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敢?”朔笑着反问,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除了夜楹,谁都没有资格左右她的决定,就算是缘和劫那两个界神到场,她也照做不误,而命月的身份本质上,不过是夜楹的附庸罢了,若是没了夜楹,命月也无法存活。
“你就不怕主人本真意识回归后会恨你吗?你以为你能用那种手段永远控制住她?!”
命月的身体由于强行进入此方世界而显得有些虚幻,要知道,他本就是能量所化,在正常的世界里他尚且可以通过汲取众生灵魂之中的善意与光明力量来维持,但在这个完全由负面情绪与黑暗力量构成的世界里,他根本得不到补充。
所以,如果他不想就这么因为能量耗尽被迫陷入沉眠的话,他就必须在一定时间内离开这里回到外界!
“那又怎样?”
朔也知道命月的身体状况,可惜她并不是夜楹,因而她也没办法给他提供能量补充,而没有觉醒本真意识的夜楹也不可以,这代表着什么他们心中再明白不过,所以她不仅不急,还有些乐见其成。
如果命月真的陷入沉眠,她之后的行动想必一定会顺利许多。
命月被朔的话直接哽住,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理由让朔投鼠忌器。
能够牵动朔的心神的唯有夜楹一人,可朔既然这么做了,就是已经做好承担一切的心理准备,甚至如果能够让夜楹被仇恨所吞没以至于让善意退败,朔估计会很乐意让夜楹恨个彻底。
但很可惜,夜楹似乎从来都做不到彻底地去恨一个人,但却很轻易地就能做到彻底地去在意一个人,于是夜楹才会那么容易就弄得遍体鳞伤。
“没话说了?”朔轻笑道,“命月,我也不怕告诉你,只要你有办法,你有决心让姐姐彻底消失,并用此做威胁,我就一定会停手。”
“可是,命月,你会吗?”
他不会。
命月死死看着朔,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青筋暴起之下让人毫不怀疑他会把自己的掌心掐的血肉模糊。
前提是,他要是血肉之躯。
为什么恶人总是会让善者束手无策?为什么即使有话说邪不胜正,但却总是伴随着牺牲?
因为恶人所顾及的远比善者顾及的少,也因为恶人总能毫不客气地拿善者所顾及的事物生灵拿捏,使得后者不得不受制于人,寸步难行。
而朔身为黑暗的聚合体,她所在意的更是会比那些所谓的恶人顾及的少很多,对待事情也会更加无情。
她从不介意运用生灵内心的弱点来部署,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是善是恶,她从不在乎。
毕竟,她是魔啊。
夜楹在此方世界度过了数载,而在外界看来却不过仅是过了几个时辰,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要塞里的人们只见血云涌动,其中的幻象在那瞬间破碎得不成画面,仿佛是谁破碎的旧梦。
自从发现曦将意识沉入血云的那刻,花千寻就一直在担心。他明白,夜楹之所以会这么做,不是因为其他人口中荒谬的各种原因,而是因为他之前的请求。
若不是因为他求她帮忙,她不会这么做。
她这是在用命,去换一个可能,一个让她有理由帮他的可能,一个让她能够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与邪灵誓死抗争的可能!
只是,他不明白。
一个理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她不惜用命去拼?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将神识沉入血云过,只不过最后都是十死无生!
在得到消息的那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有多惊惧,他是真的怕,怕她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神识迷失于血云之中再也无法苏醒,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他就是害死她的罪人!
“别自责了。”
澴㱥的声音在花千寻的身边响起,后者对他这动不动就出现的现象早已习以为常,到也不至于会被吓一跳。
“可要不是我,曦她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如果我没有对她说那些话的话,曦她……”
“她不会有事的。”
澴㱥看着花千寻这副快要被自责与内疚吞没的样子,总算是又多说了一句,“就算不是你,她也迟早会这么做。”
“可她现在就是因为我!之后曦会不会进入血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曦之所以会进入血云是因为我。你们神族总是说什么因果天道,但我可不理会这些。”
花千寻幽幽地看着天边的血云,眼底隐隐有一抹暗焰跳动,“如果相信这些,我的爹娘就不会走到一起,如果相信这些,我也就不会出生在这个这个世界上,如果相信这些,早在一开始,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就该死去。”
“我本身就是因果天道所不容的存在,如果我相信这些,那么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所以,澴㱥,”花千寻垂眸,转头看向身边的神族少年,认认真真地说道,“不要阻我。”
澴㱥看着这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少年,眸光轻转,终是没有多说。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不为天道所容的孩子,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对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明明……花千寻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活下去。
“你的意识,进不去。”
澴㱥淡淡地说道,抬头看向城墙之上,那里有一道仿佛被时空定格住的白色身影,再远处便是那翻涌的血云。
“而且,她要醒了。”
几乎是在澴㱥话音落下的刹那,只见天空中的血云竟然开始四散化为模糊的云团拖着尾云,各自脱离主体降落于要塞之外的战场。
一时之间,只见无数血色云团从血云上脱落在空中勾勒出血色朦胧的轨迹,隐隐有金光透过变薄的云层向着数万年没有阳光降临的赤色战场倾落而去,结合着战场的肃杀与要塞的凌厉,一同交织成宛若神迹的卷画。
黑与金交织的能量将那道静坐于城墙之上的白色身影笼罩,裙角的曼陀罗华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渐染上了血色,却又在少女睁开眼眸时尽数退却,眼底的暗色一闪而没,那是朔将魂体的主导交还于夜楹的象征。
夜楹看着由血云降临战场之上化作的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魂体,眼角隐隐有泛红的痕迹,脸上却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若华?”
“姑奶奶,怎么?不过分开一段日子,你就不认得我了?”若华依旧是在那个破碎世界里看到的模样,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暮引曦?”
“抱歉,还是让你看到那么残忍的一幕。”暮引曦看着她,一双血色的眼眸剔透如上好的琉璃,其中的安抚仿佛能荡平人心中的不安。
“……魂月?”
“魂月?”
“虽然早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但我还是想说,很蠢。”魂月明显是早就觉醒的人,但却瞒了夜楹他们这么久。
“幻初?”
“我可不是被高等邪灵弄死的哦!我跟那些家伙可不一样!我见到的可是王等邪灵!”幻初的黑白异瞳闪着灵动的色彩,语气中的自傲听得人忍俊不禁。
……真好。
夜楹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而暮引曦他们虽然只是魂体,但经过这么久的凝练早就可以幻化出实体,纷纷向着夜楹汇聚而去,一个个轻轻松松地就各自和夜楹抱了个满怀。
“抱歉,让你难过了。”
一句话,宛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多大的人了,在这一刻突然哭得溃不成军。
她是真的怕,她怕万一朔是骗她的怎么办,她怕万一他们魂体消散了怎么办,她怕万一……
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万一,以至于她在看到真实后几乎是瞬间就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丢盔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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