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下官有一事不明,大人如何知晓苦荷希望肖恩死的?这情报可靠不?”
范闲:“因为肖恩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苦荷不想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所以肖恩必须死。”
言冰云略一沉思,似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心情极好,笑道:
言冰云:“虽然就我这四年来,所知所闻而论,北齐实力并不弱,但其朝中却缺少善于谋划之人,这方面定然不是庆国的对手。”
范闲:“言兄何出此言?”
言冰云:“此次朝廷送回肖恩,从表面上看,是庆国吃亏。但从效果看,却打破了北齐太后与皇帝之间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局面。果然是一条好计谋!但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手笔?”
范闲闻言,有些无语,这个傻子,被人出卖,被人当作弃子,竟然还这么敬佩那个出卖他的人,真是不可救药!
范闲:“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盘好棋,但言兄可知,这盘棋与你关系重大!”
言冰云:“难道此人早已算出,下官会被北齐人抓到?”
言冰云有些纳闷,心中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又被自己强行压下。
范闲:“言兄聪慧过人,想来早已明白此间原委,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范闲直视着他的脸,似要把言冰云的反应看得更真切些。
看到言冰云眼神躲闪,好像不想听到那个残忍的真相,范闲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一咬牙,将一切合盘托出。
范闲:“是长公主出卖了你,然后与上杉虎密谋,将肖恩换回北齐。你只不过是贵人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弃子!“
言冰云听到这话后,却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仿佛这事与他无关一样,依旧面色宁静。
言冰云:“大人,这事我们不能插手,也没必要插手。“
范闲见他这番表现,却为之气结,这个人为何对自己都这么冷漠,难道在他心里,除了国家利益,世上再无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入心?
范闲:“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你对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漠视,如此冷血,到底还有没有心?”
范闲怒气冲天,指着言冰云的鼻子破口大骂,恨铁不成钢。
言冰云没有料到这个少年老成,满腹算计的小范大人,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情绪失控,不由暗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但内心深处,亦隐隐有点感动,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
言冰云:“自入监察院那日起,我的生命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庆国,属于陛下,我所做之事,皆以庆国利益为重,一切为了庆国!若我一死,能换得北齐帝后失和,朝局不稳,亦是心甘情愿,更何况我性命能够得以保全!”
他本不想解释,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范闲:“一切为了庆国?你倒是高尚,你若真的死了,你父亲怎么办?你可知,得知你被捕的消息后,他瞬间老了十岁?得知我要出使北齐,一再拜托我,将你平安带回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个父亲能承受得住如此打击?你倒是好,一死百了,还成就了自己为国献身的伟大梦想,可你想过那些关心爱护你的人的感受吗?你为了理想而死,倒是死而无憾,你却让活着的亲人,情何以堪?今后余生如何渡过?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道珍惜的人,还妄谈什么一切为了国家?”
范闲是个将生命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的人,虽然前世看过许多为国家牺牲的英雄故事,也曾心向往之,但必竟是成长于和平年代的青年,便养成了珍爱一切生命的习惯,最看不得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言冰云今天触了他的底限,所以才会如此愤怒。
言冰云:“ 自古忠孝难两全。”
言冰云叹息一声,便不再吱声,任由范闲黑着脸瞪着自己。
范闲:“好,好,好,你是庆国的大英雄,你不畏死,你可以为了庆国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但你想过没有,即便因为肖恩的归来,导致北齐朝堂有些风波,但你以为真会掀起多大的风浪?真会令北齐一撅不振?也太小瞧北齐人了。我前几日进宫,见过北齐小皇帝,他虽然年轻,但并非没有谋略之人,他与太后的关系,看起来也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糟糕!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北齐人的计中计呢?如若真是这样,你的死还有何价值?”
范闲虽然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但言冰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不无道理,若自己果真因此死去,还真有点不值。
好在自己还活着,他虽爱国忠君,但也只是忠于皇帝陛下一人而已,并非忠于长公主,此时心中竟然生起些许对出卖自己的长公主的恨意来,但从小受的教育,又让他对这恨意,有点惶惑,有些不安,有些不知所措。他仍旧没有说话,半低着头,安坐着,不言不动,仿佛成了一尊泥塑木雕,失了生气。
范闲见他的形容,便知自己还是激起了他对长公主的恨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如同鸡蛋打开了一条缝,只待日后慢慢扩大这条裂缝,便可与其同仇敌忾携手合作打倒万恶的长公主!
范闲决定一鼓作气,趁着这个机会,把想说的,想做的,全部摊到桌面上来。
于是,他便把自己找沈重谈内库北方网络的走私,遇上长公主方的崔公子的事,及面见长宁侯之事向言冰云各盘托出。
言冰云闻言,终于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范闲道:
言冰云:“大人为何要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下官?”
范闲:“自然是想得到言兄的帮助。因为我在北面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借助。”
言冰云:“我为什么要帮你?”
范闲:“因为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言冰云:“大人是说长公主?她不是你的岳母吗?”
范闲:“我与婉儿只是定了亲,并未成婚,还都是没准的事。现在的事实却是,她想让我死,我也想让她死。”
言冰云:“原来如此。下官还以为大人已于去年完婚。但即便如此,你们最终还是要成婚的,若大人真的杀了长公主,让郡主如何自处?”
范闲:“谁说我们一定要成婚了,有长公主横在中间,这个婚不成也罢,省得闹心。”
言冰云:“大人若不娶郡主,想必内库便不会交到你手中,这番谋划又有何意义呢?”
言冰云疑惑道。
范闲:“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内库我是志在必得,跟与谁成亲无关。”
自从范闲知道了庆国内库原本便是母亲的私产,后因母亲被害,而被充公,便发愿要将其掌控在自己手中,为母亲出口气。而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后,他便明白无论自己有没有成亲,与谁成亲,皇帝都会将内库还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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