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的谈判（上）

一大清早，戈多拉图的街道上就充满了活力。穿过连接南北方向的主干道，比迪斯正信步走向潘巴尼部落负责管理边境事务的事务所。

就在今天早晨，他向薇薇安打听了一些有关于从潘巴尼部落到威德玛部落的出行路线。薇薇安很热情地向他做了许多说明。在那张比迪斯一直随身携带的塔瓦兰大陆地图上，薇薇安还用笔详细地帮他标注了一些只有当地人才会知晓的村落和休息点，这让比迪斯为之后的旅途放心了许多。

“哦，还有呐……”

薇薇安告诉比迪斯，异乡人要想从潘巴尼部落进入威德玛部落的领地，需要在戈多拉图城内办理一些入境手续。

入乡随俗，比迪斯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他独自在街上走着，尼迦高地的海拔让他感觉有些气喘吁吁。在朝着事务所前进的途中，他看到路边随处可见的商人，已经再开始忙着张罗今天的生意了。他们将画好图案的牌子立在道路的两侧，并将提前准备好的货物整齐地排上货架。

一些早起的戈多拉图城居民，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结伴在这些商铺之间穿梭。

望着他们成群结队的背影，比迪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本来，办理入境手续这样重要的事情，比迪斯当然应该拉着加百莉一起来完成。不过，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

昨天，在和塔克文王子离开之后，加百莉一直玩到深夜才尽兴而归。当比迪斯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绯红。

“你又喝酒啦？”

这一次，加百莉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把推开上来搀扶自己的比迪斯，然后面朝下栽倒在床铺上。

“哎……”

房间里瞬间酒气熏天。比迪斯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吹灭了墙上挂着的油灯。

他原以为，只要睡上一觉，加百莉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可谁想到，整整过了一夜，眼前的大天使长，却依旧是一副不堪的模样。

当比迪斯早上醒来并走到加百莉床边的时候，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加百莉那缺根筋的鼾声似乎比平时变得更加响亮了。比迪斯心想“该不会是……”，于是轻轻掀开了棉被。

棉被下面，加百莉露出的侧脸比比迪斯想象中的要更为脆弱。面对这样的情景，比迪斯只能面露苦笑。

“醉成这样，你昨天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加百莉并没有反驳，不过，她还是对比迪斯的话语做出了一些反应。她那长长的三角耳朵，在空气中缓缓地动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比迪斯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狠狠教训一下加百莉的冲动。不过，在他想起加百莉的脾气之后，他还是选择把话吞了回去。再说，他也不认为，加百莉会把他说过的话记到心里面去。

“算了，我去给你打些热水。”

就算是苦口婆心地唠叨一通，加百莉也绝不可能乖乖就范。看到眼前这位大天使长一脸痛苦的样子，他还是决定好好安慰她一下。

“你就乖乖睡一觉吧，今天就不要外出了。”

比迪斯把嘴凑到离加百莉非常近的地方，轻声对她说到。加百莉那一张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出息的脸，瞬间浮现出了放松下来的表情。比迪斯看了，不禁笑出声来。

“一定要听话哦！”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比迪斯用棉被盖住了加百莉的脑袋。他已经可以想象，加百莉在被子下面偷笑的样子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昨天那不愉快的气氛还是让比迪斯的内心有些焦虑。那位塔克文王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奸诈狡猾之人，不过，他表现出来的行为，证明了他的确是对加百莉有所企图。

像这个年龄的少年，在爱情面前，往往会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行为。这是比迪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

在为加百莉取来了热水之后，比迪斯便一个人下楼吃早餐去了。在离开房间前，比迪斯注意到，加百莉在棉被底下很轻微地动了几下——她的脑袋很随意地晃了晃，似乎在对比迪斯挥手似的告别。

“今天晚些时候，去街上给她买些有意思的东西吧。”

比迪斯这样想着，同时静静地关上了房门。

……

基本上，无论在哪个国家，当权者们都不太乐意让自己辖区内的行政机构过早地开门工作——这些机构的办公时间往往会随着城市的钟声，在固定的时间点进行服务。当比迪斯感到边境事务所时，尽管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等待办理业务的戈多拉图城居民了，但工作人员却寥寥无几。

“让我看看……冯……拉克……比迪斯……应该是这样写没错了。”

负责接待的少女，似乎在戈多拉图城内的邮局和代笔屋工作过。在塔瓦兰大陆，大多数的居民并不认识文字，邮局和代笔屋成为了他们向外界传达讯息的唯一途径。在这些地方工作过的人，往往都能或多或少掌握数门外语的拼写与交流。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当少女不那么熟练地用班达特国和尼迦王国的文字将比迪斯的个人信息，写在用高原植物制成的方形纸上时，这意味着比迪斯已经获准前往位于尼迦高地南部的威德玛部落。

“非常感谢。”

“没有关系，您太客气了。”

少女用友善的笑容回敬着比迪斯。

“对了，可能需要麻烦你再开具一张通行证明。我还有一位远房的表妹与我同行，不过，她今天有事并不能来。”

“这……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怎么了？”

“要想办理前往威德玛部落的通行证，必须要办理者本人亲自到场才行。”

“不能代为办理吗？”

“很遗憾，这是规定。”

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加百莉从床上叫起来了。

当比迪斯走出事务所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已经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了。城市中心的大钟被很用力地敲击了十下，意味着现在已经是尼迦时间早上十点了。和比迪斯见过的其他城市完全不同——戈多拉图城内没有高耸的机械化钟楼，人们还在用古老的撞钟来通告即时的时间。

比迪斯深呼吸了一口，让浮躁的心情沉静了下来。在走过服装店的时候，他看到店面里正在出售制作精美的围巾。

“对了，咱还想要一条围巾，最好是那种丝绒的呢……”

他突然想起在西斯罗南部边境时，加百莉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比迪斯随身携带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只是那条围巾，早已经被加百莉当做三角帽戴在头上了。况且那种粗布制成的便宜货，想必定得不到加百莉这位大天使长的赏识的。

犹豫了一下，比迪斯还是走进了店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执着于和店主讨价还价，而是很仔细地将货架上出售的围巾一条接一条地取了下来，并逐一试带。

他终于选出了最令他满意的一条——那正是加百莉所期待的丝绒制品。在尼迦高地，这绝对是一件稀罕的玩意。这样手工制作的丝绒，在哪里都意味着豪华与高贵。

比迪斯感觉有些心满意足。他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旅馆。可就在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吃惊。

“我回来了！加百……咦？”

加百莉并不在房间里。飘散在空气中的酒气，此时也飘散了许多。比迪斯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可笑的把戏，他赶忙把随声携带的物品放到了桌子上，并匆匆赶到加百莉的床铺前。

床铺早已经变得冰凉，加百莉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加百莉？加百莉？”

为加百莉准备的热水，依然静静地放在床边，加百莉甚至一口都没有喝。比迪斯焦急地走出了房间。他一路都在心里盘算着，希望这位不省心的大天使不要又背着自己做出一些难堪的事情。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遇到了正准备上楼打扫卫生的薇薇安。

“啊！比迪斯先生，你好啊。”

“你好。对了，你有见过加百莉吗？”

“加百莉……？哦，你的表妹啊！当然啦，一段时间之前，她出门去了。”

在确定了加百莉的行踪之后，比迪斯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过，一位喝得宿醉的少女独自溜到大街上，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行为。比迪斯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他抓住了薇薇安的肩膀，进一步问到。

“她是一个人出去的？”

“不，怎么可能。”薇薇安笑了笑。尽管比迪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薇薇安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觉得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塔克文王子来找她了，他们一起坐上了开往王宫的马车。真是的，她们两位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薇薇安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嫉妒的神情。不过，在看到比迪斯脸上复杂的表情之后，薇薇安关切地问。

“比迪斯先生，您没事吧？”

“没……”像是突然感觉失去了什么似的，比迪斯感到有些头昏脑涨。

“她有说过要出去多长时间吗？”

“没有……不过你放心，既然他们乘坐的是部落首领专用的马车，在戈多拉图城内，应该是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啦。”

“你就在旅馆安心地等等吧，你的表妹总归会回来的。”

眼下，除了遵从薇薇安的建议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好吧。”

……

直到窗外日薄西山，旅馆外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有关加百莉行踪的消息。

比迪斯的心情开始急躁了起来。

他独自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脸上也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比迪斯感到有些意外。那声音起伏有致，听上去是如此的富有节奏。这断然不会是加百莉这样神经大条的家伙会敲出来的声响。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比迪斯还是选择走向了门口。

“加百莉？”

比迪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这样无师自通的自我安慰似乎起了一定的效果。不过，就在他拉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却看到了另外一张熟悉的面孔。

“比迪斯先生，很抱歉打扰了。”

来人正是高贵的潘巴尼部落王子——潘巴尼·塔克文殿下。面对比迪斯惊异的表情，他竟然露出了让比迪斯感到有些不安的微笑。

“你……加百莉呢？”

“您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情我想和您单独谈一谈。”

塔克文王子的眼神中那种决绝与自信，让比迪斯的心里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恐惧。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塔克文王子，似乎在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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