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小心

周一第二节课下了，高一高二的全体学生去北操场参加每周惯例的升旗仪式。

9班的位置正对升旗台，在操场正中间。男生一竖列，女生一竖列，按高矮顺序站。

夏日的阳光灼烈，虽然刚过十点，光线照在人裸露的皮肤上，还是汗意涔涔。

临市一中的校规，学生参加升旗仪式时穿校服。

远远望去都是一片蓝白色的海洋，除了中间那块有些突兀。

班级队伍末的那群男生，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黑色、黄色、红色，一小片不一样的颜色的T恤夹杂在里面，彰显着自己的另类感。

高二九班，是年级里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里面有能赶超实验班的学霸，也有年级吊车尾的富二代。9班的人爱惹事，学校一直却保持放任不管，或者说视而不见的态度。多少让其他学生对这个班的人，心里怀着点敬而远之的心情。

学校都管不了，他们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教导主任期间来过一次，隐忍地询问站在班级最前面的裴星辰，“你们班那些学生，为什么又不穿校服？”

裴星辰抿着唇，公式化地回答：

裴星辰：“忘记带了。”

“又忘记带了？这是第几次了？！”

李志平皱眉，声音拔高，“你们9班，不要老想着在年级里搞特殊，在这个学校读书，就要遵守这个学校的校规！”

裴星辰安静听着，表情不变。深冷沉静的眉眼，轮廓清冽。

又教育了几句，碍着面前这个男生是次次年级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李志平也不好直接发火，只能说：“你下次记得提前提醒他们，别太过分了。”

等教导主任走了，站在最前面几个女生才敢吐出口气。

叽叽咕咕，小声议论着。

“李志平每次都只敢在班长面前说，有本事去后面跟苏宇他们说啊……”

“嗤，和那些人说有什么用，他们会听吗？”

“那和班长说有什么用？”

“至少也要平平敢去找后面那群人啊……”

“……”

旁边人一堆人谈话不时传入耳朵，马萱仪忍不住悄悄瞄站在斜前方的男生。

看的时间有点长，或是视线太直勾勾。他有所察觉，偏头回望，侧脸被日光勾勒出阴影。

她不敢继续看，快速低下头，心里却不由一阵恍惚。

马萱仪和裴星辰同班两个学期，讲过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她知道他长的好看，成绩优异，被班上很多女同学都暗恋着。下课的时候，会有女生故意拿着作业本向他请教问题。他从来都不会不耐烦，脸上表情淡淡的，却很有礼貌。

老天爷要真是偏爱一个人，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裴星辰就是这样的人。

办公室老师口中会互相吹嘘的好学生，每科成绩接近满分的学霸，长相毫无挑剔。

只是偶尔上课走神，草稿纸上写满了裴星辰三个字。

上体育课，偷偷看着他，他的兴趣爱好甚至连成绩，她都熟悉的烂透在心底。不敢让别人知道她的爱慕，会怕让人觉得痴心妄想。

只能偷偷看他。

安静而骄傲的裴星辰。

————

升旗仪式已经进行到第五项。

升旗台上，主持人对着名单念：“下面请高二八班的邱青青同学作国旗下讲话。”

念完主持人就下去了。

底下掌声却经久不息。甚至夹杂着欢呼和口哨声。

我本来低头在看手里的书，听到动静不由抬头。

远远看到升旗台上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校服和百褶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很自信的气质。

邱青青……

我在脑海里回忆这个名字。

哦。

就是那天中午，打架事件的女主角。

收回心神，我继续看书。

低头的顺间，我听到旁边的男生，大大咧咧的议论声。

“哎呦，沈佳宜啊，不是前段时间刚甩了苏宇吗？”

“什么时候的事啊？”

“上个星期，大概吧。”

一个男生随口回答。

站在我前面的付雪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冲旁边两个人说，

付雪梨：“方启程你嘴巴好大啊。”

明明是苏宇甩的邱青青，不知道谁在乱**转。

方启程无辜地扬眉，一边笑一边说：“雪梨姐，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你别介意啊。”

他知道付雪梨和苏宇那帮人关系好，自觉不再多言。

付雪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付雪梨：“谁是你姐？”

说完她就关了手机，无聊地视线乱转，又停在我身上。

我，她的同桌，穿着蓝白色的秋季外套，马尾末梢松松垂在肩上，低头安静地看手里的书。

和周围吵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付雪梨：“你看什么啊，这么认真。”

付雪梨稍稍弯腰，把头搁到我肩上，垂眼问。

裴芽（你）：“啊，什么？”

我微微侧头，举着举手里的书，

裴芽（你）：“这个吗？”

付雪梨：“是啊。”

我合上书页，把封面地给她看，唇边漾出一沫浅笑：

裴芽（你）：“龙应台的书。”

付雪梨：“……”

付雪梨顿了一下，问：

付雪梨：“龙应台是谁？”

这回轮到我说不出话。

付雪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雪梨逗完我，问道：

付雪梨：“你怎么老穿着校服，不嫌丑吗？”

裴芽（你）：“校规不是要穿吗？”

我又是一怔，很认真地反问道。

付雪梨一乐，

付雪梨：“校规是什么玩意儿，从小到大没听过。”

我：……

很快，升旗仪式又到了尾声。

由年级纪律委员讲话，先是简单总结了一番上周的卫生情况和各班迟到情况。然后大喇叭里例行地传来学校通报批评：

高二九班苏宇、宋一帆、李青与高二六班付一为首，纠集其他在校学生，于X月XX日校内斗殴。影响极坏，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经学校决定给予四人通报批评并留校察看处理。

希望其他同学能应以为戒，认真学习，遵守学校各种规章制度。

批评还没念完，下面就起了一阵阵唏嘘。

同学们表示听这种类型的通报批评已经无数次了，九班几乎成为临市一中升旗仪式的特色了。

他们班的学生，估计是全校所有留校察看过的学生加起来的总和。

————

晒了半个小时太阳，升旗仪式终于结束。

各班队伍解散，我和付雪梨也融进人群，往教学楼的方向移动。

走了一段路，付雪梨挽住我的胳膊，认真地问我，声音很小：

付雪梨：“你强吻过别人吗？……或者是被强吻？”

我傻了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后，明显招架不住这种问题，摆摆手，

裴芽（你）：“这……太奇怪了，我们还是高中生呢。”

付雪梨：“切。”

付雪梨用力地踢开脚边的石头，心情似乎突然烦闷。

她嘟嘟囔囔的，口里依旧语出惊人，

付雪梨：“高中生都可以生孩子了，妈的。”

我沉默。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身边就走过两个人，一男一女。

两人貌似相谈正欢，女生几乎是擦着我的肩过去。

我抬头，和正好转过脸来的男生对上视线。

不过他没看我，眼神淡淡地滑过我身边的人。

付雪梨依旧毫无察觉地低头，踢脚下的石头，一边踢还一边骂，

付雪梨：“我操，我操，我操他妈的裴星辰……”

我迅速扯扯她的衣服，心虚地说：

裴芽（你）：“雪梨，你小声一点……”

我同桌破口大骂的男主角，就离我们几米远啊……

话说着，裴星辰似有若无地看了这边一眼。

等前面那两个人走远，我才忧心忡忡地对付雪梨解释：

裴芽（你）：“你刚刚骂班长，应该被他听见了。”

付雪梨瞥我一眼，

付雪梨：“听到就听到，我骂他又不止这一回。”

从操场回到教室，第四节课马上开始。

我坐在座位上收拾书，立式空调在身后吐着冷气，风口刚好对着我，冷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源源不断的凉风吹着。

我指尖冰凉，刚刚拿出笔准备写字，就感觉小腹一阵热流往下流。

糟了。

这个月因为转学，过得匆匆忙忙，连大姨妈的日期都忘记了。

我懊恼，从书包里翻出卫生巾，塞到外套口袋里，看了看时间。

裴芽（你）：“雪梨，还有多久上课？”

我问付雪梨。

付雪梨看我一脸古怪地焦急，莫名其妙，

付雪梨：“还有五分钟，怎么了？”

我点点头，咬咬唇，起身就往洗手间跑。

等解决好出来，走廊里人已经不多，楼道里静悄悄地。

我怕迟到，忍不住加快步伐，小跑着去教室。

9班的教室在三楼中断，后门那有个楼梯。

快到教室拐角处的楼梯，我的脚步一停。

当场呆住。

有人在不远处接吻。

女生站在台阶上，搂着男生的脖子，踮起脚尖，胸脯压在他胸膛上。

那个男生，什么动作也没有，懒懒地半椅在墙上，任那个女生亲。

从我这个角度，一眼就看到那个男生的脸。

是苏宇。

我反应过来后，不禁愕然。

这，他们，大庭广众……老师经过怎么办。

我杵在原地，进退不是。

这样贸贸然走过去，肯定很尴尬……可是不过去，上课又要迟到。

正在踌躇间，我羞得眼神到处乱瞟，小脸泛起红晕。

一道浓稠深邃的视线看过来。

苏宇发现了我。黑亮的瞳孔深处有不知名的意味，眉峰挑起。

我脸颊微红，低着头尴尬万分，想假装没看见，快点过去。

急匆匆加快脚步时，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戏谑的男声，

苏宇：“裴同学，看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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