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主是什么

“孩子们，让你们久等了。”

马歇尔牧师依旧穿着他那件有些老旧的教服，不过，他的神色看上去在和蔼的同时，还残余着一种特别的肃穆。

这难道就是祷告么？

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推测，蕾蒂希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那几个孩子一道站在了马歇尔牧师的面前。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有在注意马歇尔牧师的动作与神情。

她看见，在马歇尔牧师刚出来的时候，脸上的一点疲惫，在他看到了其他几个喧闹的孩子们的时候，脸上肌肉隐约闪过的抽搐，还有现在强行平静下来的表情中隐含的不自然。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蕾拉还是听了蕾蒂希娅的话，虽然有过与伙伴们的玩闹，不过，没有太出格。

她重生而来，没了自己的小伙伴，甚至都不是白富美，但是，上天好歹还是送给了她一桩本事，那就是她的眼睛。

蕾蒂希娅发现，自己眼睛的视力非常好，好到她甚至不敢表现出来的地步。

而且，她也要承认，站在阴影之中，的确更好观察光明之下的事物。

要是没有这个本事，蕾蒂希娅估计要直接举报这个老天爷，是不是故意针对她了，给她挑选了一个“超·绝·地狱·恐怖·18禁·HARD难度”了。

“牧师。”

安静下来的孩子们纷纷打着招呼，声音有些杂乱，蕾蒂希娅的声音就这么混杂在里面，既不至于太突出，又能让马歇尔牧师听见。

“无需如此。”

马歇尔牧师苍老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他就像是行走的春风，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那样的宁静。

“孩子们，今天我呼唤你们过来，不为别的事情。”

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孩子们之前的嘈杂打扰，马歇尔牧师微笑着说道，“想来，一部分孩子也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听到了一点讯息，我要说的，就是关于这件事。”

“天主历426年6月21日，也就是三天前，我得到了从王国总教廷那里的消息。”

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马歇尔牧师看着安静的孩子们，接着说道，“这一年，教廷遵从主的意志，降下恩惠，将要开放'拜圣之路'。”

拜圣之路？那是什么？难不成这个世界还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魔幻一面？

“而且，这一次，我从主教堂那里，获得了两个名额的推荐。”

马歇尔牧师慈祥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每一个人，“孩子们，我想，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唔......联想起来的路上蕾拉跟她科普的一大堆东西，蕾蒂希娅算是有些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就相当于大学招收保送生嘛，得到老师（牧师）青睐与提名的人便可以取得保送的资格，前往那神圣的地方，而这一次，争取到了两个保送资格。

照常理来说这不是降低了竞争压力么，怎么看这帮小鬼头都像是燃起来了一样？

在心里腹诽着，蕾蒂希娅选择继续听牧师的讲话。

这帮小鬼要兴奋就任他们兴奋去吧，NPC简述任务情报的时候怎么能不好好品一品呢？

“牧师，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的意义，还请您做出决断吧。”

说话的人是那几个玩闹孩子中的一个，是个小男生，长相么......大概也就是扔到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程度吧，不过漂亮话说得是极好的，“大家都在主的爱护之下成长，就算我们无法再瞻仰主光辉的道路上更前一步，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番话听得蕾蒂希娅都想给他鼓掌了，看了看马歇尔牧师的神色，她知道，这马屁是结结实实拍上去了啊。

“嗯，说的不错。”

马歇尔牧师点点头，“作为主的信徒，我们都拥有着这样的心念，这一次召集你们过来，我也不妨直说，你们，是我在这多年光阴之中，看到的最有希望成功走向'拜圣之路'的孩子。”

懂了，需要保送生考试是吧？她现在可以退出吗？

蕾蒂希娅摸了摸下巴，对于这个世界尚处于萌新小白阶段的她来说，现在还是先耐着性子蛰伏下来比较好，太过于张扬，很容易引来那些不必要的注视。

她可不是什么下棋者，也不是什么智近于妖的神仙，只是一个稍微会耍一些小聪明的普通人而已。

面对这么可怕的地方，正常人都会考虑着要不要先熟悉一下吧？

“不过，孩子们，想来你们也看到了，在场的人数远远高于两人的要求，所以，必要的考验，是不能缺少的。”

马歇尔牧师缓缓说道，“不必担心，考验很简单，只是回答我的一个问题而已，谁能在这次考验中脱颖而出，进一步踏入追寻主之光辉的道路，我很期待，孩子们。”

一个问题的考验？

蕾蒂希娅只感觉一阵头大，因为像这样自由作答的简答题，是最不好把握分寸的了。

答得太过完善就会露馅，如果有闪光点的话就又有可能从这帮孩子中脱颖而出，答得太差的话，又与自己之前在马歇尔牧师面前建立的形象不符......

尤其是瞥见马歇尔牧师在说出“问题”的时候，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蕾蒂希娅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没事做嘴贱什么，凭白给自己添乱子！

看起来，只能尽可能地给出一个合理范围内的平庸答案了，希望这些孩子能给自己一点惊喜啊......

这是蕾蒂希娅心里的期望，同样也是老牧师马歇尔内心的期望。

作为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神圣，奉献给了教廷的人，杰姆雷·马歇尔有着坚定的信仰，也乐于看到主的威光能更大更广地撒向世界。

虽然穷极一生，可能也只是一位普通牧师，但是马歇尔由于资历的原因，也是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知识。

比如说，神圣力量的存在。

正是这种力量，让年轻时候的他坚定不移地走到了主的威光之下，整个人因此得到了洗礼与升华；作为牧师，他曾亲眼见证教廷内部强大的禁卫骑士，沐浴着圣洁的光辉，手握燃烧着纯白火焰的剑刃，冲在征途的最前线上。

他不是不向往这样的力量与地位，只是，马歇尔牧师的心，放得很正，他懂得满足。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马歇尔牧师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信仰，应该已经来到了自己所能达到的顶点的时候，一个普通乡村女孩的天真话语，极大地震荡了他的内心。

从一个不识字，完全没有受到过教育的孩子口中，听到那比教典中更加纯真，却更加天然的话语，让马歇尔牧师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得到了一次全新的洗礼。

啊，这就是主的恩惠，祂不曾忘记自己的信徒！

渴望着更多“神谕”的马歇尔牧师，在向教廷本部传递了“神在心中”这句话之后，顺利得到了回馈与嘉奖。

自然，这句话，他没有说来自于一个都没有成年的乡村小女孩。

大义依旧，然而，在马歇尔牧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细密的灰色，早就已经编织好了。

此时的他，也在渴望着，能听到令他喜悦的话语。

“好了，孩子们，事不宜迟。”

拍了拍手，将反应不一的村中孩子全部拉回了现实中，马歇尔牧师笑着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在你们的心目中，主，是什么？”

问题，出乎意料的简洁简单，但是蕾蒂希娅却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啊......

主是什么？

这个超乎哲学上升到神学的命题，本就没有准确的答案，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若有三千叶，便有三千界，每个人给出的回答都会是不同的。

光是在哲学领域的“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都能让一帮思想家大佬们争论百年千年，更别说在这个可能真的有神存在的世界了！

要是范围小一些那还好，但是，这么宽泛，就算自己之前有所了解，在刚才与那位老婆婆的交谈中也收获了不少见识，但是，雷区依旧存在，而且很多！

不得不说是遇上了最坏的一种情况了！

目前，蕾蒂希娅能想到的，就只有尽可能拖延自己发言的时间，先看看别的孩子是怎么想的了。

童言无忌，总不可能挨个把那个主给冒犯个遍吧？

“我，我觉得......”

最先说话的，是一个名为兰布的小胖子，他的家境在村中算得上殷实，平素得到的教育算是不错，只不过在性子上，显得......很怂，每次有人跟他说话，他都会惊诧一下，然后愣个半天才回答。

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说话的，居然是他。

“我觉得，主是光，是指引我们的光明......”

说完了，他还很畏缩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马歇尔牧师。

“嗯，不错。”

马歇尔牧师的点头让兰布小胖墩松了口气，似乎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其实，马歇尔牧师不算太满意，因为这个小胖子的回答，过于的平庸了，是各种教典上都会出现的词汇，毫无新意可言。

牧师自然是知道兰布一家的情况，也清楚兰布平常可能是可以接触到一点这方面的书籍，所以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感觉意外。

在蕾蒂希娅之前，一共四个孩子，回答的确各色各样，充满了个人的气息，除了说主是光，还有说主是可以给予他们吃不完的面包的，蕾拉觉得主是宝石，可能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距离地下矿区比较近的缘故，所以对于石头宝石之类的东西更加有感觉联想吧。

最开始那个说漂亮话的小少年的回答也不错，他认为主是天，非常霸气恢弘的一个回答，虽然马歇尔此前在教典中翻阅过类似的教诲，听到之时，仍是闪过一丝异彩。

最后，到蕾蒂希娅了。

“蕾蒂希娅，你的回答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了，蕾蒂希娅看着马歇尔带着鼓励神色的眼睛，低着头想了想，缓缓说道：

“我觉得......主是......”

“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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