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战争的滋味

“呜……阿嚏，阿嚏。”

感觉还是有些晕晕的，也许是后遗症吧。我揉了揉眼睛，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应该是早上五点左右吧。昨天穿高跟鞋走了一个白天，晚上还发了疯，今天还能这么早醒，真是难得啊。

“阿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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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感冒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找到遥控器一看，竟然开23度，难怪冻死我，这是要上天？！

回头瞪了眼死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的叶卡捷琳娜，我牙有些痒痒。就这么薄的一床空调被哪够两人盖的，我睡着了都能感受到她在抢我的被子，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感冒的。

“真是富啊……空调不要钱啊”

心疼的把空调关上，这些富人都没有定时关机的习惯吗。

“阿嚏”

看来是真的感冒了……唉，身上只有一件真丝睡裙，一点保暖作用也没有。

我熟稔的拽了个椅子过来，踩上去拉开了她衣柜上层的柜门，取出了一套棉睡衣披在身上，之后小心的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叶卡捷琳娜的家里应该有备感冒药的，放在哪里了？

冰箱壁上倒是翻到了一堆药品，只是……都是德文的。

感冒这个词用德文怎么说的来着？

“阿嚏！”

算了，拿纸巾解决一下，先不吃药了吧，等叶卡捷琳娜醒了再问她哪个是感冒药好了。我蹦到柔软的沙发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突然瞥到正对面墙上的挂钟——早上九点了？

带着雨点的寒风从客厅半开的窗户吹进了屋子，我走近窗户，雨点砸在我的脸上生疼。我侧脸向外看去，雨下的很大，路旁的芭蕉树全都被打蔫了。难怪我会把九点当成五点，这积雨云也过于厚了。难怪留梨也不在了，这个点，她已经要上早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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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时气压会降低，我的心里也很压抑。就在前天，我还是个烟酒不沾，好学向上，遵纪守法的好女♂孩。可现在，我有烟瘾，辍学已久，失足酗酒还有精神疾病。昨天的此时我为自己的性转换而欣喜不已，现在我则愁容满面。有哪个好男人能看上现在的我，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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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萧瑟，绝望。命运的发展超出了我的做过的最坏的打算，我一时悲怆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趴在窗户上小声的哭。我起初啜泣，然后越想越觉得绝望，再也无法遏制感情，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为什么一个现代的国家会给自己的国民分级？就算是日本帝国的侵略战争，还得要打着“解放殖民地、相互尊重彼此独立”的口号啊……那还不是一个文明的现代化国家呢。

为了不吵醒叶卡捷琳娜，让她担心，我躲到卫生间去，打开水龙头，让花洒的水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来掩盖我的声音。我贴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并拢双腿，将脸埋在臂弯里，任泪水肆意流淌。哭吧，哭得越凶，带走的负面情绪就越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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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内心到底积攒了多少的委屈与苦涩呢？远远不止我一个人的份呢。怕是还有这身体的原主人，欧若拉·罗曼诺娃的份。她大概也是很久没有好好哭过了，所以泪水才会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的吧。欧若拉的记忆也随着眼泪的汹涌而一起喷出：

欧若拉的母亲，斯维特兰娜·亚历山德罗芙娜·罗曼诺娃在皇历932-934年间，作为留学生在德国攻读了柏林洪堡大学的物理学研究生学位，即将回国之际被容克贵族用暴力胁迫，不得已与之发生关系。回国后被检测出怀有身孕，因拒绝打胎被逐出家门，包括学历证书，护照在内的一切证件都没有让她带走。原本心高气傲的她，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委身于一个愿意接盘的，但是家境并不太好的普通俄罗斯男人。

因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斯维特兰娜在生下欧若拉后做了全职家庭主妇。空有学识但无处施展的她只能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灌输给欧若拉，所幸欧若拉继承了自己母亲的才华，全盘接受了母亲所授的知识，并顺利的考入了莫斯科国立大学的物理系。

欧若拉的父亲，斯维特兰娜的丈夫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是个很平庸的男人。他职业较为卑微，而且因为脾气原因经常受人排挤。虽然他大部分时候对待斯维特兰娜和欧若拉是和善的，但是有时他喝完酒后，也会因为小事而殴打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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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考上莫斯科大学的两年后，也就是耶稣纪年1941年，德国发动了对俄罗斯发动了侵略战争。双方军事实力的天渊之别加上俄罗斯内部的不团结，导致俄罗斯在三个月内便沦陷，成为德国的殖民地。之后德国实施“东方总计划”，有计划的屠杀、迁徙斯拉夫人。有三千万斯拉夫人死于那段时期，侥幸活下来的人也被放逐入荒凉寒冷的西伯利亚，成为了德国的二等公民，权利被极端的缩减。

欧若拉的父母在那场侵略战争中死在了德国坦克的履带下，她自己也被德国的士兵玷污并囚禁了，直到德国完全占领俄罗斯后，她才被释放。回到俄罗斯人行列中的欧若拉不仅没有得到宽慰，反而是曾经的同胞欺侮。昨天我的经历，只是她十年来的普通日常罢了，那些俄罗斯人被德国人欺侮而不能还手，就只能把愤恨发泄在更弱势的欧若拉身上。直到和叶卡捷琳娜重逢，在叶卡捷琳娜的保护下，她才勉强能找回一些“为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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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可怜，母女俩都是空有一身学识但却都不能去使用……”

我为这对有才华的母女而感到惋惜。看到她们这么惨，我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委屈了。

“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什么有技能的人啊……我好像更不堪，生物化学系的本科学生，这个世界生物化学很不受重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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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几分钟后，虽然没有停下流泪，但是我的心情已经不是那么的压抑了。也许还在流的泪是欧若拉自己的委屈吧，我这么想到。之后脱掉衣服，调整水温，用卫星区特供的粗糙硫磺皂清洗了身上黏腻的地方。

“失去欧金金也不是什么需要沮丧的事。反正，想要的话，多少根都会有的，不是吗？”

擦身子的时候，我自言自语道。可以的，用这种荤段子调戏自己并不会导致自己脸红，我的内心一点波动也没有。这样的话，去工作的时候应该能少出点丑吧……

原本在那种地方工作的欧若拉其实并不贫困。只是与她相恋两年的男友，或者说是丈夫的那个男人——叶戈洛夫牵累了她。莫斯科沦陷的六年后，偶然的机会让欧若拉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瓦西里·米哈伊罗维奇·叶戈洛夫。他是几年来第一个真诚，友善的对待欧若拉的男人。他深爱欧若拉，欧若拉也深爱他。在次年一月欧若拉离开情人仙境后，第二个月便和他举办了婚礼嫁给了他。小夫妻的生活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感情没有一丝间隙，但生活却并非没有阴霾。

叶戈洛夫参与着旨在推翻纳粹德国暴政的游击队，由于怕欧若拉为他担心，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欧若拉自己的事业。他不说，但欧若拉不是傻子，并非对此一点也不知情。每当叶戈洛夫行踪不定时，背地里她总要赖到叶卡捷琳娜那里去，祈祷着叶戈洛夫不会出事；当叶戈洛夫平安归来时，她又装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对叶戈洛夫嘘寒问暖。

安详的日子注定不会太久。年初时叶戈洛夫牺牲，他的死讯还是盖世太保亲自登门拜访传达给欧若拉的。盖世太保出动一趟，自然不会只是好心的通知死讯而已。他们逮捕了欧若拉，没收了她和叶戈洛夫全部的家产。就连他们的孩子也被夺走——在东方总计划中，金发碧眼的斯拉夫裔婴孩会被没收上交给国家，在经过血统甄别后，他们会被分门别类的交给不同的德国家庭抚养。

身为游击队员的家属，盖世太保对她的惩罚当然不可能就仅仅如此而已。在监狱里，他们疯狂的奸污凌虐了欧若拉，美曰其名为她净化，洗刷她身上不洁的斯拉夫人血统。一连串的重击致残了欧若拉，将她折磨出了精神疾病。必须要定期注射镇定剂，才能缓解。昨晚与留梨闲聊时我突然失去意识，正是因为忘记注射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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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生活还能更折磨人一点吗？”

澡也洗完了，泪也流干了，是时候去吃早饭了。我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猛的站起身想赶紧去煮个面。不过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的眼前变得漆黑，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跌坐回了地面上。

呜呜呜屁股摔痛死了……真的痛死了。

哭丧着脸揉股骨的时候，我隐约间听到了命运之神轻语了一句：“没见过有人提这么奇怪的要求，算了满足她吧。”

好嘛，营养不良加贫血，确实是更折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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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姐姐？”

叶卡捷琳娜先我一步，在我离开前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她的脸色很差，目光冷冷的落在我脸上的泪痕上。我向她打招呼，她却粗暴的将我抱起然后摔倒客厅的沙发上，使劲挠着我敏感的侧腰，腋下，甚至足心。我高声求饶，她却一点也不怜悯我，直到我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惨叫声，连挣扎都不再激烈后，她才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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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不要再去想那个男人的，阿芙萝拉。”

叶卡捷琳娜起身后退两步，点了根事后烟，半蹲下来，对掉在地上我吐着烟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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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啦。”

我气还没缓过来，只能用细弱蚊子哼一样的声音狡辩道。欧若拉得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每当回忆叶戈洛夫时，总会很容易的联想到他们最后的时光，因而触及病灶并发病。看着假装无辜又委屈的汪汪泪眼，叶卡捷琳娜叹息了一声，将我拉起

“都快半年了，这坎也该过去了。算了不谈这个了，吃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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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感冒药是哪个？昨晚你把空调温度开那么低还抢我被子，我被你弄感冒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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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叶卡捷琳娜从冰箱里端出了两叠吐司和一罐果酱，摆在餐桌上后摸了摸我的额头

“是有点低烧的样子，不过应该不是多大事，等会你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应该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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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卡捷琳娜给吐司抹酱后，我们都没再说话了。我观察到了她脸上和胳膊上有抓痕和淤青，那一定是留梨留在她身上的。她一定对叶卡捷琳娜没有照顾好欧若拉，害欧若拉染上精神病一事怀恨在心。只是不知道留梨现在可还好么，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生，没有习武，也没有怪力。叶卡捷琳娜则初中时就是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大姐大了，如果叶卡捷琳娜当时反抗了的话，我几乎可以想象留梨估计是要在家里歇好几天不能上班了。不过既然她一大清早就离开，想必应该是叶卡捷琳娜心怀愧疚，没有还手打伤留梨把。

一直安静到我快吃完了，叶卡捷琳娜才没头没脑的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妹妹，我的申请，盖世太保已经审批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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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搜索欧若拉的记忆，没有找到关于最近叶卡捷琳娜申请了什么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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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我去盖世太保那里提交了想成为荣誉日耳曼人的申请，昨天他们通知我审批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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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姐姐，以后就可以和普通国家的正常公民一样生活了。”

我嘴里的吐司咬到一半愣住，想了想，只能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祝贺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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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脸愧疚之情，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在欧若拉的记忆中，她似乎像欧若拉保证过要一起成为荣誉日耳曼人的，为此她已经等了欧若拉很久了，从她的存款来看，我想可能至少两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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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卡佳姐姐，是我的过失害姐姐白等我这么久的。”

我低下头，同样攥紧了叶卡捷琳娜的手。是欧若拉催促叶卡捷琳娜早点去城市里生活的，她不想再害叶卡捷琳娜因为她瞎了眼而多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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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卡捷琳娜的泪水滴在了她睡衣的前胸，她待欧若拉就像哥哥一样好。这次却不能带着欧若拉一起脱离贱籍，她大概是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自责吧。

“阿芙萝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一昧的边哭边像我道歉，令我十分尴尬。虽然我有着欧若拉的记忆，知道她们形同手足，亲密无间。但是叶卡捷琳娜对我来说，暂时还只是个陌生人，我并没有期待叶卡捷琳娜能为我带来什么。

“两万五而已啦，我努力一点的话，一年内肯定能挣到的。”

德国的人总体是非常富裕的，从事服务业，特别是风俗业的话，收入是很高的。按照欧若拉的记忆，之前光是陪酒，一次饭局就能挣一两百马克了。做一次全套两百马克，过夜三百马克，如果能丢掉点什么不太重要的东西的话，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欧若拉是漂亮的女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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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从冰箱里拿出来好几瓶伏特加，顺便用她的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陪她好吃好喝终于把她灌醉了，扶她进房里接着睡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唉，泡个热水澡都能有幸福感……我的满足感已经如此之低了吗。”

叶卡捷琳娜家的热水器是即热式的，我只需要往浴缸里面注水就好了，这个过程只要两分钟。之后我躺进去，舒服的不自觉的就轻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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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我真的好心疼你啊……你只比我小一岁而已，三十岁了啊，不年轻了。你本该已经有自己的家室，可以平静的生活了……

叶卡捷琳娜抱着我时说的这段话，突然就浮现在了我的耳边。温水滋润肌肤带给我的喜悦感被冲的无影无踪，我鼻头一酸，眼泪不自觉的也就从泪腺里流了出来。

之前全想着怎么应付叶卡捷琳娜，怎么骗她多喝点酒好把她灌醉，她跟的我叙旧谈心之语当时完全没往心里去，现在静下心来了，回想起她说的话，确实是感觉蛮酸涩的。

“虽然一直说的很坚定的样子……不过，我真的到时候能丢下某些东西去迎合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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