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编外人员

这时候的余海才失去了继续把华莺当成娃娃一样玩弄的心思。华莺的意思非常明显：宁荣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了你，你决定的不仅仅是这位华清姑娘的生死，你决定的是她接下来的命运。

“但……为什么宁荣那小子要把这么重大的责任推给我呢？”他低声喃喃。话一出口，他敏锐的心思就很快地捕捉到了宁荣的心情。

华莺沉默着没有回答，而余海却已然顿悟：因为他余海是局外人，他在处理这件事情时能够不掺杂太多的个人感情——起码他的私人情绪绝对不会比宁荣要多。

原因很简单。宁荣是宁清的姐姐，若是让姐姐来亲自决定妹妹的命运，那么亲情上的联系只会让宁荣犹豫不决；而若决策者是外人，其则更有可能会从理性出发、从而实现最优解。

但余海又不是按照程序计算的机器人，怎可能完全抛开个人情绪、完全地按照理性来行事呢？

“只要人类还拥有感情，那么人类将永远无法获得最优解；但也正是因为人类拥有感情，人类才能够成为人类。”青年在心中念叨了一句哲学意味浓厚的话语，才坚毅地抬起头来。

“救她，救宁清。”他铿锵有力地吐出这几个简单的字，以表明他的决心，“让她机械飞升吧。当然，作为代价，她必须效忠于基地城——是这样吗？”

华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又拨开松散地披下来的长长的头发：“决定好了吗？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了吗？最后一次确认，你不能反悔了哦……”

“这就是我的决定。”在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余海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他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来让胸腔中的肺再度鼓起来，恍若这一吸足够支撑起他的整副骨架、足够激起他内心的澎湃力量。

华莺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漫步走去，叩响了表面上是办公室、其实是游戏室的房间的门；片刻后，缪缪又再次探着头冒了出来，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扫了余海一通，扫得余海浑身不自在。

“余上校，你的决定让我们多了一位新同僚喔。”她意味深长地作出了这样的评价，才闪身轻盈地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华莺小姐，让我们速战速决。”

“嗯。”华莺也严肃了许多；她一手按在了低温休眠仓的操作面板上，另一只手提来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搁置在沙发上的工具箱，“余上校，走吧。”

“又要赶我走嘛……”余海不情不愿道，“我这不都主动承担起责任来了吗？况且，现在的我也是宁清小姑娘的监护人了，我就没权利呆在这里吗？”

“余上校，待会儿我们要做外科手术，我们需要把宁清姑娘的胸膛割开、锯断她的十二根肋骨，而安装精密仿生心脏、嫁接钢铝合金骨架。”华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

才听见了前两句话、心里就有些发虚的余海假装不在意地哈哈笑了两声，华莺又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了：“然后，我们还需要用钢锯切除她的四肢以更换仿生腿和仿生手……”

“我怎么感觉我选的不是救她、而是把她送给一群心理变态的杀人犯？”

在被心理变态杀人犯缪缪提着板凳撵上之前，余海飞也似地逃出了医院，成功地冲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顺利脱险的他还不忘朝着门口的少女缪缪吐了吐舌头，后者则没好气地冲他竖起中指。

漫步在大街上，一阵空虚感又泛上了余海的心头。在他设计好了基地城的雏形过后，他就真无所事事了——洛邱管内（行政）、庄妍管外（军事），他这半吊子摆在成熟的官僚系统面前还真不够看。

思来想去，余海哭笑不得地发现，现在的他好像也就只能跑一趟基地城的破学院、解决一下青春期少年少女们的心理问题了。

或者……去一趟水泥塔“总部”？但洛邱也太危险了，鬼知道她今天发神经的具体表现是按着自己乱亲一通还是要把自己推下楼。

在街上又无所事事地乱逛了一阵，余海才想起来了一件事：当初，与他建立起通讯的是庄妍，而那时候的庄妍显然是把耳麦给了华莺；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庄妍和华莺是在一起的。

但医院里却丝毫不见庄妍的身影。也就是说，在自己抵达医院之前，华莺就已经走掉了。

正当这位基地城的草创者、激进主义者的旗帜、被誉为人类“文明之光”……等等的青年思索着要不要去工业区找一份流水线工人的工作时，他的通讯盒子又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于是他又立马恢复了首席设计师的趾高气扬的骄傲模样，昂着脑袋叉着腰冲着耳麦喊：“谁啊？”

“我是庄妍！”庄妍低沉地作出回应。仅仅通过她的嗓音，余海就能想象得出她那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冷峻严酷的表情。

“原来是庄总指挥啊——”他慢悠悠地用一种足够让任何人血压拉满的语气应答，“有什么事吗？”

余海听见了庄妍磨牙的声音，他甚至想象到了自己被这狂暴的少女摁进水磨里头舂成粉、然后被拿去泡麦片的场景；在威慑性磨牙后，庄妍又杀气腾腾地命令一句：“来总部水泥塔集合！”

“庄总指挥，您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余海非常无奈地问，“我记得我只是一个基建设计师啊，而您是管军事的，那——您的业务又和我没有交集……”

“现在整个基地城里就你最闲！”耳麦中的庄妍恶狠狠地咆哮道，“我不抓你当苦力的话、还能抓谁？”

为了避免被当成廉价劳动力，余海开始给他的奴隶头子出主意：“后勤部部长华安民啊！华叔的活都给洛邱干完了，他现在比我还闲……”

“华安民年纪太大了！我们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如果让他代替你的话，他的身体素质可能承受不住战斗压力、而有危险！”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庄总指挥！”余海立马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嘛！他的身体素质承受不住，那我就承受得住了？我一样也是一个后勤人员，一样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的白面书生……”

庄妍冷冷地笑了笑，语气中带上了不容抗拒的威严：“哼，也就只有你、和那些被执行了记忆清除工作的朋友们会这么看待你了。迄今为止，我仍记得清楚你战斗的姿态与模样啊，余上校……”

余海心中一震，脑海中翻涌了片刻，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企图挣脱而出；但他仍强忍着不适，继续和庄妍嘴贫：“你记得又有什么用？我不记得啊！”

“你以为你不记得，但你的身子记得清清楚楚。别忘了什么叫‘肌肉记忆’。”庄妍不容置疑般地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十分钟内抵达总部水泥塔，不然我待会儿就安排特勤精英去刺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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