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通多少关

刘原对列宁说：“当初，我还以为您会让替身去米海尔松工厂，自己不去呢。”列宁却显得很诧异：“替身？上哪儿去找替身？你以为活人是玩偶、套娃啊，一会儿就能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再说，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句“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真把刘原给感动到了。而捷尔任斯基则说：“替不了的，哪怕那个人有本事把脸化装得很像，上台演讲，一开口就要露馅。”

刘原这才想起，列宁是天才的演说家，后人评论说，如果只谈演说水平不谈立场阵营，后世大概也只有希特勒能和他相比。而替身肯定没本事连这都能代替得了，因此去的只能是“原版”列宁。

捷尔任斯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刘原：“你说的替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原说：“要事先经过长期准备，首先挑选天生尽可能和那些重要领导长得像的人，再经过整容、化装，使外人真假难辨，此人平时的一言一行也要尽可能模仿‘原型’。训练好了以后，要是遇到可能有危险的场合就让这个人代替那个重要领导去。”

捷尔任斯基问：“那么传说领导人用替身的都是哪些国家？”

刘原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好像都是些和美国为敌的国家！虽然未必都是社会主义国家。对了，后来美国是资本主义阵营的老大。”

捷尔任斯基说：“那就是了！替身一说，完全可能是美国编造出来用来抹黑那些国家的。挑选符合要求的人整容化装再长时间训练，那成本多高、动静多大？这个人签的字算不算数？他们平时的日常生活怎么办？以后要是此人冒充领导人招摇撞骗怎么办？要是这个替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客杀了，而且一看就是死透了没得救的那种，那么作为‘原型’的人以后还要不要出来？出来了就是承认自己用替身了，那么以后哪怕是真的他出来别人不认说这个也是假的怎么办？还有就是如果‘原型’死了，追悼会都开了，那些整过容的替身怎么办，又做不回自己原来的身份，难道也一起统统杀掉？”

刘原想想确实也是，这些都很不现实：“替身是一把双刃剑，既然像得旁人都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了，谁能保证替身不会冒用被‘替’的人的身份作奸犯科干坏事，这可怎么防？替身也是活人又不是没有自己思想的木偶，做替身等于被剥夺了自己的人生，就那么愿意受人摆布，一定没有想报复的？再说，按照传说，替身都是在危险的地方才用，可凡是传过‘用替身’的国家，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生过领导被人当众刺杀，过后又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地出来的事情呢？难道刺客也能一看就知道那是替身不是本人，就不行刺了？刺客要是能看出来，别人不是也一样能看出来？”说到这里，刘原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狮子精冒名顶替当乌鸡国国王，然后孙悟空怀疑它也睡了国王的后宫，文殊菩萨说这狮子是骟过的，孙悟空才不怀疑了的故事。只不过那是妖怪，想变成什么模样就能变成什么模样。

刘原又在想《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主角怎样利用典狱长逼迫他制造的不存在的假人物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的，想到了闻一多的最后一次讲演，又在想列宁这次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智大勇……正在走神，却听到列宁问他：“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什维利，现在叫斯大林，他后来究竟做得怎么样？”

刘原脑子里顿时“轰”的一下，心想：“天呐，这个游戏还真有那么多关要通啊！本来还指望他不问我可以混过去的……“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刘原满脑子想的都是列宁究竟能否逃过刺杀，还有自己能否逃过公审。列宁将会问自己他的接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他倒也不是没想到，但却根本想不出万全之策：

“第一关，眼看要被秘密处决，被我用主动配合撤离通了；第二关，到了莫斯科将会被公审后处决，被我用自曝穿越者身份外加告诉列宁将会被刺杀的消息当作投名状，应该不至于还会被公审了，估计也通了；可是，这最多只能保证在列宁有生之年我没事，列宁身后可怎么保证？虽然躲过了刺杀应该能使列宁多活几年，可是他的家族遗传在（这一点刘原穿越之前其实也有听说，不过现在才被列宁亲口证实），这个改变不了，大概也没法活到很长寿。如果历史不变，斯大林在1924年接替的列宁，在20年代应该还没什么大动作，但是30年代真是实在太恐怖了……哪怕想办法可以让斯大林当面对我说，保证不杀你，这也不保险啊，他对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也这么说过……我要是干脆寿命短点也就算了，要是活得长怎么办？可是我偏偏又不能主动‘找死’，哪怕得病故意不治都不行……”不能被杀，也不能自杀，还不准出意外和有病不治，只能等着寿终正寝，刘原又一次哀叹，这穿越法则真要命啊！

“那么要不要趁列宁问我的时候把他说得坏点差点？本来列宁在生命最后阶段就曾经想要撤换掉他，我要不要提前加把火？”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改变整个苏联的历史，刘原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可是，穿越者最忌讳做的事情是什么？其中之一就是刚穿越不久就大幅度改变历史，那样会使不确定性大大增加，先知先觉的优势丧失，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就像打游戏没有了攻略一样，以后还怎么打下去？虽然还可以攀科技树，但是有没有这个条件和机会还两说。”

“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等人，看起来不凶残，那是他们没上，没机会，要是他们上了，谁知道呢？夏曦、波尔布特没上任时，外表看起来像杀人狂吗？”再说，虽然没有第二个穿越者可以对照着验证，但是想想届时会有捷尔任斯基这个“人形自走测谎仪”在，刘原怎么也没有说谎的勇气。

每当想到这里，刘原也有过一种“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冲动。问题是，先不说跑不跑得出去的问题（肯定不会让他这个穿越者随便跑了），到别的国家就安全了吗？去“前世祖国”中国吗？现在到处都是军阀混战，没有一处安宁，没准死得更快，再说自己现在又是俄国人的外表，在那里也太显眼了；十月革命以后流落到中国东北、上海的白俄有很多，沦为饿殍的可不少；难道去美国？美国现在正是反移民反得厉害的时候，还普遍视科学技术为敌，再说还有十年后的大萧条；去别的国家，自己更是两眼一抹黑，就算有本事取出沙俄皇室存的钱，没有了国家力量的保护，谁知道会不会被“宰肥羊”？再说，现在整个世界有太平盛世还欢迎移民的国家吗？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刘原还想过最好列宁别问，但是，这也只是暂时回避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就连暂时回避也做不到了。

列宁看到刘原沉默不语，脸色却变幻不定，倒也猜到了几分：“怎么，这个问题是不是很难回答？”

刘原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我承认，我没有您这样的高尚的革命情操，我没用，我怕死！”连列宁这个最高革命领袖都不怕死，自己这个小人物小角色却怕死（刘原心目中的自己还是穿越前的那个普通人），这的确难以启齿，可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列宁奇怪地问：“莫非，你觉得斯大林以后会杀你？”

刘原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杀我，但是他杀的人太多，我不敢保证那里面会不会有我……”

列宁却微笑道：“那是不是如果他肯定不杀你，别人被他杀掉多少你也无所谓？”

刘原显得更羞愧了：“这，我也不能那么自私吧！”

刘原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按照原来的历史的话，四年多以后，也就是公元1922年底，您在俄共（布）十二大前口授了一封《给代表大会的信》，后来又做了一些补充，里面评价了斯大林。”那些话刘原在穿越之前印象很深，就原原本本背了起来：“斯大林同志当了总书记，掌握了无限的权力，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地使用这一权力，我没有把握。另一方面，托洛茨基同志，正像他在交通人民委员部问题上反对中央的斗争所证明的那样，不仅具有杰出的才能。他个人大概是现在的中央委员会中最有才能的人，但是他又过分自信，过分热中于事情的纯粹行政方面。现时中央两位杰出领袖的这两种特点会出人意料地导致分裂，如果我们党不采取措施防止，那么分裂是会突然来临的。”

“斯大林太粗暴，这个缺点在我们中间，在我们GC党人相互交往中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但是在总书记的职位上就成为不可容忍的了。因此，我建议同志们仔细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这个职位上调开，任命另一个人担任这个职位，这个人在所有其它方面只要有一点强过斯大林同志，这就是较为耐心、较为谦恭、较有礼貌、较能关心同志，而较少任性等等。这一点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想，从防止分裂来看，从我前面所说的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相互关系来看，这不是小事，或者说，这是一种可能具有决定意义的小事。”

列宁自从被斯维尔德洛夫这个位高权重而自己又极其信任的人背叛以后，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也失去了信心。但是现在听刘原这样一说，信心倒是又恢复了一些。

欲知刘原之后还会怎么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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