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厄起始

高凉市第一中学，高三七班

大腹便便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拿着三角尺，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吃力地在黑板上画线条。

凉凉的微风从窗户灌进来，吹拂起班主任头顶仅剩不多的几根毛发，稀疏的毛发看似藕断丝连，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远去。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班主任的粉笔断了，他推了推黑框眼镜，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粉笔盒，头也不回的一挥手说“那个谁......劳动委员！去校务处拿两盒粉笔过来。”

“ 哦。”

被安排坐在垃圾桶旁边的男生应了一声，便立刻弹起快步走出教室。

这个男生名叫陈文印，是整个高三里屈指可数的差生，据说他很有望成为以一己之力，拉低全级平均分，让这一届学生成为最差的一届毕业生的“强者”。

但他也是全校数一数二的体育专长生，偏科极其严重。

很多老师都对这个学生头疼，不服从管教，不穿校服，不服从校规校纪，还喜欢嘲笑别人。

陈文印不止一次嘲笑班主任的秃头了。

高二的时候，有次班主任只是没洗头，那几根毛发看起来油腻腻的，他就到处宣扬班主任给自己的秃头打发胶喷啫喱水，让班主任几乎成了全校师生的笑柄。

班主任当时是气得浑身发抖，在得知流言的始作俑者是陈文印后，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劳动委员，同时调到垃圾桶旁边的座位，没有同桌。

这垃圾桶已经陪伴陈文印有一年多了，也算是老伙计了，近墨者黑，陈文印自然就有了一些老伙计的特点。

他有点臭。

......

虽然陈文印是体育专长生，但他身高却是个硬伤，仅仅从他一米七五的身高，以及纤细的四肢来看，谁都不会认为他擅长运动。

跟那些五大三粗的体育专长生比起来，陈文印可以说是十分娇小玲珑了。

刚走出教室没多久，陈文印感觉耳朵有点痒，他摸出耳勺掏起了耳朵，班主任远远就看见他站在走廊上。

只是老头眼神不好，以为他在看风景，不由咆哮了起来，可因为用力过猛，一啖浓痰被咳出来，刚到嘴边的呵斥就变成了咳嗽。

陈文印没注意到身后尴尬的画面，掏完耳朵就走了，可怜的秃头班主任自作孽，咳的面红耳赤。

教学楼离校务处有点远，大概得走七八分钟的样子。

到了校务处，陈文印大力敲了敲门，唤醒正冒着鼻涕泡呼呼大睡的管理员

“ 嘿，大傻哥！拿两盒粉笔给我。”

“ ......什么大傻哥！没大没小的，大傻哥是你能叫的吗？”被换作“大傻哥”的管理员睡眼惺忪的呵斥道。

“ 叫我旭哥！”

“大傻哥”本名叫陈旭，湘南人，是校长的远房亲戚，天生右眼向内斜视，人长得又憨又老实，因此得外号“大傻哥”，本来他挺抵触这个外号的，但大家都喜欢那么叫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只不过因为年纪的缘故，他还是很抵触学生们叫他大傻哥。

陈文印嬉皮笑脸的打趣道：“ 咱俩什么关系？铁哥们啊！你看咱们都姓陈，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好兄弟不用那么见外吧。”

“ 少拿你旭哥我开玩笑，要按你那么说，阿外粑粑的老板陈云岂不就是我的好兄弟？”大傻哥没好气地从柜子里拿出两盒粉笔，“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陈文印拿过粉笔，不经意瞟了一眼电脑显示屏，上边显示的是“传奇”的游戏登录界面，右下角还有一个小窗口，似乎正播放着某著名影星“文藤兰”的爱情武打片。

“ 哟，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玩传奇。”陈文印露出他那招牌的讥笑表情，让人看着想狠狠揍他一顿。

“ 要你管......”大傻哥这时注意到小电影没有关，连忙把显示屏转到一边去，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上班时间在看岛国武打片。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陈文印看来很愚蠢，因为他已经看到也知道了，这样大傻哥还把屏幕转过去，未免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忽然，办公桌下响起了“噼啪”两声轻响，显示屏随之一黑，紧接着一股烧焦味飘散开来。

陈文印的耳朵又痒了起来，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拿出耳勺掏耳朵，同时还不忘说几句风凉话：“ 这下好了，学校刚给你换还没一个月的高配新电脑让你给整坏了。”

“ 这......”大傻哥用小拇指挖了挖耳孔，面露难色，看着电脑主机不断冒出黑烟，不知所措。

“ 还愣着干嘛，拔插头啊！”陈文印提醒道。

“ 哦.....对！”

大傻哥手忙脚乱要把主电源插头拔下，只是插头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漏电，拔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一股不强不弱的电流电了他一下。

这被电了一下就让大傻哥浑身抽搐，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口吐白沫了，可见这他被电的不轻。

陈文印见状连忙放下粉笔，扶住大傻哥，让他坐到校务处的皮沙发上。

因为受了电击，大傻哥昏了过去，四肢由于电流刺激，还在无自主意识不受控制的抽搐，他脸上痛苦的表情配上那痴傻的长相，看着稍微有点骇人。

陈文印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状况发生，他也没有任何应对经验，只好把大傻哥拖出校务处，大声呼救。

“ 嗨，有人吗？大傻哥晕倒了！！”

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空荡荡的老式功能性教学楼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附近本来是旧校区，再过不久就要拆除重建了的，只不过临时用来做仓库堆积教学器材，平常除了管理员几乎不会有人在。

这可怎么办啊！陈文印心里万分焦急，这触电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果可大可小，往坏处想指不定会电坏脑子，轻则大傻哥落实了“大傻”的本质，重则驾鹤西去。

情急之下，陈文印快步走进校务处里，拿起办公桌上摆着的固话话筒放到耳边，正按下第一个数字，突然听筒“嗡”的一声炸响，巨大的声音让陈文印下意识的丢掉话筒。

滋啦——

就在他丢掉话筒的一瞬间，固话也被过高的电流给烧得短路了，甚至还有一两道肉眼可见的电流上窜下跳。

紧接着“蓬”的一声，固话由内至外的着火了，火焰瞬间吞噬了固话的拨号盘，甚至有些零散的火星差点溅到陈文印身上。

他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所有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陈文印四处张望，从房间角落抓起一个灭火器，按照学校火灾演戏教的方法，拿起就对着爆燃的固话按下喷射器。

啪嗒—

咦？

啪嗒—啪嗒——

陈文印晃了晃灭火器，感到瓶身意外的轻，估计这个灭火器里面早就空了。

他丢掉灭火器，又看了看已经延燃到半张办公桌的火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校务处

陈文印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他从隔壁房间找了辆手推车，一脚扫开车上边摆放的杂物，推出去把大傻哥陈旭放在手推车上。

边跑他还边回头看，只见房间里的火光越来越亮，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校务处都会被火焰吞噬掉，至于会不会殃及整栋旧教学楼，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旧校区距离学校大门最近，门卫通常配备对讲机，一句话就能喊来一大群保安帮忙，陈文印就打算找门卫去灭火。

顺便借手机打电话送大傻哥去医院。

“ 着火啦！保安！保安！？”

到了学校大门口，陈文印喊了几声，却发现还是没人应，学校大门口敞开着，门旁安保亭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碗海鲜味的合味道泡面冒着腾腾热气。

陈文印看了一眼敞开的学校大门，又看到大傻哥的嘴里已经冒出了白沫，当即推着手推车离开了学校。

附近没有的士，但有很多摩托佬拉客，只是他们看到陈文印推着一辆手推车，上面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竟没一个肯上前拉客。

换作平时，早就热情的左一句“靓仔搭车么咯？”，右一句“靓仔去边度？”了。

陈文印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开三轮摩托的肥胖大妈肯载了。

“ 唔该去第一人民医院。”

“ 到地方五十蚊。”肥婆大妈面无表情的说道。

“ 咩话！？五十蚊，你不如去抢！”陈文印有些错愕，人民医院也就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明摆着就是讹人啊。

“ 搭唔搭？唔搭就落车，眯阻住我做生意。”大妈从驾驶位上下来，脸上横肉一抖，面色不善的说道，大有一副准备扔人下车的架势。

“ 五十就五十，真係怕咗你了。”陈文印无奈地摆摆手“ 开车吧。”

大妈脸上紧绷的横肉这才舒缓了一些，跨坐上三轮摩托，打了老半天的火，这才“突突突”的朝人民医院方向开去。

陈文印兜里就剩五块钱，路途中他还在大傻哥身上搜了搜，找到了两个看起来脏脏的五毛硬币，还有一个散发着异味的纸团。

看来这次要坐霸王车了，他心想。

陈文印路上看到几起追尾的交通事故，不过因为这里是市区，有限速，所以交通事故并不严重，只是轻微擦碰而已。

刚在医院附近街道，一个奔驰司机和一个面包车司机吵得不可开交，过了一会面包车的后门被拉开，十几个壮汉从车内鱼贯而出。

后面的剧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三轮摩托已经开远了。

三轮摩托一路突突到了人民医院，大妈也算有职业道德，还帮着他把大傻哥送到医院里头。

“ 救命啊！有人畀电晕咗啦！”

陈文印喊了一嗓子，当即就有几个在大厅聊天的护士弹起，其中一个护士推着一张移动式病床过来，几人合力把大傻哥抬上病床，送往抢救室。

陈文印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大傻哥从鬼门关拉回了半步，至于是死是活，就不是他能预料的事了。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陈文印的胳膊。

“ 靓仔，唔该谢惠五十蚊。”

大妈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脸上横肉扭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副不给钱就别想走的表情。

“ 阿靓姐，唔好意思，我仲读紧书，实在冇咁多钱啊。”陈文印尴尬的挠挠头。

大妈也知道学生们大都囊中羞涩，开始就没打算要那么多，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而已。

“ 咁啦，畀你打个七折，我就收你三十五蚊。”

“ 我亦冇咁多钱......”陈文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十分没底气。

现在是他要白坐别人车，要是理直气壮的跟人家说“我冇钱！”这样的话，恐怕当场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 咁你有几多钱？”

“ 五......”

“ 咩话！？”大妈的声调顿时高了几个度，在陈文印耳边犹如一道惊雷炸响。

“ 我就得五蚊，你要定唔要？”

被大妈这样凶，陈文印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大不了吵一架，而且这是大妈狮子大开口在先，闹起来对双方都没好处。

“ 你个死飞仔，学乜唔好学人坐霸王车！你阿妈.......”

“ 我你老母，你睇有人晕咗要送急救，就收咁多钱，唔该你积点阴德啦，赚D咁嘅黑心钱，你.......”

两人在医院门口为了车费钱吵得不可开交，引起了大厅值班人员的注意，一个看起来长相特别甜美的小护士走了过来。

“ 你们不要吵啦，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妥。”

甜美小护士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响起，大妈看着小护士，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知为何，她心里的火气忽然消了大半。

“ 小妹啊，这个死仔包要坐霸王车，我们这些开三轮的容易吗，现在私家车那么多.......”大妈操着一口广普对小护士倒苦水，那态度明显比对陈文印好太多了。

“ 阿姨，你不要生气，他是我同学，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不如我帮他垫付给你吧。”小护士说着从护士服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巧的钱包。

“ 三十五块钱.......”大妈从小护士手里接过钱，满脸堆笑的说着“谢谢，谢谢”。

“ 不用谢，阿姨开车要注意安全哦。”小护士甜甜的笑了起来，这让陈文印看得一时都痴了。

“ 好的好的。”大妈点头笑着走了，只是路经过陈文印的时候笑容瞬间消失，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陈文印朝大妈翻了个白眼，转而对小护士支支吾吾的说道：“ 刚才的事...谢谢你，那个车费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 不用谢，我这两个月都会在人民医院实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直接过来找我就行了。”小护士招手示意让他来到前台，问道“ 刚才那个触电的伤者跟你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

前台后边的“急诊部”三个大字的LED发光字体闪烁个不停，时亮时暗，似乎是供电不足。

“ 他是我学校的教学器材管理员，也负责采购，名字叫陈旭，我跟他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陈文印如实回答道，又看了一眼小护士的胸牌，却发现她胸牌戴反了，看不到名字。

他指了指小护士的胸牌，又故作潇洒的仰了仰头问道：“ 美女怎么称呼？我叫陈文印。”

“ 施灵芸。”小护士调整好胸牌，又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说“ 打勾的都填上。”

陈文印拿起笔，只是这时医院外面传来哗然的尖叫声，他回头一看，外边行人惊惧的指着天空，似乎一件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医院外面有那么一瞬间被火光照得异常透亮，陈文印丢下笔，眯着眼睛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整个医院的玻璃也都被爆炸形成的冲击波轰成碎片，一个推着医疗器材车的护士倒地时不幸磕到额头，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陈文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睁眼后，却看到一片狼藉的医院大厅。

“ 施灵芸！”陈文印回过头，看到小护士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痛苦的低吟着，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 发生了什么.......”施灵芸有气无力的睁开眼，虚弱的问道。

“ 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陈文印话才说完，小护士就头一歪的晕了过去。

“ 喂，喂！美女，你醒醒。”陈文印半蹲抱着小护士，轻拍着她的脸，焦急的叫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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