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时间的起始点

视角：Ina

“时间只是人类臆想出的产物，为了让我们眼中的世界能适应我们漫长的神经反射弧。”我说着，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前那棵梧桐，照进沃尔夫堡二楼的客厅，留下斑驳的树影。很暖和，没有盛夏的热浪，也不会像寒冬，从窗缝挤进股股寒气。

“所以，不要再介意这所谓的禁足期了。时间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单位。”

“哈？那是因为你的禁足期已经到了好不好！而我还要被锁在这里！还有50天！50天啊！整整50天啊！人生还剩下多少个50天啊！”我身后沙发上传来阵阵哀鸣。

“假如你能像女王那样长命百岁，我想，你还有大约620个50天可以去随意挥霍。”我答道。当我们把生命的单位用时间去表述时，总是会惊奇地发现原来我们的生命是这样短暂。这直接导致古往今来无数的人类追求那毫无根据的永生。但其实，每个人拥有的时间都足够他去完成他所渴望做的一切事情。哪怕他选择在沙发上挥霍，对于那个时间点的他来讲，那就是他最渴望做的事。

梧桐的叶子渐渐变黄。这是我在沃尔夫堡度过的又一个秋季。先是梧桐的叶子变黄，然后第一片落叶，第二片，草地开始变黄，秋风，雨季，色彩被从万物上剥落……

“贝尔娜黛，我想喝柠檬红茶了。”我侧过头，道。

“没问题。请稍等片刻，小姐。”身穿白**仆装的贝尔娜黛微微弯腰，走出。她一直守在我身旁，不近不远。老实说，这样去使唤她做事情会让我有一丝尴尬。我一直不觉得自己值得享受这样的待遇，无论从身份还是从贡献方面来讲。所以我尽量选择不去打搅她。

但是贝尔娜黛泡的果茶真的很好喝……

我把目光移回窗外。天气很好，来格林尼治花园的游人也比平日里增多不少。他们不时会看向这边，欣赏着沃尔夫堡的复古外墙。这座建筑是格林尼治花园中唯一一座完全不对外开放的建筑。谁都会去想这里面会有什么。

视野中突然现出一双手，交错环抱住我的脖颈。有人从后面将我抱住，还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我背上。几缕金发夹杂着我的深栗色头发飘向前方，遮住我的眼睛。

“呐，爱娜，快说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这生命中的620分之一？”细腻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不像我的，音线不稳，至使我一大喊大叫就总会导致破音。

“……从我身上下去，艾琳丝。我承认你不是树懒也不是考拉。”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只要我愿意，她随时可以倒在地板上。但这种从后背传来的、比面前阳光还要温暖的感觉让我感到很安心。

艾琳丝·诗尼曼。来到格林尼治后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从没有正经过，却也是活跃气氛的最好催化剂。有她在，沃尔夫堡的生活也变得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单调。

艾琳丝原本住在别处，由于父亲的工作原因才搬来沃尔夫堡。没错，同样姓诗尼曼的理查德就是她的父亲，亲生的。意不意外？据说她的诞生就是个意外。她是理查德黑历史的集合体，也是那段不雅时光的终结。自从艾琳丝的母亲病逝后，她就成了理查德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她协助我逃跑的计划败露后，艾琳丝也接到了来自她父亲的长达一个季度的禁足令。

“啊啊啊好无聊啊爱娜，这么下去我会无聊死的爱娜。”艾琳丝不停地蹭我道。这种黏人的属性我这些年来基本习惯了。就当作是个服装挂件处理就好。

“‘议会’已经传来过消息了。他们怕我产生逆反心理，决定在近期让我找点事做。”我说，“他们还认为你老爸由于年龄差而不适合作为我的贴身护卫，所以又找了个更年轻的。”

“这算是上层机密了吧，你什么时候把手伸得这么远的？”艾琳丝问。

“把安吉丽娜大姐头的好感度刷满之后。她作为人事部主管，最适合在内部服务人员里安排一批情报员。”我轻轻扒开艾琳丝环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环得太紧让我有些呼吸不畅，“最重要的，这些都是爷爷默许的。他老人家或许认为这种搬不上台面的游戏能吸引一下我的注意力吧。”

“但他不知道‘议会’。”艾琳丝笑嘻嘻地放开我，坐到一旁的茶桌旁。

“但他不知道‘议会’。”我感慨道。纵使有人能像特朗德尔爷爷或者教皇那样权倾天下，他们亦不是全知全能的。光芒之下，永远都存在无尽的阴影。

贝尔娜黛端着茶具走进来。一个托盘，茶壶茶杯分放两侧。热气从壶口冒出，散发着柠檬的香气。我坐到茶桌旁。贝尔娜黛为我和艾琳丝各倒了一杯茶，便去准备茶点。沃尔夫堡里就我们三人。贝尔娜黛一人兼职女仆、女仆长、管家、园丁、厨师等工作，据说是她自己要求一人负责所有工作的。我和艾琳丝也会帮忙做些事情。这会让我们感觉彼此更像是家人，而不是什么疏远的关系。

我端起茶杯茶碟，吹开热气，轻吸一口。茶叶与柠檬汁的比例恰到好处，酸酸涩涩的。蜜糖按照我和艾琳丝的口味多加了些，不是方糖，没有那种甜腻感，反倒在柠檬的烘托下愈发清爽。没加牛奶。贝尔娜黛泡茶从不加牛奶，除非你告诉她自己要喝奶茶。我同意她的做法。加了牛奶的茶品完全不能体现出茶酸涩清爽的特点。艾琳丝对此倒是颇有微词。在她看来，泡茶不加牛奶的都是异端。

虽然她也完全无法拒绝贝尔娜黛的果茶嘛。

热气顺着喉咙，流入我的身体。“但是，贝尔娜黛是知道‘议会’的。”我看着茶杯中翻转着的碎果肉，懒洋洋地说。身子暖暖的，很舒服。

桌子对面发出“咣当”一声脆响。不用看也知道，艾琳丝把手上的一切都脱手了。

“什什什什什什么？”茶杯中倒映出艾琳丝的半张脸，她已经站起，把头凑到我面前，“别别别别吓我。”

我扬了扬脸，欣赏着她错愕的表情。那顶她一直戴着的黑色真皮贝雷帽已经被她甩在了脑后。我放下茶杯，伸手帮她把帽子扶正。

“没骗你。她只是察觉到了什么，现在还没有向上汇报。”我端详着她的帽子，想了想，故意把它往旁边斜撤了些。嗯，完美。“接下来她监视的重点应该还在我身上，与其他人联系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我不失时机地拍了拍她的头。这让我有一种独特的“经验优越感”。其实，艾琳丝只比我小一岁，还比我更早正式踏进教会这个圈子。

“交给我吗？我需要做些什么？”艾琳丝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

“传递些消息，说白了就是跑腿的。我告诉你信息，你告诉接头人，再带回消息。”我喝上口茶，“接头人只有你认识的眼镜和猥琐大叔，别信其他人。”

“怎么感觉我就是个跑龙套的……”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议会’在新教高层的信息来源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要尽力藏下去。”茶杯空了。我端起茶壶，为自己续杯。

“……为什么我有了一种把家卖给别人所得的钱还进了别人口袋的感觉……”

“当前的教廷无法存在下去，艾琳丝。分裂是无法延续的。”我正色道，“如果预言正确，我们就是人类未来的希望。哪怕预言是瞎编的，作为‘议会’二巨头之‘炽白之夜’直属部下的你，又怎么会被亏待～待我们征服世界之时，就是尔等扬名之日……”

“……爱娜，你就明目张胆地拿这么低劣又中二的方式诱惑我跟你去搞传～销吗……”

“嗯？宣传组织时不就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吗？网上都是这么传的啊？”

“……所以你这几天瞒着我看的就是这些中二老番啊……”

“？？？”

“……算了。”艾琳丝终于放弃了解释，“不过别担心，爱娜。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

“那个，打搅了？”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寻声看去。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正站在客厅门口，勉强地笑着。他身后，左边贝尔娜黛，右面冰山脸理查德，两人都把手搭在那少年的肩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我叫林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少年口语很流利，至少在背后的双重威压下，他居然能开口说话。

目测有点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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