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随你胡说吧

4.24随你胡说吧

戴维斯派来的两位物流专家已到了徙阳，彭舸把他们在晋云轩安顿下来。晋云轩有住的，有吃的。晋云轩如今热闹起来了，商场、咖啡厅、美食城都开业了。两位专家一位是巴西人，一位是德国人，他们是在北京才会合的。两位专家一到就要求尽快去物流中心现场实地勘察。彭舸和钱沆第二天陪着他们就去了。两位专家很认真，他们在现场把规划图铺在地上，仔细核对了一番数字。他们还要人拿来50米的皮尺，核对一下地形尺寸。他们还详细询问了距机场的距离，距高速公路出入口的距离，公路状况，以及铁路专用线通往哪里。钱沆都一一作了回答，钱沆对数字的记忆是超常的。两位专家对物流中心的条件赞赏有加。他们还大量地询问了徙阳市以及周边城市的物流流量、政府法规等一些问题，钱沆也一一作了解释。专家们在晚餐时，解释了戴维斯的意图，他们说物流中心只是要做物流的很小一个部分，真正的物流，是从生产线到生产线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很漫长，甚至包括了世界上的许多角落和路程，这就要求每一个节点都须仔细规划到。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他们要尽快向戴维斯汇报。

彭舸问钱沆：“你听懂了吗？”

钱沆沉静地说：“我听懂了，他们说得很明确。”

彭舸便对两位专家说：“戴维斯的心意我们都很清楚，但是中国的物流行业起步较晚，我们目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国内的物流代理，国内物流占了全部货物流量的80％。大宗进口货物这一块，企业还不让我们插手，这件事很复杂。而且我们目前也不具备经营进口物流的能力，这一点得请戴维斯先生理解。“

巴西专家耸耸肩，“那样，戴维斯先生会很不满意的。“

彭舸说：“戴维斯先生可以和我们省内经营大宗进口货物的厂商直接联系，如果他们接受第三方物流，戴维斯先生可以直接做，我们配合。”

德国专家问：“彭先生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做一个全球物流规划？中国对全球资源的需求越来越大，还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国家，”

彭舸耐心地解释说：“萨乌通先生，中国是这样。但我说过，中国的物流行业起步较晚，企业过去都是自己做物流，他们做这个已经很成熟了，不会轻易委托第三方。我们省长一再提醒我们做物流要适合中国国情，不要急于向世界水平看齐。戴维斯先生的意愿很好，但他的想法在目前不现实，要实现恐怕也要在两三年之后。”

两位专家把他们看到的、商议的，以及彭舸的一番话连夜向戴维斯做了汇报，戴维斯思索了一阵子，回答说：“彭的说法也许是对的，他比我们更了解中国。不过国外延伸的物流规划你们还是要继续做，我们也许真的要自己去做这一块了。”

戴维斯还在他的拉普纳塔河庄园里呆着，他正在那里等待中国国内传来的其他消息。

彭舸满以为药品统一配送的事跟丁其嫣一说，她会很支持的，但没想到她很不以为然。“穆省长？他既不分管文教卫生，对医疗、医药情况也不了解，他说那些话我看是不负责任。省委是要讨论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事，主要是讨论医疗机构收支两条线的事，和药品集中招采升格为省集中的事，并没有提到药品统一配送！彭舸，你死了这条心，这块你碰不得，别说在咱们省敏感，在全国都敏感。你还是去搞你的钢筋水泥吧！”

“小丁，忒狂了吧？连省长的话你也敢奚落？现在医院的药那么贵，一个小药片从出厂到卖给老百姓，涨了十几倍，你们卫生口的是不都是利益关联者呀？”

丁其嫣瞥了他一眼，“随你胡说吧，没人理你。”

“听说你是省药品集中招采监督小组组长？”

“是，这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能够实行集中招标采购，而统一配送就不行？”

“唉，药品集中采购，这是中央的规定，地方必须执行。统一配送那只不过是学术界讨论的问题，实行起来很难，很得罪人，谁愿意去费那个功夫？全省每年集中招采一次，中标的药商四五百家，怎么统一？谁来统一？卫生部规定的是跟随配送，就是谁卖药谁配送，你能改了这个？”

彭舸确实外行，他听着有点糊涂，“为什么要那么多家中标？全省供药，有几大家药商就够了，他们成本低、经营又规范。”

“这你又不懂了。美国全国药品经销商只有一百家，中国一万六千家，为什么？因为中国大多数药商都是靠医院活着的，他们直接向医院卖药。这是无数个小联盟，他们之间是长期的利益联盟，他们能让别人去他们医院卖药吗？”

“那是不能，我给人送礼，不熟悉的人他都不敢要。那他们之间怎么分配利益呢？”

“简单跟你这么说吧，一片药，一级批发价1元，到医院药房卖10元，这其中药商赚2元，院长、医生吃回扣4元，医院加价3元。”

“老百姓吃药10元！我靠，这不太黑暗了么？你这个纪检组长啥都明白，你也不管一管？”

丁其嫣一听便懊悔地说：“完了，失身了，忘了我还是纪检组长。“

“你早就失身了。”

丁其嫣脸一红，骂道：“滚蛋！告诉你，彭舸，今天这话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呵，说了你老婆就完蛋了。医疗界是有腐败，可这也没办法。过去是财政供养医院，一改革，财政拨款减到可怜。医院一年的收入，药品占50％，医疗占40％不到，财政拨款只占6％。没有药品加价，医院都得亏损！说到底，还是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毛病，公共卫生不公共了，医院推向市场化，白衣天使也不白了。”说到这里，她不觉也说了个脏字，“我靠，我又瞎说了。彭舸，都是你这个臭流氓，专门勾引良家女子下水！”

彭舸无辜地说，我一共就说了十句话，那不都是你自己主动说的？不过小丁，我理解你，你也是很苦闷的嘛，面对这种现实，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我们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干纪检的确实很为难哪！

丁其嫣瞥了瞥他，“你到底说了句公道话啊。”

“那药品统一配送的事也没戏了呗？”

丁其嫣考虑了一下，说：“也不是说没戏了，你要是真有心，你可以给省委省政府写个报告，建议结合全省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实行统一配送，数据我给你提供。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不要触及医疗机构利益，这块利益一定要保，不保全省医疗机构会骂死你。怎么保呢？有三个要点：第一、医院加价这一块阳光化、制度化，并且要突破15％，15％是原来卫生部规定的；第二、医、药分家，这本来就是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制度规定的，只是一直没实行。现在你把医院的药房这一块拿出去，归到你那个物流中心去。医院以药房资产在你那里入股分红。这个对你非常重要，你不这么搞，和医院没有利益关系，你配送送不进去，医院会刁难死你！第三、你要甩开大部分中间药商，这可以大大减少药品的流转费用。不过，你要触及这些药商的利益，他们就会疯狂阻止你，他们和省市许多领导都有关系，他们的能量大得很！你敢不敢干？你自己考虑。但是这个改革你要做成了，你功德无量，老百姓吃药的价格一下子可以下来一半，你也给全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树立了一个榜样！你要做就加紧做，没多少时间了，过几天省委就要开会了，你最好是在会前让书记省长们都看到你的报告。”

彭舸听得聚精会神，他听明白了，也在快速思考。他也暗暗赞叹丁其嫣，原来她还有这么缜密的思考，他从没想到瘦弱的丁其嫣这么有勇气。他说：“小丁，你真行，不愧是我党认真考察后选拔的优秀干部。我听你的，你暗中筹划，我去赴汤蹈火。我想这不耽误我多大功夫，不就一个报告吗？两天搞定。书记省长听就听，不听我还去搞我的钢筋水泥。”

丁其嫣叹了口气，“唉，这种大事你干不了，你也就是个痞子，没有什么政策水平，好干的干一把，不好干的随手就扔了。算我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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