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泪

这一觉，杨雨人睡得并不好。

混乱而复杂的梦境充斥着大脑，直到醒来后也缓了好长一会儿才勉强清醒，但即使如此还是晕乎乎的。没有洗漱让他觉得脸上和头发都满是油腻，正说着洗个澡再去上学时，灿烂的阳光提醒了他。

“这还真是……”他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时针跨过12点好大一截，他这一觉睡得真是旷日持久。整整20个未接来电，主要是班主任和林梓依的，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所以赶快给班主任回过去。

对于学校的楷模学生，班主任也没有多斥责，反倒是叫他注意休息，甚至还批了他一天假，让他好好调整下。林梓依则更多是担忧，想来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却一直没联系过她，想必是挺让人担心的。

“有趣了，工作被停，现在连学校都把我敞放。”杨雨人自嘲道。窗外阳光正好，热闹的人声总是会让人想去看看，闲着没事，他干脆决定出去走走，久违地在非工作期间看看这座生活好多年的城市。

那些穿行在高楼间的磁轨列车如银色的飞龙一样盘踞在城市中心，那些玻璃幕墙装饰的大厦反射这阳光如同龙穴中闪亮的巨大宝石，无论走在哪里抬头都只能看到被建筑分割成多边形的天空一角。杨雨人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年来总是浑浑噩噩地，未曾关注过自己的城市，而今天丢掉所有事务以旁观者的心态再看时却只觉得压抑。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是西部地区的中心，高新科技的城市管理AI精密操作着一切，C市就像是只庞大的怪兽，每个人都是它万千骨骼中的一块，茫然地运动着，无意识地与这头猛兽一起运作。

加入0前之前他想藏在人群中，按照高中生守则要求自己。加入0强后他日复一日执行着稀奇古怪的任务。总之，从没有过自由的感觉，一直充当着巨大怪兽的骨骼……

杨雨人并不是文艺青年，没法从这些臆想中总结出什么高大上的话语，上街之后并没与让他的心情变好，他只觉得安杰洛的事件解决后，林梓依告白时那没有看透的笼罩在心头的云雾越发浓厚，自己只是无意义地在雾中游走，一切都跟之前那个带着面具的杨雨人一样，走肉般地活着。

为什么不答应林梓依的告白？自己期望的到底是什么？那片云雾中藏着的又是什么？他不知道，或者是装作不知道。

吃过饭的人们都急着赶回公司或者学校，大多和杨雨人反向而行，杨雨人得以看清每个人的面容，或普通，或萎缩，或红光满面，当然如果有漂亮姑娘就更好了。

漂亮姑娘有很多种，妩媚的，可爱的，活泼的，文静的……但很多都是可以用化妆来达到的效果，如果说要怎么来定义美女，那眼前一亮是个好标准，无论你心情再怎么糟糕，看到那女孩后都会觉得有醍醐灌顶的感觉，那一定就是真美女了。

立花爱就是这种女孩，杨雨人怎么都想不到会在大街上和她偶遇，昨天那纠结的对峙后，两人还一句话都没说过。她重新放下了头发，穿着学校的校服，清汤挂面的感觉，但依然无限美好。

“呦……”杨雨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走上前去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立花爱干脆连嘴唇都没动，只是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她一贯的风格，不好据此判断她的心情。

“还是上课时间吧，怎么在这里呢？”杨雨人假装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按照平日的语气说话道。

“请假了，雨人呢？”；立花爱问。

“我也是请假，无聊地到处转转。”杨雨人凑近了一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嗅到立花爱身上标致性的水果香，相识以来第一次，她居然没喷香水。

仔细看看不只是香水，立花爱今天是完全的素颜，虽说她的颜值已经爆表了，而且也不是个在意外貌的女孩，但作为日本女孩，她出于对他人的尊重都会化点很淡的妆。

“我来看看这座城市，因为时间不多了。”立花爱忽然道。

“什么意思。”

杨雨人只觉得那一刻，时间被无限拉伸，立花爱所说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刻刀一样雕在他心上，让他没有理由去骗自己说没听清楚其中任何一个字，没理由去曲解任何的意思。。

“家里出了点事，我得马上回日本了。”立花爱淡淡地说。像是宣告今天的天气预报。

磁轨列车在头顶飞驰而过，轰鸣声掩盖了周围一切声音，像是一堵墙壁把世界和两人隔离开来，杨雨人呆呆地看着立花爱，列车驶过的气流带起了她的裙摆，洁白的大腿纤细到略微有点瘦弱的程度。这个女孩子怎么看都是很柔弱的，可总是比谁都坚强，就连说这种话时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就像很多电影里会有的桥段，列车总是象征着别离与远去，因为与汽车不同，列车一旦跨上去，就没有后悔的机会，唯有跟着他一路疾驰，直到终点。

列车很快走远了，轰鸣声消失，杨雨人必须说点什么。可这时间实在太仓促，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立花爱会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内与他的生活重叠，他们还会去执行数都数不清的奇葩任务，会走遍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他还想带立花去北山吃火锅，带她去滨江路吃鲜鱼，想和她一起做好多好多事……却忽略了这个事实。立花爱作为日本人，总是会回国的。可这一刻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好意外啊，多久出发？”脑海一片空白，嘴巴几乎是本能地在说着话。

“明天就动身，和哥哥一起。”

“有什么急事吗？暑假再来就是了，有公休假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雨人，我可能不会再来中国了，这边的任务结束了。”立花爱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这样啊……那今晚，去吃个饭吧，叫上廉诚陆烨他们。”杨雨人麻木地说着话，他很清楚这不是他想说的，可却总是抓不住那些词语，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他并不知道。

他没有注意到从刚才起就开始响起的雷声，所以当雨点落下时才发觉大雨已经来了。可他没心情去理会雨滴，还想跟立花爱说点什么。

“下雨了呢，还是雷雨……”他的嘴巴又在自顾自地说话了，明明心里的小人在撕心裂肺地哀嚎，明明应该马上挽留她的。

“雨人先回去吧，这里离你家近，哥哥很快就来接我。”立花爱提醒道。

“哦……那你，保重。哈哈。”依旧没有想出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杨雨人如机器一般，任凭自己的身体开始在雨中奔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之中。冰凉的雨滴并没有让他清醒多少，他闭着眼睛不停地跑，但那时候杨雨人并不知道，无论你跑的多快，都快不过命运。

立花爱目送他跑远后，想打电话告诉近卫悠真自己的位置，但这时大概是雨太大，雨水都流进了眼睛，她用手指去擦拭，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不仅如此，连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在接着，克制不住的啜泣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这是，怎么了？”立花爱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玻璃墙，镜子里的瘦弱女孩浑身都淋湿了，琥珀色的眼睛红肿着，眼里满是晶莹的液体。

再也克制不住的情绪喷涌而出，小腿一阵无力，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抱着肩膀嚎啕大哭。太久没有流过眼泪，太久没有波动的情绪，立花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哭泣的能力，雨水把城市化作了**，她就像其中的一座孤岛般，被孤独地隔离在人海中，路过的行人并不算少，但谁也没心情来过问这个少女为何哭泣，他们就像这座城市的缩影，从不会为某个人停下脚步。

“雨人，雨人，雨人，……”立花爱不断重复着杨雨人的名字，她虽然从没谈过恋爱，但也清楚地知道，这种让人魂牵梦绕的感情就是爱情，可他们注定了分离，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她能做的只有叫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祈祷着他的模样能永远烙印在心中。

雨似乎停了，她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男人穿着牛仔裤的腿。近卫悠真撑着伞走到了她的身后。虽然心疼，虽然难受，但这个男人也不是个会流露太多感情的家伙，他只是摸了摸立花爱的脑袋，轻轻地说：“梦该醒了，走吧，我们回家。”

没人知道那个强悍如神灵的女孩会哭得坐在地上，也没人知道。那天浑身淋湿跑回家的杨雨人，他湿漉漉的脸庞上是否混着泪水。或许连他本人都不知道。雨还在下，滴答声像是一首轻快的乐曲，又像是一个咯咯笑的调皮孩子在嘲笑他的迷茫与懦弱。

与电影不同，离开不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是真正的永别。

或许这一次，立花爱，真的走掉了……

（欧拉木大：情感的一次爆发，主角们也该找到自己的路了。求收藏，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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