边。不可能抱起他来，只能拖着吧。心里默念“对不起”，我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力拖动。一下、两下……拖了没有两米我就气喘吁吁，对女妖的身体来说，东方无敌就像个庞然大物。

安慰着自己，离出口只有几十米了，坚持一下就一定可以，我又拖又拽，差点钻到东方无敌身子底下扛，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动了不知有没有十米。身上出着汗，心里好过了一些，毕竟自己也算为东方无敌在努力了。想想刚才还大言不惭的说今后会报答他，不由得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拖一下，歇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把东方无敌弄到了出口的台阶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成了风箱，身上的汗如同从水中捞起，头发全粘在脸上，我抬起袖子囫囵擦了几把，感觉脸上像多了一层皮。转头望望陡直的台阶，心里只能给自己打气，一级一级上，总会爬上去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拖着东方无敌的身体，在台阶上每挪动一级都要动用浑身力气。越往上越累，他总在向下滑，我也只能拼命拉住，不让他掉下去。我一边拖动，一边想：“以后要好好练练身体，这样的体力什么都干不了。”

终于，我的背撞到了出口的盖板。奋力一提，把东方无敌抱在怀里，我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了出口。阳光照了进来，天已经亮了。

把东方无敌放在草丛中，我坐着休息，看着附近的山包，筹划把他葬在哪里合适。看了一圈，又转头看看东方无敌，他神色栩栩如生，雕刻般立体的五官，挂着一副放松的表情，好像只是在沉睡。我们只认识不到三天而已，你就为了救我放弃了自己，是不是傻？想想自己从没将他放在眼里，拿他当成工具和保镖，不由得心生歉意。怪只怪人生如戏吧。

背后是庞大的京都，眼前是一片广阔荒野。我抓起一片草叶，叼在嘴中，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东方无敌，你个骗子，你不说睡一觉就会好，可现在已经天亮了，你倒是醒啊。”说着，我又侧身拍拍东方无敌的脸，“你不自己走，我可拖不动你了，就要把你埋这里了。”

爬下暗道，借着外面的阳光，我找打了被甩掉的剑。等一会儿还得靠它来挖墓穴。

站在荒原，我用剑在地上刨了两下，只凿出两个浅坑。估量了一下东方无敌的身高，按这样的挖掘速度，怕是到天黑也挖不出能埋下他的墓地。

弯腰伸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捻动，我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也许可以用思感查探一下，找到松软的土地。

闭上眼睛，瞬间就进入了冥思境界，思感沿着脚底，向四周分散传去。划过暗道，翻过山包，潜入水底，思感轻易的把荒原的土地查探了一遍。如果没有人类的干扰，思感的触角现在已经可以接触到500米之外的物体。在西北方向，我隐隐感觉到似乎有块土壤松动的地方。

在思感指引下，我跑下山包，很快就来到那块地方。这是在一个山包脚下，两个小山头夹着的一小块平地。用脚踩了踩，很容易就陷了进去。我张望了一下，感觉这个位置还不错，无论是从暗道出来，还是走京都的大门，都不会被直接看到。

拔剑挖了几下，松动的土壤就露出了一个坑洞。在洞口看了看，这里好像曾经是什么动物的巢穴，但是现在已经废弃了。我用剑沿着洞口砍削了一阵，坑洞很快就扩大了数倍，下面很深，足有1米多的垂直距离。感觉到了希望，我连忙跳下去，站在坑底，把剑舞得飞起，向四周挖了起来。很快，借助原本的坑洞，我挖出了一个2米长的深坑。站在坑底，我又来回反复的走了几遍，将底部的土地踩实，这个墓穴就算完成了。

爬出墓穴，我小跑着回到了东方无敌身旁，接着双手合十，向他道歉道：“东方无敌，对不起了，这个距离太远，我只能用滚的把你挪过去。如果难受的话，你就叫出来吧。”

然后，我把他的身体一掀，看着他滚下了山包。追上后，我继续把他像根圆木一样滚了起来，这样至少比在地上拖行省力的多。

吭哧吭哧的把他掀来掀去，我终于把东方无敌运到了墓穴边。我又仔细的帮他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整理好发型，擦掉脸上粘的草叶。

看着东方无敌，我想起了曾经团长安葬死去的兄弟时唱的一首歌。现在东方无敌既没有亲朋好友送别，又没有牧师致悼词，有些可怜。我清清嗓子，决定为他唱一遍这首葬歌：

“日月昭昭，山河迢迢，

泪飞如雨，英魂归去。

痛何如兮，失我臂膀，

别亲人兮，魂魄散逸。

风雨晦暝，雷电奔腾，

嚎哭动地，英魂归去。

痛何如兮，寸断肝肠，

别友朋兮，飞升天堂。

魂兮归来，龙隐雾藏，

顾家邦兮，以飨四方。”

想起我唱过的另一首歌，尽管词句和意境都极为不同，但都与女妖的声音格外契合。我刻意压低声音，女妖低回婉转的嗓音演绎下，仍然把我带进了悲伤而又满怀希望的情境。

程序走完，我轻轻的把东方无敌推入了墓穴，然后跳了进去，把他摆成一个仰躺着舒服的姿势。最后我抓着他的手，心里默念，我会让自己变强，然后为你报仇。

爬出墓穴，我刚准备推土掩埋，墓穴中就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在白天的日光下，这道白光依然明亮无比，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墓穴中开始产生奇怪的吸引力，散碎的土块被吸了起来，在空中飞舞，然后一边旋转一边投向了白光的中心。不一会儿，那道白光扩大成成一团圆形，不断循环收缩然后扩大的过程。随着变化的节奏加快，一团黑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降临在白光顶上，翻腾的云彩中，闪电开始激发，接连不断的劈向白光。

我用手遮住光线，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奇景。

黑云一边释放闪电，一边向白光靠近，终于两者融合在了一起。瞬间，爆发出一阵冲击波，黑白二色激烈的变幻、融合、分离，最后终于混为一体，形成了一面灰色的镜子。镜面像水面一般，泛起一层层涟漪。随着涟漪的加剧，我发现，原本在坑底的东方无敌，逐渐淡化，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眨眼功夫，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震惊的无以复加，呆在了当场。

灰色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双手，然后是双脚、头颅、躯干，缓慢的探出了镜面。

东方无敌就这样又出现在我面前。

盯着他还闭着的眼睛，我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景象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谁会突然消失，又突然从镜中出现？现在的这个东方无敌，和死掉的那个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一个人吗？他身上的衣服怎么都修好了？他怎么不睁眼，不说话？他还记得我吗？脑中一次冒出这么多问题，我感到自己头疼的快要炸掉了。

正在胡思乱想，东方无敌慢慢睁开了眼。

与他对视，我们都吓了一跳。我是被他眼中的血丝吓到，通红的犹如吸血鬼。他好像是猛然见到我在面前，吃了一惊。一时之间，我们都没说话。

荒原上，只有低哑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这个东方无敌开口了：“阿sir姐？”语气里饱含不确定。

听到这话，我立刻复活了，蹦起来就一拳打在他胸口，“我擦，你还真复活啦！”

站在坑边的东方无敌，悲催的又跌到了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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