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力承担的赔偿

有时，所谓的绝望，并不是一开始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而是突然出现的希望，在最后被某些突如其来的原因一举击溃，才会变成最为可怕的绝望。

在众人的帮助下，那位神情凶狠的男子终于安顿好了他那表情已经麻木了的兄弟。不过，他却并不愿意离开。

在男子的指挥下，他托人找来了一个大大的棺材。在将兄弟的尸体放进棺材之后，他竟直接将棺材横在了比迪斯松饼铺的门口。

当比迪斯企图上前阻止时，男子又露出了令他害怕的表情。

“干什么？我给你说过，我他妈会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做出回复的！”

那位男子甚至还找来了几位其他的帮手。他们人多势众，比迪斯自然是对他们无可奈何。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今天无论比迪斯怎么努力，都再也做不成任意一笔生意了。

谁会选择去一家门口放着棺材的松饼铺用餐呢？

可直到此时，加百莉依旧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她的双眼依旧是紧紧盯着比迪斯的方向。穿过前来围观的人群，比迪斯不禁把加百莉的身影，和他在摩根海姆与之分开时，重叠到了一起。

现在的比迪斯，就像是一个全身盔甲生锈，且虚弱无力的骑士。

他终于想到了放弃——也许少了加百莉的帮助，自己真的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松饼商人了。

“唉……”

比迪斯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谚语。

“若是商人身上的幸运可以伴随得更久的话，那么商人就变成了神话。”

……

即使是薇薇安准时出现在了比迪斯的面前，这样的举动，也丝毫没有让比迪斯复杂的心情得以平复。

“比迪斯先生……”

这位少女穿过人们注视的眼神，径直走进了松饼铺中。她注意到比迪斯正一个人坐在商铺客厅的正中央，脸色难看得就像是打了霜的蔫黄瓜。

薇薇安把视线再次瞥向坐在塔克文商铺门口的加百莉后，回头转向了比迪斯。

“别太难过了，事情我都听别人说了。”

她试图安抚比迪斯。可当她把手伸向比迪斯身体的那一刹那，她发现比迪斯竟挣扎着往后缩了一下。

“没时间了，事情已经都结束了……”

话音刚落，比迪斯才意识到，要承认失败居然是那样地简单。

最为讽刺的是，在签订契约的最开始，比迪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自己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他还心存侥幸地做着黄粱美梦——他甚至希望能从塔克文王子手里白拿到三百枚潘巴尼钱币。

以商人的立场而言，这不应该算是糟糕的结局。

但此时，比迪斯心里，明显还藏着一些比成为一名商人更加重要的东西。

薇薇安的视线一直在比迪斯身上徘徊。当比迪斯终于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时，薇薇安突然一把按住了比迪斯的肩膀。

“比迪斯先生，你真的是要放弃了吗？”

薇薇安认真的表情让比迪斯感到惊讶。

“我……”

“时间还没有结束，不是吗？你还有最后一个下午的时间。”

“不！没有用的……”

比迪斯疯狂摇头的样子让薇薇安感到有些害怕。她耸了耸肩膀，栗色的短发随着肩膀的摇动上下起伏了几下。

“商人是不可以轻易放弃的，就像是英勇的战士到死都不会放弃自己的阵地一样。”

薇薇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比迪斯的脸颊。

“在我们尼迦王国有一句古话——机会不会眷顾那些只懂得祈祷的家伙，它们会将最后的希望留在那些对命运死缠烂打的人身上。”

对于这样的话语，比迪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尽管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薇薇安临时胡编乱造，好让自己振作起来用的。

“比迪斯先生？”

薇薇安的眼神像一把锥子，直刺入比迪斯的内心。比迪斯又瞥了一眼在商铺对面坐着的那位大天使长。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在这场挑战中失败。毕竟，拥有一位能够一块儿旅行的伴侣，这是一份赚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快乐啊。”

“你和你的表妹还会继续往南方去的，不是吗？你一定也不想让这场旅行就这样结束吧。”

“你……唉！你真是让我很难办啊……”

比迪斯笑着说完之后，不禁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薇薇安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不过，这却正好戳中了比迪斯那颗曾经孤独过的内心。他清楚地意识到，失去加百莉，可能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比迪斯脑海里，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子转化成了反击的动力。

既然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与其哭丧着脸，不如再采取一次行动也无所谓吧。

毕竟在行动的对象里，还包含了对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如头脑风暴般，一些想法立刻开始在比迪斯的脑海里打转。他正在尝试着罗列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想法。

“那个……”

突然间，比迪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伸长了脖子，在确定外面的人不会偷听到自己的说话内容之后，他开始背对着松饼铺的大门。

“其实，只要能够想办法避开那三百枚潘巴尼钱币的赔偿。那么，我还是有机会获胜的……”

比迪斯抬起了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我怀疑，门口那位因食物中毒失去兄弟的客人，八成是塔克文故意派来闹事的。”

话刚说出口，比迪斯就感到有些后悔了——他感觉自己这样口无遮拦，一定会得罪对塔克文心生崇拜的薇薇安。不过，这位服务生平静的表现，还是让比迪斯感到内心宽慰了许多。

“或许吧……可是，没有证据，光凭你这样子说，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即使心中存疑，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可能性，能够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进行解释了。

哪怕这个可能性无法让人轻易相信。

“这样看来，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生意继续开展下去，那么，我们只要能从那位客人身上，找到他们假装因为吃了松饼而食物中毒的证据，那么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要怎么做呢？”

“等！我一定要尽力撑到最后一刻！”

比迪斯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情。

“那位客人给我的最后期限，是今天天黑之前。只要时间被拖得久了，他必定会对我采取一些更为严厉的行动，来强迫我做出最后的决定。”

“只要他一张口，事情就会有所转机。如果他真的是受人指使，那么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下，不可能不露出破绽。”

“这样真的可以吗？”

“哪怕最后证明还是我输了，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当比迪斯再一次转过身去，看到加百莉与自己的视线又一次重合，他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加百莉的视线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上。尽管比迪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至少，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加百莉并不是真正一心向着塔克文王子。相反，她一直还是在关注着自己的。

既然如此，比迪斯至少要表现出不轻易言弃的态度，否则就无法在加百莉面前站稳脚步。

在轻轻拍打了一下薇薇安的肩膀之后，比迪斯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这是一次相当危险的赌博，如果最后的结局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我不希望你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

“你的意思是……？”

“今天你先回旅馆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面对整个事件。”

“比迪斯先生……”

薇薇安的脸上明显表现出了强烈的担忧。不过，就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还是选择面露微笑，对着比迪斯加油鼓劲。

“这样的话，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整场挑战结束的时候，看到你获得胜利的脸庞。”

“我会的！”

这样的话语一出，多少让比迪斯感到心里舒畅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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