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重返徙阳

摩瑞随彭舸又返回了徙阳。再次回徙阳，摩瑞还是心有余悸，彭舸做了很多说服工作，才使她慢慢平复下来。这期间，戴维斯也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告诉她，阿根廷和以色列政府驻中国使馆启动了支援程序，他们分别照会中国外交部、商务部、公安部，要求提供摩瑞违反中国法律的切实证据，及限制摩瑞出境的理由。他们委婉地说，希望中国政府不要干预外国人的合法商业活动，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接到照会的三个政府部门均驳回照会，声明中国政府司法独立，不受任何人干预。中国政府是会依照中国法律，公正处理和保护外国人在中国的合法权益的。

但新会市警方已悄然撤销对仓吉公司违规转移2000万美元的调查，因而，对摩瑞的限制出境令随之失效。他们正式通知了摩瑞。

这些照会的副本很快便到了首长的桌面上，首长仔细分析了两国政府的照会和中国三个政府部门驳回照会的用词，会心地笑了一下。他找来叶青，交代说：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摩瑞回到徙阳主要有两项工作：完成被中断的董事会程序，这主要是使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变更合法化，建京长城公司恢复贷款关系和陈希退出仓吉公司的合法化。再一个就是和省国际合作公司谈判组建物流公司。摩瑞上次仓促撤离徙阳，这个谈判落空，省国合已经心有疑虑了。

摩瑞还是有些神不守舍，所以在徙阳的日程都是由彭舸来安排的。

董事会程序已经没有大的障碍，陈希在所有文件上签了字，谢谦在电话里急急忙忙地说：“我没有其他意见，一切按照我上次签的文件为准。”谢明明出事，使她深受刺激，有一阵儿她几乎要跑掉，但观察了几天，没有任何人找她，她慢慢地安下心来。谢明明做的事本来就和她无关，谢明明从不信任她。摩瑞给她打电话，保证原来答应她的条件都会兑现，她感恩不尽。郑重地保证不会乱说话。经历了谢明明的事后，她深知乱说话的严重后果。谢谦本来就是个市井女人，是谢明明的缘故，她才参与了仓吉公司的进程，当了几年的董事长。现在，她又回到了老的生存环境，每天游逛于商场与麻将场，戴维斯给了她不少钱，她很知足。从此，她也彻底地消失于所有与仓吉公司有关的那些人和事了。

建京长城公司早已接到总行通知，将仓吉公司的贷款关系移交给总行。他们乐不得这样做，因为跨省管理既不合规，仓吉公司的麻烦事也多。刘总在得知谢明明被双规后，惶惶如也，因为他跟谢明明关系很密切。中纪委调查组确曾找过他，他为了保住自己，说的比做过的还多，造成了对谢明明的很多不利，而他，最终也没逃脱晦气的命运，被撤职了。

仓吉公司于是开始了一个新的组织架构。摩瑞执掌了仓吉公司的最大的权力，但是她深知对中国的事情领会不深，所以对彭舸言听计从。所以，仓吉公司的前途，经过了这样一番折腾，事实上已完全地落到了彭舸手上。彭舸回顾起四个月来的是非争议，感慨万端，他并不欢欣，还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这是后话。

与摩瑞接洽和谈判的是省国合现任党组书记、经理于时茂。但是刘总也始终参加。他已到省政府履新，任秘书长。穆以年立刻找到了他，让他代表省政府参与物流项目的谈判和落实。物流项目不仅是企业的商业行为，它还是省政府落实全省物流行业发展规划、国家投资及政策扶持的大事，所以刘秘书长必须参加。

彭舸很高兴，有刘总参加，就好办多了。于时茂是个年轻气盛的家伙，有点盛气凌人，他常常使彭舸觉得很难办，他对摩瑞也很不客气，出资很少，却要凌驾一切，使得摩瑞莫名惊诧。刘总训诫了他几次，甚至发了脾气，才使他有所收敛。

省国合与阿根廷摩布尔公司关于建立合资的物流有限公司的意向协议终于签署，穆以年副省长参加了签字仪式。这个消息登在了省内各大平媒上。

在晚宴上，穆省长把彭舸叫到身边，小声说：“小彭，今天说句实话吧，我没想到你能把这件事办成。当时我们谈的时候，我虽然鼓励你，但我是持怀疑态度的。如果你忽悠了我，你知道什么后果吗？你猜。”

彭舸老老实实回答：“省长，我猜不出来，那一定是很惨的。”

穆以年哈哈一笑：“对喽！没有人敢忽悠我，因为我很懂，我做事很认真！”

彭舸心惊肉跳。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戴维斯的真实态度。按照意向协议要求，五月份要签署正式协议，协议生效后的一个月内，戴维斯就要打进3000万美元，省政府也要投入一亿元人民币。八月份徙阳物流中心就要动土开工。这是很急迫的。摩瑞说没问题，但彭舸还是有些担心，这是笔很大的投资，而且戴维斯在中国的麻烦刚刚开始处理。

晚宴后，彭舸提议走回宾馆去，摩瑞笑魇可掬地说：好啊。

他们在路灯下的树荫里慢慢地走，默默无声。后来，摩瑞感叹地说：“彭，中国真是个让人无所适从的国家，成功是一瞬间，失败也是一瞬间。戴维斯曾说，中国是一块漂移的大陆，它正在朝着哪里漂移呢？”

彭舸仍是默默，他无法回答摩瑞，但是他也在想漂移的大陆的涵义。

很多年前，漂移大陆理论创始者魏格纳曾感叹道：“整个人类居住的陆地，就像巨大无比的航船，在非常缓慢地漂流，移动。世界千百万年后的面目，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彭舸很疑问，中国是这样么？

摩瑞含情脉脉地说：“彭，我们从没有在夜里逛街的经历，今天我们把它弥补了。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安全，也很安宁。你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你见不得女人吃苦。你经常会张开你强劲的翅膀，把女人护佑在羽翼之下。我非常喜欢夜里逛街，在这种意境里，感受着时代的脚步，同时在夜深人静，也可以沉静地思考一些道理。彭，从阿根廷回到中国，我们经历了许多，一些经历是我前所未遇的。我感觉到了中国急速前进的步伐，但也经常惶惑，中国正在朝哪里走？我将如何去适应它？”

彭舸想了又想，他说：“刚才穆省长跟我说，他没想到我能把这件事办成，他指的是物流。在中国，办成一件事很容易，毁掉它也很容易。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现象，不要说外国人，中国人也很迷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是福还是祸。摩瑞，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任何的长远规划都是不可靠的。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但事实确实如此。”

摩瑞忧虑地看看彭舸，很久都再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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