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见到穿着庆国官服的范闲和王启年,皱了皱眉,面若寒霜,一股凛然之意在房间内散发开来。两年的间谍生涯,日日在刀尖上舞蹈,周旋于北齐高层间;大半年的囚徒生活,受尽各种酷刑,他早已存了死志。自被捕那日起,他便如同封了口的葫芦,极少开口说话,如今他已不敢相信任何人。
沈姑娘站起身来,望着一言不发的言冰云,眸子中浮现出几许恨意,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道。
沈婉:“我只要你一句话,你以前说的究竟哪句是真的。”
言冰云:“沈姑娘应该很清楚,本官是南庆监察院四处官员,自然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言冰云微微偏头,冷冷地回望过去。
卫华赶紧吩咐人将沈小姐拉出去。沈小姐甩开锦衣卫的手,看着依然不动如山的言冰云。
沈婉:“好好好,好一个有情有意的言冰云。”
沈小姐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言冰云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饮了。范闲见他双眉如霜,漠然无语,仿佛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心中竟然莫名一痛,心道不知言公子是天性冷漠,还是这几年的间谍生涯和牢狱生活所迫。
卫华:“言公子,陛下已下了密旨,你此次离开后,如再敢踏入我大齐一步,我大齐拼将三千铁骑,也要将你的头颅斩下来。”
言冰云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半低着头,手指轻轻把玩着茶杯把手。
范闲闻言,心中却是老大不爽。
范闲:“不劳卫大人提醒,今后我自会护言大人周全,不教人再伤他一根汗毛。”
他对卫华冷声道。
范闲:“我需要一个确实的日期,何时能接他回使团。”
卫华闻言有些意外,不知小范大人为何今日火气格外大,他盯着范闲看了半晌。
卫华:“不能回使团,只能偷偷离开上京,你要知道,上京有多少人想生撕了言大人的肉。”
范闲:“陛下有旨,我必须将言大人接回使团,我们自然会做些掩饰,难道你以为我们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卫华:“我马上办手续。”
卫华最后寒声道。
随后,卫华与副招抚使退出门去,只留下范闲、王启年和言冰云。
范闲:“我是范闲。”
范闲拖了把椅子,坐到言冰云面前。
听到范闲这个名字,言冰云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看了范闲一眼,眼中满是讥讽与不屑,看得范闲心中直发毛,不由得心慌起来,仿佛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一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言冰云:“范闲?户部侍郎范建的私生子,从小生长在澹州,喜饮酒,无才,仅此而已。你来这里做什么?“
言冰云怎么会不知道范闲,毕竟他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与范闲有着莫大的关系。两年前,四处密探受命暗杀范闲,被范闲亲手所杀,陈萍萍听闻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将四处大头目言若海之子言冰云踢到北齐。原本锦衣华服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假死脱身,换了身份,来到异国他乡,从此不见天日。而这一切遭际的源头,皆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
范闲看出他对自己的厌恶,此情此景,却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叹了口气。
范闲:“言大人,您被关了大半年,消息滞后太多。家父现在已是户部尚书,无才的在下,如今忝为使团正使,此将来北齐,首要之事,便是接您回国。”
言冰云:“接我回国?”
言冰云缓缓抬头,冷面如霜,他盯着范闲看了半天,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言冰云:“你是何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范闲:“本人范闲,现为监察院提司。”
范闲取下提司腰牌,给言冰云看。
言冰云当然认识这个腰牌,但他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竟然是院里的提司大人。大半年的囚禁生活,他的心神早已被自己封闭了起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便相信范闲。
王启年:“言大人,范大人就是新上任的提司,此次前来,专为营救大人出狱。”
言冰云是认识王启年的。
言冰云:“你是一处的王大人?”
王启年:“正是。”
范闲:“我不用你确认我的身份。”
范闲轻轻拍拍言冰云的肩膀。
范闲:“这事儿反正快完了,你可以一直保持沉默,随着使团回国,一直看到陈萍萍或者你父亲之后,再开口说话,想来这样你会放心一些。”
范闲注意到言冰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下一动,面色一寒,小心翼翼用手指拈住言冰云的衣领,眼睛盯着言冰云那双冷意十足的眸子,似在询问着什么。
言冰云:“你想看?”
言冰云的眼光中在冷漠之外多了一丝戏谑。
范闲:“嗯。”
言冰云身上穿得是一件白色的袍子,范闲用指轻轻拉开。面料与身体分开时,带着一声极细微的撕拉声,范闲听着这声音,身体不禁一颤,仿佛能感受到对面 那具身体上的疼痛。但言冰云却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面不改色。
言冰云的颈部皮肤上面全是红一道紫一道的伤痕,触目惊心。
范闲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敢想像,言冰云身上得有多少伤,他究竟受过怎样的折磨。
王启年怒骂了几句,范闲却很快回复了平静。
范闲:“已经有多久没有受刑了?”
言冰云:“三个月。”
言冰云笑着回道。
那笑容却刺痛了范闲的双眼,眼眶有些发酸,他强自压抑下那股突然而至的莫名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将言冰云的衣领整理好,叹息道。
范闲:“北齐知道我们来的时间,所以停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伤口还是这么可怕,言大人真是受苦了。”
言冰云感受到范闲的情绪变化,却并不领情,反而有些不满意提司大人的表现似的,冷漠地说。
言冰云:“您关心的事情似乎有些多余。”
范闲苦笑,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这些年练就的镇定自若,仿佛在见到言冰云后便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生活在太平年代的单纯青年,失去了算计的能力。
当言冰云知道朝廷竟然是用肖恩来换自己时,猛地抬起头来,怒道。
言冰云:“蠢货。”
随后凑到范闲的耳边说道。
言冰云:“肖恩还在掌控中?”
范闲觉得耳朵一热,竟然有些心猿意马,忙强自收摄心神,令自己冷静下来,小声道。
范闲:“雾渡河之后,就交给了北齐的锦衣卫,估计已经入京了。”
言冰云:“有没有办法杀死他?”
范闲:“没有。”
......
言冰云十分沮丧,如果他事先知道北齐打算拿自己来换肖恩,他会在被捕之初,便毫不犹豫地自尽,他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肖恩活着回到齐国。在他的心中,生死事小,国家事大。但是事已至此,他已没法再任性,只好妥协地继续活下去。
三日后,言冰云被锦衣卫送到了庆国使团所在的别院。
范闲扶住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下马车,给了他一个极轻的拥抱。
范闲:“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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