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失火，殃及池鱼——3

我叫夏枯，夏枯草的夏枯，是秦国咸阳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宫女。

前些日子，大王下令齐国送来的美人到了，掌管后宫宫女的永巷令便把她和其他刚入宫的宫女送到了美人所在的宫中。

其实，关于美人的事情早已在咸阳宫中传开了，任谁都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大王对只在画像上见过的齐国民女公孙丽一见倾心，下令齐王献女。

所以，我对这个能引得咸阳宫一片风雨的丽姬姑娘很感兴趣，于是在觐见美人的时候，趁姑姑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

果然是很漂亮的人，就是太冷了些，眉目冷肃，让我想起了秦国漫长而冰冷的绵绵冬日。

这就是有着人间仙子之名的公孙丽吗？我暗暗疑惑，确实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只是太冷的些，不像仙人，倒有些像……剑客！

“荀姑娘，且让这些侍女服侍您梳洗，待除去这一路风尘，再面见秦王。”

荀……姑娘？不是公孙丽的吗？芍看了眼在姑姑说完话后，气息愈发冰冷的美人，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齐王居然敢阳奉阴违给他们大王换人，是不要命了吗？她感到很是震惊，继而觉得不可置信，那公孙丽能美到什么地步，居然能让齐王为了她堂而皇之地违逆秦王？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眉目间满是冰霜的荀姑娘，心说，这世上还有比这位还要漂亮的美人？还是说……只是眼光不同的缘故？

不过，且不论原因究竟如何，也不关我的事我，听着姑姑的训斥，我很是悲哀的想，是的，没错，她偷看美人被姑姑抓住了！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啊！

“不是还要梳洗吗？”荀蓁对看一个宫女训斥另一个宫女并不感兴趣，她看了眼刚才几次三番悄悄抬头打量自己的侍女，然后对随侍在她身边顺便监视她的灭魂道“他们要训到什么时候？”

灭魂撇了眼那疾言厉色宫人，宫人讪讪停了下来，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贵人面前太过急迫，显得面目可憎了些。

一场不算闹剧的闹剧结束后，荀蓁动了动手指，发展还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皱起眉头对灭魂说“你能把悲酥清风给我解了吗？”

“这……”灭魂看着荀蓁，想到了她那非同寻常的剑术，一时有些担忧。

秦王应该能打的过没有内力只有一把木剑的姑娘吧……灭魂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看了看眉头微蹙，此刻像个孩子一样的荀蓁，心想把木剑拿走应该就没有关系了吧！

“这让我如何侍奉秦王呢？”荀蓁扭头对身边显然年纪偏长，是被用来教她服侍君王之道的年长宫人道“还是说秦王就喜欢柔弱不堪的女子？”

秦王的确喜欢柔弱不堪的女子，但此时，谁又敢当面对荀蓁回应这些？没有人敢，自然是一片沉默，以及不知所措。

兵法言示敌以弱，而后才可一击必杀，荀蓁想，先假意应承，把悲酥清风解了才是要紧的事，有此毒在身，就是她的内力解封也做不了什么。

至于被封的内力？天下没有撬不开的锁，这内力既然能被封，自然……也能解开，只看用什么方法，用多长时间罢了！

灭魂看了眼似乎已经接受现实，但心里仍然不是更高兴的荀蓁，虽然有心劝她，可是鉴于不久之前她才和另外五位同伴把这姑娘从桑海边抓过来，她还是果断地闭上了嘴。

反正还有宫人呢，灭魂安慰自己道，这侍奉历代宫妃的宫人劝说的手段可比她强多了。

“给，”灭魂把李白交给他们的悲酥清风解药递给荀蓁，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模样，一时很难把她和那个锋芒毕露的女剑客联系在一起。

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可千万别冷着一张脸，灭魂心想，不然……谁知道王上会不会借你再给齐王下个坑然后顺便把你给埋了？

玉造的池壁很舒适，再配上温热的水，的确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如果这不是在咸阳宫，如果她不是马上要逼着面见秦王，荀蓁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谁让这是咸阳宫，谁让……她是要被人逼着成为秦王的姬妾呢？

鬼谷是不会受威胁的，荀蓁想起卫庄经常说过的一句话，抿紧了嘴唇，接受现实？鬼谷的弟子是接受现实的人吗？才怪！

鬼谷若真的接受了现实，怎么可能会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呢？

侍女把玫瑰撒进浴池，荀蓁捏住了一片，尝试动用体内的内力。

“贵人喜欢什么花？”

一个侍女面带好奇地问，荀蓁知道她，就是那个因为看自己被责骂的小姑娘，叫夏枯来的，夏枯草的夏枯，很有意思的名字。

“没有特别喜欢的”荀蓁说，手收了回来，娇艳的花瓣掉了下去。

荀蓁也没说谎，她的确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比如桃花……又比如兔子，都能被吃的……自然算不上真的喜欢。

“哦”侍女夏枯还想问，但被长者的锐利视线堵住了嘴，只好安安静静地干活。

“这是……樱花？”荀蓁走在回廊里，看着庭中飘来的粉白色花瓣，很是惊讶，毕竟咸阳宫又不在高山之上，这个季节还能盛开，很难让人不奇怪。

樱花原产于蜀中，秦将司马错伐蜀后，这种娇艳美丽的花树被当作贡品献入秦国宫廷之内。对于这点，荀蓁是知道的，当初老师给她说兵法时，珠玑真人顺嘴补充了点蜀中情况，其中……便有这樱花北上之事。

“贵人见过樱花？”夏枯很是惊讶，据她所知，这位荀姑娘可是来自齐国……怎么会认识这来自巴蜀的樱花呢？

“见过的”荀蓁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见过樱花，当然，不是在岳麓山，虽然众所周知珠玑真人惯会养花种草，可……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漫于山间的空谷幽兰之上，怎么会让樱花这种事分了他的心？至于鬼谷？荀蓁表示，鬼谷的观赏树只有桃树，连李树和梨树都没有！而且每一株桃树都是鬼谷子的宝，谁敢动给谁急的那种。

“贵人去过蜀中？”夏枯发问，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除了咸阳宫和蜀中哪里还能看到樱花。

“蜀中？”荀蓁想了会，点了点头说“去过。”

在她二哥和老师讨论水利讨论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是去了都江堰的，看了岷江水，自然……也看了这闻名天下的蜀中樱。

“只是……这樱花？”荀蓁捻住飘来的一片花瓣，眉头皱了起来，实在是盛夏六月，仍有繁樱绽放，委实奇怪了些。

“咸阳宫的樱花阴阳家的少司命施了阴阳术，故而能常开不败。贵人不必觉得奇怪。”年长宫人解释道，显然对于一个熟知樱花花季的人而言，六月樱……的确很难接受。

“哦”荀蓁点头，接住飞来的一片花瓣，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咸阳的樱花再美又怎么样，反正……她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用阴阳术让它四季如常呢？秦王……就这么喜欢这样娇柔的风格？荀蓁表示自己不是很能理解秦王的喜好。

落樱纷纷，的确是风景如画，但落在荀蓁眼里却不仅仅是景色。

老师曾经说过，内力修至深处，片叶飞花亦可伤人，更何况是这漫天繁樱？握住手心里的樱花，荀蓁心想秦王这次的确是给她找了个好地方，若是真的要在咸阳宫殿中召见，只怕还少不了麻烦。

和上位者下棋素来是最考验人的事了，李斯看着棋盘上胶着的棋势，很是头疼地想，赢不能赢得太干净利落，输不能输得太明目张胆，有输有赢还不能刻意划水，真是……

对于秦王找自己下棋这种事，李斯是痛苦并快乐着的，没办法，这彰显了王上对臣下的宠信，李斯不想要……多的是人想要。

“王上”赵高看了眼日晷，意识到秦王要见的美人马上就要到了，再看看廷尉李斯淡定外表下略微焦灼的内心，赵高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提醒一下“夫人要到了”

荀蓁没有位分，按理来说随便称贵人就差不多了，毕竟秦王的姬妾……的确也说得上是贵人。

可鉴于李斯在此，赵高还是按照朝臣的说法，对于后妃一律称夫人……反正……这位荀姑娘成为秦王的姬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好好的一个绝世美人进了咸阳宫，秦王脑子有问题放着不吃吗？

“大王，臣……”李斯觉得尴尬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他很会陪人下棋，可这种事来个一次两次的还行，多了……真的受不了。

嬴政显然也意识到最近频频拉廷尉来下棋对他成为了一种莫大的摧残，他看了眼已经行至末尾的棋局，放下了黑子，对李斯道“廷尉有事，先去忙就是，”

“多谢王上体谅”李斯松了口气，起身随着侍者向外走去，这樱园是个庭院，四通八达，出口当然是多的，不跟着侍者，李斯当然也能出去，就怕……冲撞了赵高口中的那位夫人。

“盖先生”

李斯和盖聂的关系虽然不如卫庄和韩非那么密切，可也说不上差，更别说前些年他师兄和卫庄还因为某些事闹翻了，虽然后来又和好了，可到底不如李斯和盖聂这么的……和平。

想到这里，李斯有些苦涩，也不是他不想和身为秦王近臣的盖聂交好，可……盖聂他不给面子啊！所以……他们就只能成为关系较好的同僚，不过好在秦王对他很是信任，想到这，李斯又想起了最近和秦王的棋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大人”盖聂点头致意，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李斯没有在意，鬼谷都是这个样子，在卫庄哪里得到许多冷眼的李斯这么安慰自己，反正……韩非得到的也是冷眼，大家都一样不是吗？

对于盖聂没有在秦王身侧而是在这庭院隐处，李斯大约也能明白，暗中保护秦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秦王要见他的新夫人，盖聂也不好意思在旁边站着，别的不说，就他一身剑客的架势就能吓到不少女子，何况是藏于深宫的柔弱宫妃？

了解秦王喜好的李斯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大王要见的想来是那位公孙姑娘了。”

李斯对于秦王恐吓齐王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但他也不好意思说是秦王故意的，毕竟……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是吗？

“不是，”盖聂虽然知道的也不多，但也是知道一点的，他说“齐王没有找到公孙姑娘，另……献上了一位美人。”

这是秦王给他说的，至于美人叫什么……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李斯显然受到了惊吓，对于齐王这种操作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他们很擅长随机应变，找不到了……就换个人……这很符合齐国行事的准则。

“蓁儿？”

“先生？”李斯显然不明白盖聂为什么突然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蓁儿……也该是女孩子，不管是那个蓁，李斯顺着盖聂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到一乌发红衣女子的侧脸，在漫天的粉樱之间，看不真切，却的的确确是个美人。

那是……新夫人？李斯看着秦王伸手拉了拉红衣女子的素手，脑袋里蹦出了这么个想法，他看着盖聂难看到极致的脸，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咸阳，宜阳君府

浴兰别院

“听说齐国送来的公孙丽进宫去了？”荀茂今天外出的时候，顺耳朵听了一点，知道了齐王送的美人和齐国的珍宝都进了咸阳宫，美名其曰，算陪嫁！！！

陪他个大头鬼！荀茂想，你都把人家夫妻拆散了，还有脸说陪嫁？陪嫁个妈惹法克！

“公孙丽？”嬴余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思考了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给蔚然说齐王送来的人换了，于是他说“不是公孙丽，齐王没抓到公孙丽，就换了个人”

“哦！换了个人”荀茂继续喝粥，吃了块酸黄瓜，心想钟伯做饭的水平比在岳麓山有所上升，这小菜清而不腻，用来配上口味稍淡的白粥正好，等等，什么叫换了个人？？？？

这个人会被没得到真爱的秦王愤怒给咔掉吗？荀茂想起网上对于天蝎男嬴政记仇的某些记载来。

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记仇记到二十年后在邯郸城外坑杀欺负过自己的人，都这个份上了，还不够天蝎男吗？

齐王完蛋了！荀茂默默地吃了口大瓜，然后把剧情又崩了一环的事抛之脑后，笑话，他面前就坐着篡改正史，篡改剧情的始皇大大的同母弟弟啊！剧情早就崩了！荀茂想起还活着的韩非这么想。

“唉，对了，新来的美人姓什么？”荀茂没问名字，问了个姓氏，虽然他不确定这位美人有没有姓氏。

“不知道”嬴余很奇怪地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以为王上会和你说”荀茂理所当然道，你可是秦王的贴心小棉袄来的！而且，就你还是条单身狗，你哥不经常在你面前念叨念叨……难不成还要你注孤生？

“我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嬴余更加奇怪了。

“他不是经常和你说这些吗？”

“我哥没有经常和我说这些。”嬴余否认，想了想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是公孙丽呢？我没有告诉你。”

荀茂和嬴余面面相觑，荀茂看着默默思考答案的嬴余，心说，难不成我要告诉你，因为那是未来男主角的亲妈？天明宝宝不在咸阳宫长个几年，这剧情怎么走？？？

话说回来当主角的父母可是很惨的，尤其在起点，男主的标配大概就是父母祭天了。

荀茂想了想自己，呃，他爹还在，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反正等剧情发生，荀子可能挂的时候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早不是主角的模板了！咦，不对，也有可能他就是个炮灰，荀茂想起他前些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到极致的运气，默默给自己加上了一条：千万别浪！

“因为……大家都在暗地里说这件事”荀茂毫不犹豫地甩锅，他也没说错，虽然表面上秦庭的官员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个忠于职守的负责人的官员，可是……私下里都在八卦唉！

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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