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选择

到了该前往艾摩村的日子，夏米亚镇长和埃里克早早地来到了兵营，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眼前的惨状。

无数的尸体杂乱地交叠在一起，他们双目无神，身体像被腐蚀般变得残缺不全，还有的整个被一条巨蟒吞噬，正在被缓慢地溶解的过程中。

看到来了人类的巨蟒和小蛇都纷纷从房间的缝隙中逃走，连那条吃人的蟒蛇也在眨眼间无影无踪，剩下的是未消化完的满身粘液的尸体。

一夜之间几百号的士兵全死了。

对镇长而言，虽然平时把那些人当作酒囊饭袋，但必要的时候也必须要依靠他们。现在，他除了手上的那点钱外已经什么都没了。

埃里克看着神情复杂的镇长叹了口气。

“该帮的忙我都帮了。”

“等、等一下！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那么你还打算让我干什么？莫里斯都要来了，我怎么和他解释？”

“你不是法师吗？那你应该也会像奥纳古一样召唤什么大军的吧？用它们不就好了？”

“这种仪式需要几十至上百的祭品，还得准备足够的时间，你觉得来的及吗？再说祭品又从哪儿来？”

“这个我会准备得，只要你……”

镇长还没说完埃里克摆摆手。

“请不要说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就算我们过去，那还是一个死。老夫就先告退了。”

“你要去哪儿？”

“反正不会留在这里，以后你们自求多福吧。”

镇长气得直跺脚，他开始尖声叫道：“卫兵！快把那个老头拦住。”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几百具干枯的尸骨。

“镇长……”另外一个亲信想过去安慰他。

“现在不要和我说话，我要去静一静。”

“是……”

虽然那个亲信此刻心里想的是投靠索斯顿的事情。

莉娜在浩瀚的水域中看着眼前的爱丽斯娜，和往常一样，她还是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

“爱丽斯娜……”

“嗯，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哦。”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那么温柔……”

“对啊，为什么呢？”

她反而是笑着反问自己。

“明明我只是一个村民，明明我长得也不出众，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呢？”

“法宝，还有魔力什么的吧……”

“我已经得到它们了。”

“那么爱丽斯娜不应该什么都完满了吗？为什么还有和我这种低贱……”

爱丽斯娜猛的亲上莉娜的嘴。

“这种话下次不允许说了，知道吗？”

“嗯……”

“我就是愿意和莉娜待在一起，不管是因为什么。”

“爱丽斯娜刚刚遇到我也是这么想的吗？”

爱丽斯娜的手抓住莉娜瘦长的胳膊：“刚刚见到你的话只是对你感兴趣罢了，不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下来果然还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呢。”

“嗯……”莉娜羞怯地转过头。

“那么，莉娜。下面是我要问你了。”爱丽斯娜靠近莉娜的脸，“如果是我和尤娜，你会选谁？”

离尤娜从艾摩村跑出去已经过了好几天，她当时只是在不停地向前跑，结果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艾摩村旁的森林。在这座偌大的森林中，再有经验的猎人也会迷路。

没有带水和食物的尤娜累倒在一棵树旁，不住地喘着粗气。

前两天她靠着森林里难得看到的溪流和朽木中蠕动的幼虫勉强撑了过去，但她现在确实已无力再走动了。

累到在地的她仿佛看到森林中形形色色的野兽围在自己的周围，紧紧盯着自己，每一双眼睛都想将自己吞噬，将自己拉向死亡。

尤娜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那些动物确实都围在了她的身边，可是就像有什么在威胁这这群野兽，每一次它们试图靠近都会再向后缩回自己的爪子。

像是以一个非常大的圆为半径，野兽们依然没有任何一个敢靠近处在边缘的尤娜。

而这个巨大的圆心，则是另一番场景。

两棵高耸的树木中间是一块空地，正中心是一座小小的棚子。棚子里面的东西十分简易，一张吊床，还有由几块石板堆砌成的小桌，上面摆放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还有一个小背囊。

吊床上睡着一个人，她伸了个懒腰，舒适地翻过身体。

片刻后，她终于坐起身，舒舒服服地伸展着自己的每一块肌肉，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

“已经早上了吗？昨天陪了亚米拉一个晚上，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头，又锤了锤自己坚实的双角。

迪雷斯一直都在这个小棚子里生活，算起来已经持续了十几年。

从刚刚踏入羊圈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她的祖辈伊利乌密斯山羊已经在纳塔尔生活了好几千年，然而因为被证实可以作为魔法药水原材料的羊眼睛几乎在十年之间被赶尽杀绝。现在这种山羊只有数百只了，其中野生种族只有十几只。

又是那一次，作为母羊之一的她一头撞断了禁锢它们自由的栅栏，然后冲进了纳塔尔的树林里，当她没头没脑地奔跑的时候又一头撞上了一棵巨树。

凑巧的是爱丽斯娜就在一边。

爱丽斯娜看着眼前被撞得晕晕乎乎的山羊不禁笑出了声，她很好奇这个家伙能给她带来什么，于是她走近了那只山羊。

她抚摸着那对锐利的羊角，这不是这种山羊雄性的象征，无论性别，它们几乎都有一对巨大的角。

山羊逐渐苏醒，幻化成现在的迪雷丝，与其他仆从不一样的是，她一站起来就和爱丽斯娜讲起了条件。

“我可以变成你的仆人，但相应的我需要拥有足够的私人自由时间。”

刚刚逃出羊圈的她可不想因此而被禁锢。

“嘛，反正我的仆从也不少，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不过需要你的时候可不要偷懒啊。话说你这家伙也够奇特的呢。”

“谢啦，大姐头！”

然后作为仆从的迪雷丝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小棚子里面，睡在铺上自己羊毛的吊床上比起遗迹的大床更加舒适。

一只小木鼠怯生生地靠近刚刚睡醒的迪雷丝，向她讨要食物。

迪雷丝强大的魔力力场让那些猛兽不敢靠近她的领地，但弱小而和平的生物却可以进来。

迪雷丝向木鼠的方向扔去一颗小小的乳酪，叼住乳酪的木鼠飞速地逃开。

对于迪雷丝来说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偶尔去看看正在做任务的仆从还有转达命令成为她唯一的工作和乐趣。

敏锐的嗅觉告诉她，周围有一个人类。

虽然对人类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好，不过她还是认为有善良而和平的人类，就像在山坡上偶尔看到的人类儿童一样。

然而这个人类的呼吸短促而微弱，像是在昏睡中。

迪雷丝循着味道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尤娜。

“没见过的人类呢。嘛，不管怎么样，先拖进安乐窝吧。”她总是这样叫自己的小棚。

作为异种族的她力气很大，她将尤娜直接扛在肩头，大步走向自己的安乐窝。

尤娜的微弱的意识中她感到了颤动，但她更感觉到的像是被抛弃的无助，凄冷还有悲哀。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舒适的吊床上，旁边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悠闲地哼着歌，躺在一块狭长的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枝。

不一样的是她长着一对极为硕大明显的羊角。

“喔，醒过来了吗？要不要尝尝这个？”女人向她扔过一块乳酪。

尤娜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又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不吃的话可以还给我哦。”

又是一次帮助，尤娜第三次接受了别人给她的帮助。第一次是莉娜，第二次是艾莉丝，第三次又是别人吗？

一想到莉娜，尤娜流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你们人类就喜欢多愁善感，在我看来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的了。”

“自由吗……”

“摆脱一切束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因为周遭的事物变化而影响自己的生活，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迪雷丝叼着树枝躺在石头上说。

“也许是这样吧。”

“要不然你跟我说说，反正我也闲得没事。”

“诶？”

“在陌生人面前更能说开吧？反正你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

……

尤娜讲述了她与莉娜的事情，讲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发的小，她强迫着自己不流出眼泪。

“青梅竹马是自己暗恋的人吗？真是伤脑筋的故事呢。”迪雷丝转过身，侧躺在石头上“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出了村庄，在外面饿了几天，最后到了你这里。”

“你说的那个抢走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爱丽斯娜。”尤娜用一种恨恨的声音说。

“爱丽斯娜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那么你对以后有考虑过吗？”

这个问题问得尤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完全没有考虑过……”

“不打算放手吗？”

“诶？”

“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放手也是种自由的选择呢。因为这样你才不会被它束缚，可以去追寻更好的东西。即使不是更好，但起码也比没有的强吧？”

“可是她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也有十几年了。”

“那就去争取好了。”

“争取……”

“如果是自己一定要得到的东西，那就去争取。即使对方的条件比我们好，我们也可以通过努力让她看到。即使对面已经有了结果，但只要你是真心想得到结果的话，就算是作为第三者也要插入其中。嘛，这只不过是我的建议罢了，采不采取行动是你的选择。”

“嗯。”

两人沉默的一段时间，尤娜看着眼前这位性格直爽的少女，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尤娜。你的名字是……”

“迪雷丝。”迪雷丝背着尤娜挥了挥手，简单地说道。

尤娜还想说什么，不过她的话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

“迪雷丝。”

她并没有回过身，而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暗鸦，又闲得没事找我了吗？我可是活得好好的，不用你这样动不动过来看一下。”

暗鸦对眼前态度悠闲地迪雷丝感到有点生气：“什么叫动不动？上次我来的时候好像是半年前吧？”

“嘛，随便你。对我来说，视察的话一年一次就可以了。”

“那么这一位又是怎么回事？”暗鸦注意到一边的尤娜，她再次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尤娜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允许爱丽斯娜眼前有这种低贱的人和她争抢！”暗鸦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刃，她极速地逼近尤娜。

尤娜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做出防御的姿势，但她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剧烈地金属碰撞声在她的面前发出，待她睁开眼睛，发现迪雷丝手握弯曲的双刃挡在她与暗鸦的中间。

“迪雷丝闪开！”暗鸦怒吼道，但迪雷丝反而将暗鸦推到几步远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

“我也没干什么啊。”和之前不同，迪雷丝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这家伙是阻挠爱丽斯娜大人的人类，为什么你要拦着我？她就不能再次在爱丽斯娜大人的眼前出现！”

“就这些？”

“你什么意思？”

两人周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如果就因为这个你就想杀了她的话，那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迪雷丝看着眼前的暗鸦。

“这不是爱丽斯娜大人的命令吧？”

暗鸦一怔，她完全不知道迪雷丝会这样问她。

“仅仅是凭着你自己的意识对吗？”

“……”

“要是爱丽斯娜大人知道你擅自行动的话会怎么想？特别是以忠诚而出名的你——暗鸦。”

“……为什么你要管她的闲事？”

迪雷丝护住身后的尤娜，说了这么一句话：“保不保护她是我的自由，何况还是刚刚失恋的少女。而且，现在的她也不会对爱丽斯娜大人的事情产生影响了吧？”

暗鸦不知道如何反驳迪雷丝的话，她收起手中的长刃，叹了一口气：“我会和爱丽斯娜大人报告这件事，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

“知道了，监视人。”

“我才不是你的监视人！平时放好自己的态度！不要总是漫不经心！”

暗鸦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现在尤娜还是呆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暗鸦这家伙到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脑子一根筋，我就随便说了个理由就说不出话了。没吓坏你吧？”

“诶？额……嗯。”

“什么啊？搞半天不还是被吓坏了！”迪雷丝笑着拍了拍尤娜的后背。

“那么我就先回到床上去了。呆不呆在这是你的选择，只要别妨碍到我就行了。”迪雷丝回到自己的吊床，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选择是我的自由吗？”尤娜看着自己的手掌。

面对爱丽斯娜的问题莉娜沉默了一会。

“就算说是尤娜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莉娜的真心话罢了。”

爱丽斯娜的表情还是像平时一样温和。

“我还是会选择爱丽斯娜。”

“不是强迫自己说的吗？”

“嗯。”

“那么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想和爱丽斯娜在一起。”

莉娜抱住爱丽斯娜。

两人从温泉中探出头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梦一般，莉娜还没有缓过神来。

“谢谢你，莉娜。这就是我要的答案。”

爱丽斯娜捧住莉娜的脸，嘴唇与嘴唇再次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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