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触碰阴霾

仿生学。自从仿生科技突破了最后、也是最庞大的限制——仿生神经链接过后，仿生器官就成为了特勤精英的标准配置。

随着越来越强大的仿生器官与肢体的面世，更换了仿生体的特勤精英也愈加强大；最终，仿生科技直接改变了整个战场的面貌，其带来的战术变革影响丝毫不亚于当初索姆河战役中英军第一次将坦克拉上战场。

“想要完成机械飞升、成为特勤精英，则需要更换或额外安装的身体部件包括：一对仿生臂、一对仿生腿、一个仿生心脏、一个仿生肺和一个思维辅助芯片。余上校要不要试一试？”

华莺的实验室。徐安洋也没有和余海打过半声招呼、就屁颠屁颠地拉着工程队帮华莺在市中心附近造了一个大房子，这倒让余海有些郁闷。

——但华莺的地位与影响力也因此可见一斑了。作为后勤部部长的女儿，她的身份和实力依然足够使得工程队愿意为她分配为数不多的基建材料。

“怎么试一试？”本来双手抱胸、怀着溜达的心态无所谓地乱逛的余海随口问了一句；在低头瞥了华莺一眼后，他才发觉少女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如果余上校想试试的话，那就请躺到手术台上面去，我来为您切除四肢……”

“那算了，不飞升了——”余海急忙摆手，避瘟神一样飞也似地窜到了华莺身后五六米远，“这当个特勤精英原来还要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吗？我还以为弄些什么装置摆在身上加持一下就好了——”

少女转过半张漂亮的脸，仍在温柔地笑，但她的笑在余海眼里显得阴恻恻的：“余上校——您之前不是显得很羡慕能够跑得很快、跳得很高的特勤精英吗？只要做了手术，您也可以像他们那样……”

“免了免了，代价太大了。”余海坚决摇头，“话说回来……既然成为特勤精英的代价这么大、需要舍弃四肢和心脏肺部，那谁会去应聘呢？”

华莺浅笑着将脸转回去：“余上校，您还是太想当然了。您将机械飞升当作可怕的手术，但超人类主义者们却认为这是一种恩赐。如果允许的话，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大脑移植到合成人中去。”

“这种思想是在什么时候兴盛起来的？”一想起作战部成组、成建制的特勤精英，余海就想起了无数被废弃在医疗垃圾中的断肢和完整的内脏。

标志旧时代结束的并不是最后一次天灾，而是在第二次天灾后、成群的轨道栖息地卫星和低温休眠仓卫星的升空。那一晚，被雾霾笼罩的夜空久违地亮起了无数璀璨的星星。

老弱病残被留在了地面上。不学无术者被留在了地面上。学而有术、但术业不对口的人也被留下了地面上。——所以，纂写基地城法典的人并不是年迈的法学专家，而是初出茅庐的女孩洛邱。

工程师、化学家与技术人员们走上了卫星，律师、白领和会计则沉默地伫立。……在延续文明和人性道德之间，人类选择了前者。

而在第三次天灾降临、被遗弃在地面上的人被汹涌而来的岩浆彻底吞没时，轨道栖息地上的人类都缄默无声。毫无疑问，他们是帮凶。

——在残酷的大自然天灾面前，人类的躯体实在太过脆弱。即使只是普通的雪崩、暴风雨、火山爆发和山体滑坡泥石流，都足够葬送人类的性命。

——而在此时，超人类主义思潮应运而生。

“特勤精英能够弹跳着不留痕迹地一口气冲刺出两三百米的距离，拥有近六千公斤的握力、和吨级的推力，更能够在节奏极快的运动战中借助辅助芯片完成一系列计算、从而得到动作最优解。”

华莺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戳在了余海的前胸处：“而像是余上校您这样的纯粹主义者……想要在地面上生存下去的话，就只能躲在铁幕力场中，或是穿着厚厚的防护服。”

“那你经历过机械飞升吗？”余海望着华莺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听了少女一席话，现在余海看谁都像是长着机械胳膊或机械腿的半机器人了。

“我也没有经历过机械飞升。”少女摇头，“但毕竟我是华部长的女儿、也是仿生学方面的专家，光是我的才能便容许我在地面有一席之地了……”

余海假装肉麻地撇撇嘴。但华莺接下来的一番话立马就让他没心情开玩笑了。

“但余上校您有没有想过，为何您有资格进入轨道栖息地、成为星盟的一员？为何您没有和那些社会学的同僚一样、被遗弃在地面上？”

青年僵在了原地。为了缓解尴尬，他想要咧开嘴笑笑，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笑出来。

“余上校，恕我直言……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您将举步维艰。”最后，华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余海一眼、就与青年错开了视线，“在第一批移民进入基地城之际，我想您有必要去咨询知情者、了解清楚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余海机械地问：“我该去问谁？你？还是华部长？”

“非常遗憾，我与之前的您的工作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您应该去找您以前的同僚。”让余海大失所望的是，少女依然摇头，“我只是记得与您曾经度过的学生时代的岁月而已。非常抱歉。”

——原来……以前的我和华莺是同学吗。也怪不得华安民会和我这么熟……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吧。

“我以前的同僚是谁？”余海揉着鼻梁，有些无力地询问。那些不合逻辑的事件与细节就像是笼罩在他头上的疑云，让他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定。

这一次，华莺显然沉默了很久。少女多次地张开湿润的桃唇，但最后又颤抖着将其合上。最终，她给出一个让余海如遭雷击的答案。

“您的同事包括……作战部总指挥庄妍。”

……

“缪缪，对庄总指挥进行唤醒，我有问题要问她。”

余海并不是喜欢拖延、或是喜欢逃避现实的人。考虑到基地城已经落地、第一批移民即将进入城中定居，余海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新修建的基地城医院，找到了正在医院中无所事事地玩游戏的缪缪。

“这么着急吗，余上校？”专心致志地按着手柄的少女缪缪抬眼看了余海一眼，不瞒地将背靠在了舒服的大沙发上、嚷嚷一句，“打完这一把再说。”

余海没好气地一叉腰，顺势环视起缪缪医生的办公室：墙体涂上了洁白的油漆，整个房间看上去一尘不染；房间的角落摆着不知名的绿色盆栽，点缀得整个环境绿意盎然——

——而穿着松松垮垮的小背心的少女毫无防备地瘫在松软的沙发上，两条长且白皙的腿交叉着搁在茶几上，半截大腿及其以下部分均暴露无遗。

但余海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缪缪是特勤精英，而特勤精英必须经历机械飞升。而不论她的大长腿多白、多柔嫩，那也只是粗劣的人工制品。

就在青年踮起脚尖想顺着少女大开的衣领看看她的胸脯还是不是原装货时，缪缪一句懒散的话让他迅速地收回了视线：“余上校怎么这么急？心血来潮了？想问庄总指挥些什么？”

“我想了解我的过去。”余海正人君子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哼哼着假装冷漠地回答。

但这个答案却让缪缪的手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重新摁起了手里的手柄，但跃动着的纤弱手指的动作显然迟缓了很多。

“别想啦，余上校。庄总指挥是不会告诉你的。”缪缪漫不经心地拨拉手柄上的按钮，房间墙壁上的大屏幕上、头上顶着鸡腿的小兵抡着大棒朝着红色的蛮族冲了过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余海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告诉我呢？不论如何，我也要尝试一次！”

“随便你，反正我玩完这一局游戏我就去把庄总指挥唤醒，至于她会怎么做、我是决定不了的。”缪缪继续摇手柄，一队弓箭手哗啦啦地射了一通箭。

——又过了十分钟。缪缪显得毫无倦意。

“你玩的到底是什么游戏？”余海首先沉不住气了。

“《文明6》神标盘古，我打算在这一把游戏里试一下无战飞天。”缪缪的嘴里冒出来一连串余海不认识、但却让他非常想死的名词，“别急，现在才远古时代。你吃个饭再回来就……”

“吃个饭回来就差不多了？”余海满怀希望地问。

“……吃个饭回来就差不多到古典时代了。”

“你刚才说你要打什么？”余海一头闷在墙上。

“打无战飞天……就是科技胜利的意思。科技胜利就是把航天火箭射上天、最后启动地外探索……余上校你怎么了？别拿脑袋撞墙了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余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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