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周三)
拍掉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铃音之森被清晨的幽寂笼罩,声音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晨光尚未照进来,夏季的热量大部分被隔绝,只穿一件衬衫在这封锁的公园里显得略微单薄,阴凉潮湿的空气黏住了肌肤,不断吸收着自身的热量。
无暇在意这些。
在意的人。
在意的场所。
在意的事物。
这是我所能想到碎片的来源。
——抓住了!好大一只天牛~
——拴住它的触须,就可以当牛牵了。
声音回荡在这个废弃的公园中。
「……」
或许当初特意接近甚至将我带到这里的用心就是为了让我找回。
几个月来修补好了几年都未能有进展的记忆,恢复到这样的程度还差一点,就像缺少了眼睛的人物拼图。
(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叹了口气。
来到古老的神祠前,门前有两座熟悉的动物雕像,这里规模只能算是祠堂。
「……」
我意识到,这里不管哪一扇门上都没有挂铃铛,即使起风也只听见树叶响动声。在那个昼夜交替的黄昏时分,林风时续吹拂,回荡在整座山林中清脆的铃声——
名为铃音之森却未听见铃音——
「不是这里。」
虽然从没有听人提起,但萤雪一定是知道的,记忆中她也喜欢的地方。
那里是……
她对我有所隐瞒。
打开匣子的钥匙就放在匣子中,意识到这一点也无济于事。除此只剩一个人可能知道,或许和萤雪的关系比我更亲近。一定知道萤雪的生日,甚至能给我这些答案。却连她的身份都想不起。
推开祠堂的门,伴随着轻微声响,被推开的门退向两侧。地面被打扫过,一尘不染的供奉神台,摆放整齐的长木凳和木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也会常来这里。
「果然不会在。」确认了的同时松了口气。
相似而不同的两人,萤雪可能在这个时间独自来到这里,她的行踪却难以预测。现在正是小拓他们去学校的时间,也不可能会有谁——
「你打算找什么,疑男?」
这个声音让我呼吸几乎停止。
回过身,身穿勿忘我花色高中制服的少女站在刚刚进来的门口,独一无二的银色短发,左眼下的泪痣,不会有第二个人。
「为什么铃会……」
少女吊起双眼,露出了那张准备喷人前的熟悉表情。
「你不是在找我吗?」
「啊、嗯、的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
该不会自己的自言自语被她听见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她一直在跟踪我,一定只是巧合。
雪铃经过身边径直走到长凳旁坐下。
今天并非休息日,这家伙同样也是随意出勤的么,这应证了物似者类聚这句俗话。
「你刚才想了失礼的事对吧?」
「只是想了一些事实而已。」不卑不亢叹了口气,对我的观察还是那么敏锐。
现在变成两人独处的局面,照经验看不会有好结果,不禁头痛起来。
「……」
下意识将扶额的手放下来,发现雪铃正盯着我,对于我的行为第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无端指责。
「总之,好久不见了。」还是选择普通地问候道。
似乎从萤雪开始来帮忙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
「对了,偶尔来咖啡店坐坐怎样?」不知她会不会误认为我在游说她做服务生。
「雪喜欢就好了,我不会过来。」
「哦。」
话题草草结束的感觉。
「铃,」我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你一定知道的,可以告诉我萤雪的生日吗?」
少女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这是雪对你提的问题哦,难道疑男每次遇到不懂的问题都要推给人家?」
「我知道有点作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错过,已经没时间去慢慢回想——」
脸上又露出了只能称为空洞的笑容。
「就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又想得到答案是吗?」
「不是这样!倒不如说这种事情为什么非得我自己回想起来不可?!又不是我想……」压住声音有些迟了。
没能控制住音量,看上去就像我在冲她大吼大叫。
雪铃的眼神又变得抵触,即使忍住没有靠近也只是感到更强烈的抗拒,又只有结束了吗。
产生了退却。
有些意外的,她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是要我也坐下?」
再次确认后小心翼翼来到长凳旁坐下。距离她这么近坐下竟感到有些拥挤,双手放在了腿上,尽可能避免触碰到她引起反感。
「就像现在,也是抱有目的才接近我。」
「这……」
「真狡猾,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就像我才是坏人。」
「我只是……」
「明知道人家不能说不愿意……」雪铃小声呢哝了句。
「你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即使再迟钝,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吧,对于雪来说你是怎样的存在?」
「我和她究竟……难道她对我——!」咽下口水。
一直以来都觉得她只是有些不同寻常,多年不见后,行为喜好不能按常理判断,『喜欢上谁』这种恋心与她无缘,万一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了那种奇特的表达方式……
「少得意忘形了!」
「也是哈……」不要再产生错觉了我!既然名为『错』觉,显然是完全错误的存在。
「没有发现她渐渐的改变吗?」
「改变……你是说与陌生人交流变自然多了?」
「虽然不愿承认,只有你接近过真实的她,不带伪装色的时候,至今她依然会受你的影响而改变,选择会决定她成为怎样……」
「简直就像世界因我而转动、因我而存在了。」既视的话语从不同的人口中再次对我提醒一样。
「别扣帽子曲解意思好吗,根本两回事。」
见少女皱起眉只好收起开玩笑的心。
「那你又怎么知道?」
「……」
「好吧,我不问了。」感觉是在徒增烦恼。
「回答最开始的问题好了,」雪铃竖起了食指:「提问:勿忘我花瓣的颜色疑男认为是什么?」
「当然是蓝色的了。」
「如果我说:正确答案那个颜色其实是红色呢?」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
转过头望着雪铃,突然说不出话来,那张不逊于萤雪容姿的脸蛋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恍然还以为是萤雪在对自己说教。
「即使从别人那里得到了答案,自己不认同的话就无法称为答案,就像至今也从未去拜访青姬家一次,从未承认自己就是『青姬树』。」
「不是的……」
(为什么没有去,因为恐惧再也找不到去的路了?)
(为什么会恐惧?)
(所逃避的恐惧本身?)
无法再承受那股视线。
「笨蛋,你还真信了——真正想说的……疑男很过分,连自己都回想不起来的记忆,别人又怎么可能会记得呢,不要再逼问了好吗?」
「什么意思,我回想不起来对你会有什么影响——」话被打断了。
坐在身旁的少女,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想不起来了。」她微微低下头。这样的表情让我心中一颤,这样低下头简直就像是在引诱去……
「失去记忆只能一直等待……」银发少女殷唇中传出了蚊鸣般的声音。
她的话让我懵住。
「忘掉一切之前一直在等待……」
脑子转不动了,失去记忆的难道不是只有我自己么。
回过神时,手放在了她头上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终于没能忍住,她终于没有躲开,而闭上了眼睛。
「讨厌的大西洋扇贝……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
「……」
「别坐过来啊……丢下我们自己走掉的人……」
「……」
触电的感觉。像过去那样轻轻地抚摸着银色的发丝,银幻的色彩,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轻柔触感,即使这样也并没有产生任何想法,不可思议并没有半点害羞的感觉,此刻异样的亲昵却让自己很怀恋,就像只银色的小猫蜷缩着在撒娇。
「一直离开不就好了……反正还是会离开的……」
像在宣泄一般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如果是最讨厌的人……离开了也没关系……」
「对不起……我还想不起来。」却只能说出这样无力的话,只有手上的行为提醒自己并不是第一次。
她就一直紧紧闭着眼,让人觉得又像是木已成舟放弃了抗拒。嘴唇动着好像在呢喃着喊什么听不清。
(铃你究竟是谁?)决定不再询问她任何问题,不管怎样也要回想起来所有的一切,萤雪和她的全部。
抬起头时,雪铃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没有想过像这样再……一次,这样,愿望已经实现了。」
「什么愿望……」
少女没有回头的消失在门外。坐在长凳上望着自己的手,周围又恢复了沉寂,一切从未发生过。
似乎明白了她对我的态度,确信那不是讨厌,也不是所谓的毒舌个性,或许之前种种……难道说不肯和我走近的原因是担心我最终会离开?
产生了一种更怪异的想法。
像是单纯孩子在对父母撒气。
「……」
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界线是否消失了,下次见面时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但最后她说出那番话时那种释然……
(是自己想多了吧。)用力揉着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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