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险象环生

余海无声无息地握住了那把爪刀的刀柄，将大拇指扣在了粗糙的环扣上。这把武器并非真如他所说那样、在床底下磨了一个通宵的铁片，而是他委托徐安洋用工业机床打造的护身利刃。

在地面游走着的小动物……在数次碾压生命的天灾以后，还能够存活的生物就只剩下灾兽和虫群了。余海并不清楚原因，但长期潜移默化的常识灌输已经让他认定了这个事实。

但不论是灾兽还是虫群，它们都不好对付——放在以前，碰见这一幕的余海肯定有多远跑多远，更别提和它们作战了——就算是小得像老鼠一样的灾兽或虫群，余海也没胆量拿自己的命下赌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站在余海背后的是整整一个住宅区的新移民，是数百个手无寸铁的平民。……虽然他也是平民，但这不意味着他有临阵逃脱的权利。

“要逞英雄吗？”这份迟疑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那个未知生命真的潜入到了住宅区中、向某个无辜的居民发动了袭击，那么基地城就会名声扫地；那些才刚刚抵达地面的居民会立即丧失对基地城的信心，他们甚至会要求回到休眠仓中去！

“不能后退！”——不仅不能后退，还必须主动发起进攻，将那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玩意抓起来！

——那玩意再强、也不过是一只老鼠大小的生物而已，自己凭着体型优势就能把它打死了！

藏在了黑暗之处的生物也明显地察觉到了面前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敌意。但它并没有逃走，而是威胁性地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呜呜”声。这阵低吼咆哮不与余海认知中的任何动物相匹配。

青年逐步压进。他能察觉到肌肉记忆的呼唤。即使他从来没有回忆起过任何格斗和搏击技巧，但手脚却在潜意识中摆成了最恰当的姿态。

倏地哗啦啦一阵响，余海面前的垃圾桶被猛然推倒了，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那道箭一样的黑影不过半秒的功夫就从余海的肩膀旁划过，余海甚至能嗅到一阵卷着恶臭的腥风——

——什么格斗技巧、什么搏击姿态，在这种局面当中、它们全部无用！青年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下意识地伸手防御——他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

目标划过了余海的脖子，轻盈地跳跃到了他的背后去；做出反制动作的余海只来得及屈起手肘、鼓着力气猛地挥出一刀，目标就已鬼魅般地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吃过疼的余海闷哼一声，腾出闲着的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头不明生物只稍稍一跃、劈出一记刮削，就让他的侧颈血如泉涌了！

……这玩意压根就不是老鼠吧？别说强化版的老鼠了，接受过基因裁剪工程、改造过的超级老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斗力！

……不行，不能托大。这不是“逞不逞英雄”的问题，这是“该如何保命”的问题……这家伙的速度和破坏力都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似乎察觉到了余海的恐惧，那再度隐藏在了黑暗中的生物粗犷尖锐地啼鸣一声，听着像是它不留情面的嘲讽。余海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哗啦啦地涌着血的脖子，捏住了耳麦。

“正在搜寻通讯频道，请稍候。”耳麦中传来了悦耳的女声，但在此时的余海耳中，这个声音却不怎么让他好受。

“连接特勤精英的私人通讯频道。”青年扬开手掌，任由爪刀在他的手上甩出几个漂亮的刀花，后又将它重新攥紧在了手中。

那头不明生物慢慢地挪蹭着，朝着余海缓缓逼来，而余海也默不作声地继续后退。这时候，余海也能趁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看清楚敌人的模样了：那有点像一头……长满了肉瘤的巨鼠。

它的后背处全是肉瘤和疙瘩。在它移动时，那些包裹着暗绿色液体的囊肿会随着动作轻微地晃动，看着像是要脱落而下。它总是露着嘴里一对偏钝的獠牙，威胁性地自喉咙中“咕噜咕噜”地低鸣。

“已连接至S组特勤精英‘氤氲’的私人频道。”耳麦中沙沙地响着的杂音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依旧是这句平板无情的系统音。

下一秒，缪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差点让余海感动得哭了出来：“喂——余上校，有什么事吗？”

“缪缪，我快死了……”余海咬紧牙关，他能看见眼前迅速地纷飞过的雪花状的光点，大脑也昏昏沉沉着、涌起来阵阵晕眩感，“我的颈动脉被割断了……”

“你在哪里？”缪缪的声音也骤然严肃了起来；如果没有余海的后半句话，她大可能以为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又在和自己开玩笑，“坚持住，保持意识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

“我在‘总部’指挥塔塔下的人行道上……”余海微微弓起了身子。那个肿瘤怪绷紧了腿脚、像是要再度扑上来一般，这让他再度提高了警惕。

“坚持住！我现在马上过来！时间还来得及！”缪缪那边的声音突然模糊了许多，余海能清楚地听见她说话背景中鲜明的呜呜的风声，“保持说话，余上校！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失去意识！”

以这个出血量，至多半分钟……至多半分钟，自己就要当场死在这头肿瘤怪的手上。

青年有些悲哀地苦笑一声。他自诩开脱超然、不拘小节，自以为自己能够在末世中洒脱悠然而快乐地活下去，但却栽在了一只长了肿瘤的老鼠的手上——这颇有讽刺喜剧的味道。

对方又高高地跃起，进行了一次扑击；意识有些模糊的余海盲目地挥着刀、挥出两道刀光，想要以此逼退对手的进攻，但他的敌人只轻描淡写地扭转过身子、躲避了开来。

而后，这头穷凶极恶的猛鼠又在半空中滑稽地扭动着臃肿的身躯，将利齿指向了余海的仍在冒着血液的伤口之处——

与其同时，一抹金色的光也陡然打在了这丑陋肮脏的怪物身上，使它的身躯无从遁形。

悬浮在余海头顶的缪缪面无表情地朝着她的目标伸出了手。她的手掌心中微微泛着血色的光，而这些光很快地就使她的整条胳膊染上了璀璨漂亮的颜色——这种颜色像极了半熔融状态下的岩浆。

“『灭除』。”“氤氲”缪缪大声道。她原本光洁白皙的小臂表面骤然窜起一片白茫茫的蒸汽。

而后，少女旋转着朝着猛鼠袭去，在它的身畔扫过了一道华丽的光翼轨迹。她炙热的手掌在空中拉出了一道白色的水雾，而在光线照耀下，这片水雾中竟隐隐出现了彩虹的踪迹。

但余海什么也没看见。在听见缪缪的声音的那一霎那，他吊着的心一下子就松懈了下去，支撑着他站立的体力也消失殆尽。他整个地向后仰去、在失血中轰然倒地，双眸中的瞳孔也在迅速扩散。

扫出了那一掌的缪缪随意地看了一眼那头被她用高热灼烧成焦炭模样的鼠形灾兽，便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余海的身上。但在看见地上那一滩仍在蔓延着的血洼时，她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

“余上校，天不亡你啊。”她俯下身子，将快速冷却过的手拢在了青年的伤口上，任由手上散出纯白色的柔和的光，“如果你呼唤求救的是别的特勤精英……那你就没救了。”

纯净的白色天使缓缓收拢起了背后的六道金色的光翼。混杂着能量的全息影像在闪烁过后倏然关闭，人迹罕至的人行道上又仅存路灯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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