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果关系

「真的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学姐用棉花蘸了点消毒用的酒精，然后轻轻地点在了身旁那个健硕的男人的脸上还有手臂上。两个人都是一头深红色的头发，而且尤其是那双同样是赤色眼眸，两个人简直是如出一辙。

所谓的兄妹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不过虽然这么说，我倒是和姐姐一点都不像啊。

而且刚才，学姐仅凭一个人就挡下了我和纳戈尔的全力攻击并且瞬间将我们两个人按倒在地，一回想起这件事背脊就觉得有些发凉。

「跟你没关系！」

男人始终盯着门外，在让伊芙学姐用酒精在淤青还有受伤的地方消了毒之后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这个房间。在他离开之后，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仆也随着他离开了。

「里奥！」

看着无可奈何的自己的大哥什么也不说地离开后，学姐把那种刺人的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咬着嘴唇把视线移到了一边。

学姐像是发出信号一样地点了点头，突然间我的脸上就传来了一阵锥心的刺痛感。

「好——痛——」

蘸了酒精的棉花棒用力地按在了我脸上的伤口上。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会大打出手！别任性了，差不多也该给我一个理由了吧！」

学姐双手叉腰往我这里微微探出身子，为了不让我的视线逃开特意把脸凑了过来。

但是就算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说明。原本只是过来送信的我，在学姐家的门前和学姐的哥哥打了起来，而且是非常认真的、想把对方打倒在地的那种决斗。

因为天气太热了……这种话说不出口吧……

总之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只是两个人稍微有点不爽打了起来，然后越来越认真，到没有办法简单收手的程度。

要怎么来说明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打斗，我真的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在我思考而沉默的这段时间，坐在旁边的茱蒂和安吉还有昭夜学姐一直呆呆地望着我们两个。

或许她们也想知道为什么吧。

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啊！

我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把头低了下去。我没有办法说是因为纳戈尔侮辱了学长才动的手，因为在打斗的过程中我早已经忘了这个理由，只是一心想着要把对方打倒在地，理由什么的根本说不出来啊！

「没关系。」

头顶，有一股温暖地触感轻轻抚摸着。

我微微地抬起头看向那边，学姐不再是那种紧逼的样子，而是慢慢地扬起了微笑。

「从里奥的表情上我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伊芙学姐一边抚摸着我的头顶，一边笑着看着我说：

「毕竟哥哥就是那种性格，一定又说了什么让人讨厌的话吧。而且里奥既然感到难过的话，也就说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这样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因为学姐掌心传来的一丝温暖，还是学姐现在这种和善的笑容，总让我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回到被姐姐、被妈妈安慰的那个时候的错觉。

总觉得稍微有些明白了女孩子和女人的差别了。

「抱歉……」

「嗯嗯~好孩子~」

还没来得及让我多感受一下这样的温暖，脸上再次传来了一阵剧痛。

「啊啊啊啊啊！好痛痛痛……你突然间干什么啊！」

「帮你消毒。」

茱蒂嘟着嘴把连转向了一边。

「你……似乎有些不高兴？」

「没有。」

「不，你的表情明显就是很不爽的样子。」

「我的表情很好，根本没有任何不——爽的样子。」

「你还刻意拖长了不爽的音，明显就是很不爽好吧！」

「都说了没有了，你要让我说几遍！」

说完茱蒂突然就扑了过来，把蘸了消毒酒精的棉花棒用力往我脸上戳。

「呜啊！你干什么！痛、痛、痛痛痛！」

「我才不会因为里奥你一看到年纪大一点的姐姐就一脸荡漾而不爽呢！我才不会因为你有恋姐、恋母癖而感到不爽呢！而且就算你有恋姐癖，你也仔细看一看啊，周围比你大的女孩子还有谁啊笨蛋！啊——真是火大！」

「你这不是承认了吗！」

「才没有！闭嘴！」

「等等！别把酒精整瓶倒下来啊喂！你是打算烧了我吗！」

「化成灰吧！」

在和学姐的哥哥纳戈尔打斗后快要散架的身体，这下在茱蒂的胡闹下真的散掉了。

当茱蒂说道『我周围比我年纪大的女孩子』的时候我脑袋里却一闪而过一个米白色影子。一个米白色头发、紫色瞳孔的女孩子。

宫？

不、不是她……不是她……吧？

那个女孩子和我现在认识的宫不同，在那个模糊的片段里那个女孩子就站在……

艾琳娜……不知何时起我把宫和艾琳娜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所以才会一直那么在意她。

但是，宫她不是艾琳娜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

但是，刚才的那个画面是……

「喂，你躺在地上发什么呆呢。」

『啪！』

被扇了一巴掌。

被强行带回到这边的世界之后，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大片水蓝色以及一大片浅紫色。发现我回过神来之后，这一片色彩慢慢地从我的上方移开，坐到了一边。

我坐起来，跟着那片色彩看过去：

「话说，我现在才注意到昭夜学姐、安吉还有茱蒂，你们在家里也是穿的这种洋装吗？」

「啊！」X2

就像是一刀晴天霹雳，茱蒂和昭夜学姐两个人抱腿坐到了墙边，不停地重复着『为什么要说出来』『明明都尽力不屈在意了的』这样的话。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该死的是我……呀啊啊啊！FKU！世界！」

昭、昭夜学姐好像坏坏掉了……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吧。

「是哦~里奥哥哥，今天安吉的这件洋服怎么样？」

相反安吉倒是非常高兴地原地转了一圈，我让我全方位地看她身上那件华丽得有些过头的洋服。与之前的深红色那件不一样，安吉这次换上的是一件紫黑色的连衣裙，哥特式的基调配上大大的蝴蝶结，连头发都被烫成了大波浪。

而蹲在墙角的那两人则是把头发盘了起来，加上了带花的头饰。洋服的花样我不是太懂，不过倒是和之前茱蒂回到伯爵家的那时候那件公主裙有点像。昭夜学姐是浅紫色，而茱蒂则是绯红色。

「不过伊芙学姐没有穿上这种衣服呢。」

伊芙学姐和这三人不同，非常朴素的家居服白色的吊带短衣套上了一件淡蓝色的外套，下身则是略宽松的运动裤。

「我不适合这样的衣服啦，因为看起来很可爱所以很喜欢收集这样的洋装，现在看来收集了这么多洋装果然很棒呢，三人穿上都很合身。」

听到『合身』这个词之后蹲在墙角的那两个人反而更加消沉，全身快被黑线铺成了筛子。

「对了学姐，这个给你，是学长让我交给你的。」

我从包里把学长交给我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坐在我对面的学姐。

「谢谢~麻烦你了~」

学姐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信纸只有一张，应该没有写太多的东西。

学姐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笑容，但是我却很清楚，当女孩子从自己最喜欢的人那里收到了这样一封情书之后，必然会露出这样迷人的笑容来。

「伊芙姐姐看起来好高兴。」

「嗯。」

安吉走到了我旁边，用一脸期待的表情向我伸出了双手，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双手插到她的腋下，一把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安吉很满足地趴在了桌上，静静地盯着微笑着的伊芙学姐。

「上面写了什么？」

安吉饶有兴趣地问。

「秘密。」

却被学姐简单的两个字带过了，但是从学姐脸上洋溢的幸福的样子来看，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东西吧。

「呜……」

安吉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不过刚才的事，还没有好好地向里奥道歉呢。对不起呢，哥哥太冲动了。」

「不，那件事我也不对，明明才初次见面就和学姐的哥哥大打出手，而且……还认真起来了，抱歉……」

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没关系的哦，哥哥的性格我也知道。一定是因为你是从索尔那里过来的原因，心里很生气吧。虽然是那种容易冲动做事不经大脑的人，但是里奥，请你相信我，哥哥绝对不是真心讨厌索尔而做一些冲动的事情的！大哥他，只是……只是心里很难受，无意识地想要发泄出来而已。」

学姐表情转变的很快，一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的那些幸福感荡然无存，视线慢慢地下移，语气也变得有些懦弱。

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学姐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就连蹲在墙角的那两人都有些在意，也回过头来看着坐在我对面的伊芙学姐。

「即便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从很早以前就很差，双方的关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即便是这样，还是有支持我和索尔的人存在。」

「那个人莫非是……」

「就是大哥哦。」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相信，一个只是因为听到我是从学长家过来就对我拳脚相向的人居然会支持伊芙学姐和索尔学长的恋情。

从一见面就开始侮辱学长，对学长家的人拳脚相向，而且那种认真的态度，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演戏。

「就连帮助我和索尔从这座城市逃出去到特兰雅斯卡去上学，并且阻止妈妈和家里人来追我们的，全部都是哥哥一个人做的。」

「那为什么？」

学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艰难地露出笑容，是那种揪心的苦笑。

「大概是因为我们又回来了吧。明明费了那么大劲才让我们离开的，没想到我们却在争夺战之前这么关键的时候又回来了，哥哥才会这么生气吧。哥哥他呢，当看到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生气了，『为什么又回来了!』地叫着，立刻就冲到了索尔家里去，因为索尔根本没有还手，结果被狠狠地教训了一次呢。

之后虽然因为武斗祭我们再次回到了学校，只是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为了这次回家所要发生的事情做个缓冲而已。哥哥他也很清楚，在这次争夺战上我和索尔要是作为两家人的代表站上去了之后，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了。在父母的前面、在两家人的面前、在整个城市的所有人面前，我和索尔一旦踏出了这一步就会被后面涌过来的巨浪推到很远的地方，大概再也没办法回到以前了。呜……」

学姐哽咽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脸强忍着不在自己的学弟学妹面前哭出来。

「哥哥也好，索尔也好，还有我自己，都知道这次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有些手足无措。哥哥他也是和我们一样，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这么难过的吧。呐……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啊……」

学姐的语气带着哭腔，整张脸都埋得很低。和平时活力比谁都要高的学姐相比，现在的她让人有种想要抱住她的感觉。

不是被她保护，而是想让人去保护她的感受。

——『请救救我们！』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学长那天对我说的那句话，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低下头来向我这样一个无能的学弟求救，一切的一切，被学姐的这些话串了起来。

不知何时，学姐的身后出现了两个穿着洋服的女孩子，她们的双手绕过学姐的肩膀，两个人从背后轻轻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伊芙学姐有些惊讶，但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安吉早就从我的腿上起身，从桌子上爬了过去把学姐的头整个抱住。

就这样，伊芙学姐的防线彻底被打破，泪水如同潮涌般倾泻而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头埋进安吉小小的胸脯里，奋力地哭喊着。学姐的哭喊声嘶力竭，不停地、不停地重锤般敲击着我们的耳膜。

过了很久，学姐才自己擦干眼泪，笑着对她们三人说『谢谢』。然后学姐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两个有着世仇的家族的小孩子，相识以及相恋的故事。

当我从学姐的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有些发暗，太阳已经跌落到了山的那头。月亮带着星光散在我往回走的路上，加上迎面而来的夜风，相比中午的闷热，现在却有种让人发凉的感觉。

但是在我回学长家的路上，正好也有一个男人迎面走来，这条路也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一头深红色的背发，就算到了晚上也能看得出来。

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只顾着自己的路擦肩而过。

「今天下午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算了的。」

对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

「什么？小子你还打算继续打吗？」

满脸的怒意，就像是一只猎犬，立刻就打算冲上来咬破我的喉咙。

「啊，学长才没你想的那么窝囊！您要是再敢说出那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混蛋！」

纳戈尔立刻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阿斯嘉特的小子究竟有哪里好！伊芙她可是为了他打算舍弃这里所有的东西和他远走高飞，而那个混蛋，居然又恬不知耻地跑了回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伊芙受到伤害！我真的不明白，伊芙到底喜欢他哪里！那种人渣，直接烂在地里不就好了！」

「我说过了吧！再说学长的坏话的话，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右手紧紧握住成拳头，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

回到学长家的时候，早已经是快半夜。托着疲惫的身体，我走进了学长家的大厅。

「里奥！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修斯立刻迎了上来，仔细检查我脸上的淤青和伤口。

「我去拿医药包过来。」

学长的父亲说完便走出了大厅。

「这些伤……该不会……」

从学长的语气里，他大概明白了我的伤是怎么来的。

「抱歉，都怪我让你去送信才会……」

「没事，和学长没关系。」

「可是！如果只是我就算了，连毫不相干的里奥也……可恶！」

学长有些激动。

听伊芙学姐说过，纳戈尔之前也大学长出过手，学长之所以没有还击是因为他自己知道那个而是因为什么而生气的吧。

所以才会一直什么都做不了，静静地呆到现在，学长缺乏的只是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气而已。

「真的跟学长没关系，这是我自己挑起来的事端。学长只要注意好眼前的事就好了，只要看好自己想要看的事情就好了，现在没有时间去关心其他的事情对吧？」

学长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微微一笑。

「没什么，学长你不用害怕，关键时候我们会推你一把的。」

说完我直接就离开了大厅。

在我回来到离开这一小段的时间里，那个米白色的女孩子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问也没有说。

但是从我的语言和表情，她大概是看穿了我心里所想的所有事情。在我离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与她四目相对，从那双澄澈的紫色瞳孔中，我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所以才会如此安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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