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本不是一个拘泥于世俗礼节之人,这一点林婉儿很清楚。
因此,当她看到范闲这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时,聪慧如她,登时便明白了范闲的未竟之意。原来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郡主娘娘而已。那一纸婚书,不过是个笑话!
她双眸中的那抹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氤氲的雾气,那雾气越来越重,终究凝结成了一颗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范闲看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小姑娘给惹哭了,忙掏出手帕来,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笑着哄道:
范闲:你要是生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好。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你一会要真哭成一只小花猫,陛下和太后看到了,非打死我不可!咱们并无如此深仇大恨吧?你何苦来害我!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不三不四,听得郡主娘娘直冒火,她当即将帕子扯过去,边擦着眼睛,边怒道:
林婉儿: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范闲听她这关注点有点歪,想起自己家那只爱炸毛的白猫,眸中一抹温柔一闪而过,笑着应道:
范闲:好,我是猫,行了吧?其实,做一只猫,也挺好的!
林婉儿却不想再继续跟他胡扯下去,便直直地盯着范闲,低声说道:
林婉儿:你跟我说实话,前一阵子京中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悔婚?
范闲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林婉儿: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这一趟北齐之行,你便改变了主意!不要告诉我,你费尽心力为我治好了肺病,却一直拿我当普通朋友,你明明知道我们有婚约的!
范闲苦笑道:
范闲: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现在我的台词都让你抢着说完了,我已无话可说!
林婉儿:不知说什么?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吧。
林婉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慢慢说道:
林婉儿:你对我态度的转变发生在去年牛栏街刺杀之后,你的护卫腾子荆被程巨树杀了,你又当街杀死程巨树,为他报了仇。紧接着,我二哥也被人杀了。
提到二哥林珙,林婉儿似乎十分悲痛,她侧了侧头,将目光游移到远处,幽幽道:
林婉儿:后来,我知道二哥参与了牛栏街一事。也就是说,他也是你的复仇对象之一。我还记得,二哥死后,你来看我,信誓旦旦地说,他不是你所杀,我当时便相信了。后来也证实,你当时确实不在现场。可是,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来看过我。我便对此事产生了怀疑。我现在只想听你说句实话,二哥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范闲摇摇头。
林婉儿:那为何你从此之后便一直躲着我?那时,你还不认识那个北齐圣女海棠吧!
范闲:因为,林珙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的死,却与我有关,而且我当时亦有杀他之心,只是没能及时出城而已!
林婉儿:为什么?你为了一个护卫而不惜得罪当朝宰相,失去仕途中的一大助力,值得吗?
范闲:你们都觉得,他只是区区一个护卫,根本不值得我如此大动干戈。但你们不知道,他不只是一名护卫,更是我肝胆相照的朋友和兄弟。我的兄弟为了救我而死,我却因为害怕对方的背景和权势,为了一已私利,不敢为他讨回公道。那我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权倾天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权势,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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