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狼来了

彭舸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办公室。他用叶青刚刚给他装的保密电话给叶青拨了个电话。电话蜂音响了很长时间，叶青才接了。叶青警觉地问：“彭兄，你用的是那架电话吧？”

彭舸说，是。它真的保密吧？

叶青似乎抻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哼，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彭兄，有什么情况？”

“叶青，摩瑞来了，是来开董事会。她在北京找过你没？”

“没有呵，她不应该什么麻烦都没有吧？”

“不是没麻烦，她有麻烦，可是她不会找你帮忙的，她这人特要面子。”

“不是老兄背后拆污了吧？我那天表现得特热心呀。不过也是，当时她连电话也没给我留，这女的是不是谁都防着呀？”

“是，她是得防着点儿，她让谢明明害苦了，这狗东西挡住了她对光明世界的追求。叶青，最近谢明明要摊牌了，我刚跟摩瑞谈完，谢明明不见她，还说一切都依照中国法律办理。他和戴维斯干的那些事真要按中国法律办理，他就得进班房！所以我猜他最近要有动作了，是什么动作我猜不透。”

叶青很警惕，“是，听这话有这个意思。”

“你想，他要真这么做，他得首先摘清和戴维斯的关系，还要把他过去干的那些事安上一个防火墙。这些事他一定在马不停蹄地做，大概都安排好了。现在，他就要主动对戴维斯发起进攻了，那就是堵住戴维斯的嘴，或彻底把他打趴下，那就是人总行、国安、检察院、公安经侦这一类的。叶青，他要真这么做，你就麻烦了。”

叶青哈哈一笑，“是你彭兄麻烦了吧？与我何干？”

“靠，真是低俗！叶青你想想，谢明明一旦把戴维斯搞臭了，堵住了他来中国发展的路，你那些情报部门的弟兄还不得气疯了？”

“彭兄，谢明明一旦把戴维斯逼到绝路上去了，我再去帮他，他岂不是很感激我？”

“叶青，你不大知道戴维斯这人。他老奸巨猾，不会让中国法律找到他的瑕疵的。干洗钱这行当是有风险的，谢明明用法律的名义打击戴维斯，目的也只是让他别再来中国，从而侵吞他的财产。谢明明不会真起诉他的，就是不起诉他，他的名声也臭了，就是说，在中国有污点。这是种震慑手段，戴维斯有苦难言，他没辙，只好关上来中国的这扇大门。”

“到底是彭兄！分析得很透彻。你想怎么办？”

“该让谢明明谢幕了。”

叶青沉思了一会儿，说：“好，我汇报一下。”

彭舸又给王玉打电话，“王玉，休息了吗？那件事有进展没？”

王玉正在家里干活，忙得满头大汗。“进展不大。惠来公司的底档查到了，2000万美元是一张三个月期信用证贴现款，这张信用证是香港渣打银行开出来的，受益人为江苏一家五矿进出口公司，又背书给惠来公司。货物是钨精粉。彭舸，我是通过广东公安的一个朋友去查的，就查到这么些。剩下的事我们干不了了，这必须得通过司法部门正式立案，才能往下进行。”

“没发现谢明明的影子？”

“目前还看不出来。”

“我不大相信谢明明和这件事没干系。王玉，你忙不忙？不忙你出来一下，咱们找一个小饭馆，喝点酒，议一下。行不？”

“没问题。我正在家里干活，已经干完了。我把丫丫安排睡下就出来。去哪儿？”

“市场街有家砂锅店，就去那儿吧。”

彭舸接着给家里打电话，丁其嫣正在家。“小丁，我和王玉商量点事，回去晚点。那个，我们那个董事长来了，今晚宴请她。她说明天中午要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

丁其嫣莫名其妙，“你们董事长？就阿根廷那女的？她请我吃饭干什么？”

“礼节性拜访呗，她没什么正经事儿，也不像是走你后门找专家会诊。”

丁其嫣犹犹豫豫，“我看看吧。真不是工作上的事儿？我们可是有外事纪律的，传出去不好。”

“就这，小丁，不让你当这个厅长你非当，多拘束啊，还外事纪律！布什是我家亲戚，布什来徙阳了要请我吃饭，我随便，我才不管他什么外事纪律呢！”

“得得，别臭嘴了。几点？在哪儿？”

“12点，友谊宾馆。你要害怕你就别坐公车，打个车来。”

市场街的砂锅店虽然还没打烊，但是也快了，服务员正在扫地。彭舸进去，先喊老板，老板走出来，满脸的惊讶：“哥，几点了？你这会要吃饭？”

彭舸说：“是，吃点饭，饿了。你叫这丫头别扫了，给我们弄两个砂锅。”

老板犹豫着，“砂锅就剩酸菜血肠了，哦，还有点牛腩柿子，行吗？”

“行，行，热上吧。我们俩人，打两杯小烧来。”

王玉到了，他一进来就说：“彭舸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的骚扰市民。”

彭舸说：“快坐下吧，我也没看表，没想到这么晚，顺嘴就让你过来了。咱们抓紧点，喝点酒，说几句话就走。老板，快点儿！王玉，你再给我说说，你办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我听得有点糊涂，怎么又扯到江苏五矿去了？那个信用证是什么意思？“

“彭舸我跟你说吧，这是洗钱的一种典型方式。江苏五矿出口坞粉，外商把货款打到五矿的海外账户——咱们假设啊，我没去查。这等于货、款两清了，对吧？但是外商又给五矿开出了一张短期信用证，委托五矿把信用证背书给国内的惠来公司，受益人变成了惠来公司，由他贴现。惠来公司贴现后把这笔款直接打到仓吉公司的开户行，也就是省建行，以大额存款的方式存起来，然后注销掉惠来公司，这2000万美元就变成了无主存款。仓吉公司以存款作抵押贷出款来，一种通常的方式就是借款企业拒不还贷，银行没收美元存款，冲抵贷款本息。这样，仓吉公司的贷款就变成了资产，一个洗钱过程完成了。听明白没？”

“大体听明白了。可是有两个疑问：第一，江苏五矿为什么要这么做？它有什么好处？这是公然的违规呀。第二，惠来公司不结汇而转款，难道银行不监管吗？”

“我给你解释一下吧，我过去在经侦时，常碰到洗钱案子，多少还明白点。江苏五矿直接在海外收货款，货款可以用来在海外投资。如果以信用证方式在国内结算，第一，他得结汇，一卖一买，有汇率损失；第二，国内企业在海外投资必须经过审批，手续繁杂，很难批。所以他有积极性。至于另外走一个信用证，反正这个钱不是他的，背书走了也没他什么事，他也无所谓。这是你的第一个疑问吧？你的第二个疑问，惠来公司收到美元，立即把它存到别的银行，它只是存款户的转移，而结汇并不是立即的，它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所以惠来公司利用了这个时间差转款，汇出银行是可以放行的。至于省建行，他们是以吸存名义接受了这笔外汇，外管局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彭舸你注意了，有一个重要环节出错了，使得这个洗钱过程出现了漏洞。那就是，陈希没有把这笔外汇存款完全转化为贷款，而你，又把抵押贷款还回给银行，这样一来，省建行就没有理由没收这2000万美元了，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外汇存款来源可疑的问题！惠来公司消失了，结汇的主体没了，外汇转移应办理外管局批件的主体没了，建行傻眼了！听明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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